第一百二十一章 門前爭端

  桃花街的某座府邸中,一位年輕的公子哥此時正暴跳如雷的打翻了一旁的花瓶。

  「混蛋,竟然敢陰我!」公子哥惡狠狠的說道。

  即便手已經被劃破碎的花瓶劃破了也不自知,依舊準備對著另一個動手。

  「天兒,快消消氣,不就是一千兩麼,咱劉家又不是給不起。再說了,老祖宗的意思那幅畫日後的價值說不準可不止千兩了。」一位婦人趕忙拿著手帕將那雙流著鮮血的手包紮起來。

  這位公子不是別人,正是被陳大殺手坑害的第一位受害者。

  揚州城最有名的綢緞家族,堇羅綢緞的大公子,劉天。

  劉天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將內心的憤怒平靜下去,沒有想到一向自詡聰明的他竟然被一個小廝坑騙了。

  什麼僅此一份,自打昨日開始那兩幅畫像已經以飛快的速度傳播開來。直至今日,不敢說人手一份,但絕對不會再有什麼秘密可言了。

  自己相當於花了一千兩,買了兩幅美人圖回來。

  想到這裡,剛才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又火燙了起來。

  「我一定要把那兩個人逮住,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劉天怒聲道。

  一旁的婦人搖了搖頭,對著自家這孩子的秉性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好歹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自小就聰明伶俐,不然也不會被眼光毒辣的老祖宗早早的叫過去親自培養。

  這些年無論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又或者是生意往來不敢說多麼精通,但都還算是有些造詣了。

  就連她這個當娘的,都找不到自家孩子的半點缺點。

  若要說唯一讓她擔憂的,就是孩子的脾氣了。

  易怒,容易被情緒所把控自身。這也是老祖宗時長批評她這個當娘親的,沒有在孩子兒時給予一定的關懷造成的。

  一想到那位總是坐在祖宗堂半眯著眼的老人,夫人嗤笑道:「我的孩兒,我自己管教,需要你來多嘴?」

  但又轉念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不免有些失落。自己的希望,恐怕也只能寄托在孩子的身上了。

  「天兒,你是劉家的公子,沒必要在一千兩上如此糾結,格局要放的長遠一些。」婦人輕聲的說道。

  劉天皺著眉頭不悅道:「娘親,您還不明白這不是一千兩的事情。孩兒是氣在竟然有人敢誆騙我,這些年我還沒吃過這樣的啞巴虧。」

  此時的劉天,就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負回家委屈的告訴家長的孩子。雖然品學兼優,但終究還是個孩童心性不是。

  婦人看著自家孩子的模樣,心裡很是高興。

  好在這些年雖然因為那位老祖的原因與他見面的次數不多,但終究母子之親勝過一切。

  若是平常,劉家大公子可不會隨意在外人面前顯露自己的情感。

  「吃一次虧,下次就要記住。再說了,那一千兩可是你向為娘借的銀子,準備什麼時候還啊?」婦人笑眯眯的說道。

  劉天一臉尷尬的擺了擺手,「啊,這個嘛。娘親,孩兒突然想到老祖宗還有事找我,我先過去了。」

  說罷,便貓著腰朝著門外溜去。

  婦人搖了搖頭,「無傷大雅的事該忘就忘,沒什麼。凡事都有兩面性,例如這一次,陸家他們這一次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嘍。好一個三關選拔,我看這第一關他們都舉行不下去嘍。」

  已經溜出門外的劉天頓了頓,母親的提點讓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因為憤怒,他竟然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麼。

  「看來這陸府,我還是需要再走上一遭看看。」劉天隨即從容的笑了笑,便朝著自己的房內走了去。

  陸府門前,劉楓看著面前的景象有些乍舌,雖然早有想過會造成一定的混亂,但沒有想過這效果遠超出他的預期。

  只見本就人山人海的門前此時擁堵了更多的人,比第一天來的人還要多。

  不時地你會見到有秀才模樣的青年才俊與手持菜刀的屠夫對罵。

  也會有街邊小販放下了手中的貨物穿梭在人群中試圖擠到最前方。

  更誇張的是竟然有街邊的行乞者步履蹣跚的從遠處緩緩趕來,目標竟然也是陸府門前那塊木牌。

  「不會吧,這群人難道瘋了不成?老白,你要知道了可別怪我啊。」劉楓捂著臉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好歹追根揭底還是有段他不清楚的香火清呢,這要是做的太過了到時候也不好意思去見白畫子啊。

  但當和那位行乞者說了兩句話後,他劉楓是真的只能管殺不管埋了。

  一切隨緣吧。

  「碰碰運氣,人家隔壁老王頭都說了拿著這玩意保證能過第一關呢。要是能進陸府,那以後可就吃穿不愁了。」

  當這句話從一位行乞者嘴中說出來時,劉楓都不免替陸府開始擔憂起來了。

  這一次的事,真是鬧得不小了。

  陸府內,陸成毅坐在正廳。手中的茶杯已經被他握的稀碎,浸濕的茶葉沾在虎口,但仍舊沒有鬆開手裡的茶杯。

  「到底是誰!」聲音震耳欲聾。

  廳內,陸府四位管事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吭聲,其中也包括了之前那位丁姓管事。

  陸成毅狠狠的看了一眼其中一位說道:「趙熙,你主要負責兩位小姐的起居,發生了這樣的事你難道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被點名的趙姓管事咬了咬牙,「回家主,趙熙不知該說些什麼。」

  「好,很好,非常好。」陸成毅氣笑道,連連點頭。

  「給我滾出去!」

  手中的碎片毫不猶豫的扔向了趙熙,挾帶著水花濺了他一臉。

  抹了抹臉上的渣滓,趙熙轉身朝著門外走了去。

  此時廳內,只剩下了三名管事。

  陸成毅環顧了一眼,「多的話我也懶得問了,想來你們幾個更加不知道。先想辦法把外面那群人穩住,丁管事你留下。」

  那兩名沒有被點到名的管事相互看了一眼對方,結伴一起出了正廳。

  只留下了丁姓管事一人。

  「丁嬰,這件事你怎麼看?」陸成毅沉聲道。

  剛說完不問,待那兩人走後又問道,看來在陸成毅的眼中,這位丁姓管事的地位的確要高上其他三人不少。

  一身管家服飾的丁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

  「應該不是內部人所為。」

  陸成毅深深的看了丁姓管事一眼,「可有根據?」

  丁嬰搖了搖頭道:「並無。」

  用手搓揉了一下生疼的太陽穴,陸成毅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那想來就是他們了?比預期的要快上不少啊,難道就真的不打算給我陸家留上一條活路了嗎?」

  丁嬰沒有搭話,只是在那靜靜的站著。

  陸成毅再次看了一眼這個平日裡話最少,但跟在他身邊時間最久的一位管事說道:「丁嬰,這句話我本不該問你的。但事已至此,我覺得也沒有什麼不是我陸成毅做不得的事了。」

  依舊沒有說話,丁嬰只是默默的聽著。

  「你,是不是他們的人。」說完這句話,陸成毅整個身子就好像是泄了氣一般,無力的靠在了座椅上。

  丁嬰輕聲回道:「老爺,這重要嗎?」

  重要嗎?陸成毅忍不住笑了笑,這個問題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是啊,重不重要以如今陸府的局勢,那有如何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話雖如此,但陸成毅依舊不死心的追問道。

  丁嬰嘆了一口氣說道:「老爺,何必呢?」

  「告訴我!」陸成毅嘶吼道。

  最終,丁嬰的話讓內心深處死死掙扎的陸成毅卸去了最後一點力氣。

  「最開始的時候。」

  一開始?陸成毅想起了兒時那個陪自己一起讀書,年長了陪自己一同週遊各地,到最後幫助自己開拓陸家生意上的版圖。

  然後一晃到了現在,他這個陸家家主,原來一直當的都是那麼的失敗啊。

  當年,沒能攔下妹妹遠去他鄉,僅僅是為了這個所謂的家族。

  如今,難道連自己的兩個孩子都要重蹈覆轍了嗎?

  丁嬰接著說道:「老爺,你還是陸府家主。而我,還是一位小小的管事,如何?」

  陸成毅死死的看著丁嬰,雙眼的血絲宣告著他此刻不平靜的內心。

  「你覺得,可行嗎?」

  說完,整個人突然從椅子上坐起,隨後一個箭步朝著丁嬰沖了過去。

  與平時里那個文弱的陸家家主不同,沒有人知道原來陸成毅竟然是一名武者。

  丁嬰搖了搖頭,「家主,這些年外人不知道你,但我丁嬰難道會不知道嗎?一個金剛境,的確夠威懾不少人了。但在我這,還是不夠的。」

  說完,簡單的一拳便將陸成毅擊退回了座椅處,就好像只是抬了抬手而已。

  陸成毅驚呼道:「純粹武夫?」

  大周世界,武道修行者一共分為兩大類。

  一類便是如陸成毅這種,武道修行者。以天地靈氣滋養自身,直至最後達到天地合一的陸地神仙。

  這種,也是大部分選擇的武道。

  雖然會因為自身資質的緣由,當達到一定境界後如若沒有什麼契機便會很難再向前跨出半步。

  但卻是最穩妥的一種。

  第二類,被世人稱為純粹武夫。

  與武道修行者相比,純粹武夫注重的是純粹二字。

  無需藉助天地,只靠自身。

  世間萬物皆可作為磨鍊自身體魄之物,退敵什麼的,出拳便是。

  一往無前。

  這類人,在同境對敵時通常要高出武道修行者一籌。因為他們無需藉助天地,只靠自身即可。

  一旦近身,那將是一些武者的噩夢。

  但缺點也很明顯,就是前期修行過於緩慢,甚至不少人終其一生都只能是個武夫,好一點的混個江湖俠客。

  陸成毅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老爺,你的身體自己應該清楚。強行運轉真氣本已是強弩之末了,何苦來哉呢。安安穩穩的過完接下來這段時日不好嗎?」丁嬰聳了聳肩輕聲道。

  捂著嘴的陸成毅感受到來自腹部那股劇烈的疼痛,喘著重氣低聲道:「你也是為了那東西而來?」

  丁嬰眉頭一挑,「看來那東西真在你們陸家手裡,那這些年我也不算是白白在這裡耗費光陰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東西給我吧。或許,我可以幫助你們陸家度過這一次的難關也說不定呢。」

  一面說著,丁嬰一面朝著陸成毅走了過去。

  正在這時,門外一道黃色的身影一閃而過,一柄利刃直接劃破了丁嬰的手臂。

  這可是純粹武夫的體魄,尋常刀劍不可能做到。

  丁嬰警惕的看著對方說道:「早就感覺你不對勁,沒想到一個偏居一偶的陸家也能有歸真境的高人。陸老爺,真是委屈你了啊。」

  陸成毅強忍著疼痛緩緩站了起來,看著眼前的人內心五味陳雜。

  「夫人。」一聲夫人,叫的他肝膽欲裂。

  多少年,同睡一張床。

  原來,終是同床異夢啊。

  陸夫人徑直的站在陸成毅的身前低聲道:「老爺,先去後院療傷吧,這裡有我。」

  好一個這裡有你,陸成毅死死的看了一眼丁嬰,短短的一天裡,遭遇兩個最為親近之人的背叛。

  此刻的他,一時間有些恍惚起來。

  托著疲憊的身子,緩緩的朝著後院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