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女子就這麼單手持劍,向前一步一步的走著。
期間,凡是有任何阻擋之物,皆是一劍斬之。
不留任何情面。
如今的大周朝,本就以武立國。
尋常武者投身行伍之間,運道如果不差,再撈上幾筆戰功的話,升遷的速度可要比普通士兵快上不少。
若是跟腳不錯,家裡有人能夠在那皇城大殿內偶爾說上幾句話,插上幾句嘴。
那甚至無需上陣殺敵,也能落個校尉噹噹。
為何?
皆因武道之路,本就異常難走,崎嶇無比。
這條路上,並不是任何人都能抗的起武者二字。
世間舞刀弄槍者,只能稱之為武夫。他們的體魄也許會比尋常人強上不上,甚至有的還能劈磚碎石。這類人,通常會受到軍隊,或是江湖幫派的青睞隨後加以培養。
武者,武夫。
一字之差,卻相差甚遠。
能夠遵從本心,以武入道修出真我者,才稱之為武者。
隨著每一位武者對自身修養的提高,感悟世間真諦越深,他們的境界也會有所不同。
初入武道,修出一個本心者,世人稱之為金剛境。
此類人,猶如金剛怒目,菩薩低頭。
自身體能已經遠超於正常人的極限,無論是力量還是反應速度,可不是耍槍弄棒的普通武夫所能相提並論的。
金剛之後,便是歸真。
身體的極限每個人都有所不同,但身為人類,相差並不會過於巨大。
但心境,卻會高如天塹。
年少步入金剛,終生未踏出的人大有人在。皆是只得了一顆武者的求道心,卻猶如空中樓閣,不曾遞出階梯通向那裡。
只有歸真者,才能真的擔得起武道大家的稱號。
天行境,又稱仙人境。
陸地神仙,便是對這一境界的人最好的形容。
任何一位天行者,一拳一掌之間,藏下的便是那山河湖泊,漫天星辰。
雖不可排山倒海,但抹去眼前事物卻也不怎麼難。
能夠達到此境界者,世間屈指可數。
曾經的北楚劍皇,一劍擋千軍,說上一句陸地神仙,毫不為過。
「徐邳都,難不成你這軍中還藏者幾位歸真境的老傢伙不成?看來折掉一個金剛境的蜀山餘孽,你是半點不心疼啊。」高大女子突然冷笑的說道。
要知道,大周朝的十六衛將軍中,也僅僅只有兩人堪堪達到歸真,其餘皆是金剛。
高大女子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萬軍中就像是一葉孤舟,在那裡慢慢的飄蕩著。
「躲?我看你往那裡躲!」
一瞬間,猛然睜開了雙眼的高大女子腳下輕輕一踩,人已衝出了百米之遠。
「滾開。」期間,一名手持浮塵的老者突然出現擋在身前。
高大女子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劍尖挑了挑。
那柄白色的浮塵發出了刺耳的聲音,老者輕喝一聲只得堪堪握住。
沒有做過多的糾纏,高大女子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對方,便繼續朝著西面追了過去。
修心多年的老者,那一刻竟有些道心不穩,心湖炸裂。
「福生無量天尊。」趕忙口中喃喃自語的盤腿臥於地上。
極西側,一個聲音傳了過來,使得本來低沉的眾人齊齊側目。
「十里外,原地紮營。」
簡單的幾個字後,在場所有人神情莊重調整好隊形,大軍繼續向前進發。
就像是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被撕扯開的陣型很快就有新的隊伍補了上去。最前排的黑鐵騎兵分兩路,繞過了地面上那條百米長的溝壑,在對面重新規整起來。
沒有多餘的聲音,只有馬蹄踏在地面發出的響聲,和多位旗手的口令。
遠處的峽谷之中,水汽繚繞,這是那條蔓延整個大周朝的大瀆必經之路。
一條瀑布好似從天而降,直至地面,濺起數丈高的水花。
「裴妹子,怎麼說也有個十來年沒見,不用一見面就喊打喊殺的吧。」一名手持長槍的男子站在瀑布龐笑道。
高大女子撇了撇嘴「可別亂叫,我裴璇竺這輩子也就只有那麼一個兄長。」
「行吧,不叫就不叫。不知璇竺你這趟來,是老熟人見面敘敘舊呢,還是另有其他打算呢。」手握梅子槍的徐邳並沒有外界傳的那麼冷峻,相反只不過是一個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罷了。
裴璇竺看了一眼不遠處這個被整個大周朝群臣又愛又恨的男人,似乎想到了什麼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說道:「十年不曾踏入長安城,這一次怎麼就忍不住要回來了?」
瀑布之下,徐邳都握著梅子槍的手不自覺的微微用了一點氣力,「該還的,我徐邳都自認還清了。」
「喔?十年就能把帳還清,那這筆買賣我也想做一做。」裴璇竺冷笑一聲。
本就高大的身子站在那裡,竟要比身為男子的徐邳都還要高上半個頭。
徐邳都眉頭微微一挑,「如何?十年時間,還不夠麼。」
「不夠!這一輩子,你要麼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南面,要麼就乖乖赴死。」裴璇竺手中的鐵劍發出震震聲響。
梅子長槍不甘示弱,一聲長吟直衝天際。
「這事,你說的不算。」
裴璇竺只是呵呵笑道:「打一架?」
一直是神色淡然的徐邳都眼中這時流露出和剛剛徐家軍一樣的狂熱,不愧是一軍之魂,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好啊。」
說完,那杆梅子長槍就如蛟龍出海一般,從瀑布那面直衝而來。
與之前蜀山劍修的劍不同,手握長槍的徐邳都只是一個簡單的衝刺,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
就像是與天地契合一般,這杆穿透過一代劍皇的長槍,看上去總是那麼普通。
裴璇竺面色凝重,長槍的軌跡她能夠清晰的看到,想避開並不難。
但硬接下,卻不易。
「徐邳都,你在挑釁老娘是麼。」裴璇竺冷喝一聲。
隨後,整個人直接迎了上去。
與梅子槍不同,被裴璇竺握在手中那柄鏽跡斑斑的鐵劍無時無刻散發凌厲的氣息,就像是要將周圍的空間撕扯開一般。
一桿大道至簡,一柄殺力通天。
兩件兵器在這一刻,相撞在了一起。
沒有多餘的動作,甚至與想像中的不同。
「徐邳都,這麼些年了,還是來回就這麼幾招。」裴璇竺手持鐵劍,手腕微微一挑。
梅子槍的槍頭隨即向上晃動了兩下,峽谷內這一剎天地巨變
奔流而下的瀑布一下炸裂開來,劍氣瀰漫在了整個峽谷的上空。
「有意思,好多年沒這麼痛快了。」徐邳都肩膀一沉,梅子槍頭呈一個詭異的弧度刺向前方。
裴璇竺提劍一擋,槍頭的軌跡便發生了改變。
地面之上,槍尖所指處憑空多出了許多深不見底的黑洞,竟是這簡單的一擊所形成的。
「你若再這麼心不在焉,那便死在這裡吧。」裴璇竺冷冷的說道,手中的長劍不經意間已經來到了對方的身前。
徐邳都向一旁側身,躲過這致命一擊,對於他們這個境界的人來說,也許簡單的一擊,便會讓對方萬劫不復。
與金剛,歸真境不同。
天行者,舉手投足間皆為天地大道。
這類陸地神仙般的人物交手,早已脫離普通的招式,身法,而是各自對大道的領悟。
徐邳都深深吸了一口氣,梅子長槍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裴璇竺,你難道不清楚你我二人若真要在這裡廝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麼。」
將劍隨意的甩動了兩下,裴璇竺笑了笑道:「就你,也配與我談廝殺?」
多年來,身處高位的儒將徐邳都再一次動怒了。
猶記得上一次,還是那場城頭之戰。
一退再退,不是他的風格。
「好!但願長安城那位承受的起。」話音剛落,梅子長槍再次襲去。
這一次,與之前相同,但又不同。
依舊是那麼普通的一刺,但槍的周圍似乎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裴璇竺歪了歪頭,若說對於小天地的掌控,眼前這個被大周稱為白衣儒將的男人,可穩進前三甲。
「不得不說,你也就這點能耐值得我多看兩眼了。」
尋常捉對廝殺,無論任何境界,都不願意輕易踏入對方的節奏當中。
所謂的小天地,也是只有天行境的陸地神仙獨有的一種手段。
這是當對天地道法達到一種感悟後,在自身形成的一種獨有的氣場。凡是落入對方的小天地中,無論是戰力還是氣機都會大大受到影響。
不過,這只是對於尋常天行境而言。
世間有那麼一種人,他們天生就不會受天地所約束。
「這一招對別人興許管用,對我?你怕是沒睡醒喔。」裴璇竺手中劍鋒毫不客氣的橫劈過去。
一時間的峽谷內,除了滾滾流水聲,再無其他。
當第一縷月光灑向大地時,長安城的百姓們便開始挨家挨戶的點起了屬於自家的那一盞紅燈籠來。
這是自從大周開國帝君武青帝留下的傳統,寓意是為了讓星空中那些找不到家的遊子,能夠不再迷茫,歸回故土。
皇城內,一位身著便服的女子一人獨坐在一座涼亭內。
面前,一壺清酒,一盤點心。
女子微微抬頭看了看天空,眼神中流露出絲絲不舍,還有孤寂。
輕輕撫摸了一下膝間盤臥著的那隻白胖白胖的貓兒,女子終是輕聲笑了笑道:「你呀,要都和你一樣什麼都不想,光知道吃該多好啊。」
看著貓兒時不時將爪子伸向桌上的點心,女子捏起了一塊遞在了它的嘴邊。
白胖的貓兒就像是一隻會挪動的小雪球,笨拙的接過點心開始吃了起來。
沒幾下,小爪子又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女子沒好氣的搖了搖頭,將盛有點心的盤子挪了挪。
「你個武媚娘,難不成真要把自己胖死不成。」
名叫武媚娘的貓兒舔了舔自家的爪子,滿是幽怨的瞅了瞅女子,隨後還是微微眯起了雙眼,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靜靜的躺了下去。
每當這個時候,女子總是格外的心安。
好歹還有人願意聽自己一句話。
好歹自己心上還能掛念著個什麼。
還能這樣,真好。
此時的長安城外,來了兩個人。
二者一前一後,相繼站在了城門外。
「怎麼?你個大男人難不成還害羞不成了。」一人撇了撇嘴笑道。
後面那人沒有說話,就是站在城門外沒有挪步。
從很久以前,他就喜歡站在城外這麼往裡面看。
因為這樣,他才能把一切看得透徹。
走進去了,便可能會被什麼遮住視線。
他活著,就喜歡活個明白。
欠別人,該還就還。
別人欠的,該要就要,不能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