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一人一軍

  被關了禁閉的劉楓並沒有打算閒下來,將桌子上與清河案件有關的資料小心翼翼的收藏起來,既然逝者已矣便無需再繼續下去了。

  雖說是被禁了足,但該有的待遇還是有的。

  「上官,去給我把工部那群傢伙叫過來。本公子圖紙上寫的都那麼清楚了,怎麼還能少這麼多東西?」盤腿而坐的劉楓朝著門外嚷嚷道。

  立政殿外,依舊是一襲青衣的上官輕聲回道:「公子,工部那邊的確未找到硝石,橡膠樹和石英砂。」

  劉楓有些納悶,堂堂大周皇朝地大物博,怎麼的連這點東西都湊不全。

  這其實完全是劉楓冤枉了工部那群任勞任怨的好公僕了,他們並不是不願意配合,而是實實在在沒有聽過劉楓所寫的那本冊子上的東西。

  若是什麼紫檀木,北海珍珠之類的,他們可以說是要多少給多少。

  就是搬一箱子過來,只要他劉楓別擱女帝那告黑狀,他們就阿彌托佛了。

  但你要說這什麼硝石,石英之類的,那真是難為那群人了。

  橡膠樹他們還能猜測是不是某種生長於深山中的植物,但石英和硝石他們愣是是翻遍古籍也沒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說實在,他們要是能找到那才見了鬼了。

  這些東西,在藍星上是這麼個叫法,但在這座天下那可就未必了。

  就連一生沉迷於機關的公輸陽也是一臉懵逼,冥思苦想了許久也沒能搞明白那三種東西到底是個啥。

  「哎,這怎麼就和那些小說里寫的不一樣嘞。」劉楓望著一旁嶄新出爐的太師椅只得晃著身子站了起來。

  連夜趕工,好歹還是完成了一項作品不是。

  別人家的穿越,就憑藉火藥,鏡子這兩樣就能吃喝不愁了。

  好傢夥,到了咱這先別說能不能搞出來,就連材料都配不起,這讓人情何以堪啊。

  劉楓無聊的只得在殿內瞎轉悠,過起了鹹魚一般的生活。

  正所謂世界少了誰,依舊會正常運轉。

  朝會上,珠簾後面少了一個人絲毫影響不到群臣們的心情,也許唯一受到影響的可能只有某人了。

  「李密,你是幹什麼吃的!那麼大一個活人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自盡了?我看你這刑部尚書是真的不打算幹了,信不信朕抄了你們家。」內心憤懣的某人得能用別的途徑發泄出來了。

  啥子?咋扯上抄家了。

  底下,一身官服的刑部尚書縮了縮脖子,他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該回自家祠堂好好拜一拜了,懇請牌子上那幾位保佑一下了。

  「咋個和說好的不一樣啊,是不是我拿錯劇本了?」李密有些開始懷疑其人生了。

  再說了,大理寺那也不是咱的地頭啊,是老狄那傢伙的,我就是個打醬油的。

  李密趕忙跪伏在地大聲道:「臣,罪該萬死。」

  聲音淒涼無比,如果聽過殺豬的叫聲,眼下就和那場面差不離了。

  龍椅上,某位正在生著悶氣的人突然回過神,剛才好像臨場發揮的是不是有些過頭了。

  「咳咳。」身邊的紅衣貂寺捂了捂嘴咳嗽了一聲。

  李密悄悄瞅了瞅,接過遞來的眼神,一顆快要蹦出來的心收了回去。

  就說嘛,咱李家的風水近些年來還不錯,可不能到了自個這一代就這麼交代過去了。

  不過戲嘛,有人配合,也有人不願意配合。

  「陛下,清河案件著實牽扯深大,一句罪人已伏誅可能有些堵不住悠悠眾口啊。」盧成從人群中站了出來,聲音並不算很大。

  不過簡單的一句話,卻吸引了整個朝堂的目光。

  今日,太師龐青雲難得一次的抱病在家,這使得一部分官員的眼神只得從始至終都落在了前排的某幾位身上。

  盧成身上的目光,尤為的多。

  龍椅上的女帝笑了笑道:「盧愛卿所言,是否有些危言聳聽了些。」

  雖然是笑,但聲音卻異常的寒冷。

  「陛下,盧侍郎所言不無道理。清河郡主畢竟是徐將軍的長女,若是因為楚中人暴斃於獄中便就此結案,怕是會在徐將軍那裡平添新的事端。」一名腰系銀魚袋的官員出列,沉聲道。

  女帝輕輕敲擊著龍椅的把手,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並沒有說話。

  「陛下,臣認為楚中人雖是一人之罪,但卻抹黑了我大周皇族的顏面,理應凌遲處死以泄民憤。但現如今他卻自行了斷,這便是不忠。清河郡主曾對他有過一飯之恩,他卻如此暴虐,便是不仁不義。想必能夠教出如此不忠,不仁不義之徒的人,不是大奸便是大惡。」

  「臣等懇請陛下,誅殺楚中人的九族,以此來為天下除卻一害。」

  一名綠袍官員搖晃著腦袋,慷慨激昂的站出來大聲說道。

  在此之後,不乏又站出來幾名官員,雖然言語不同但意思卻大徑相同。

  誅殺楚中人九族。

  要知道這大周朝的天下,已經是許久沒有出現需要誅九族之人了。

  雙手插於袖間的紅衣貂寺眉頭微微皺了皺,看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幾名紫衣。

  這一輩子,他的這雙眼睛裝下過很多人。

  有的死了,有的卻還活著。

  有許多事,他想裝下,卻已經忘卻在了腦海。

  有些事,他不想放進去,卻總是出現在他的面前。

  就像是現在,他只想早早的離開這惹人厭惡的朝會,想著下一次到底還要不要繼續跟過來。

  「真是一群死不悔改的螻蟻之輩。」紅衣貂寺滿是厭惡的轉過了身子。

  他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要出手滅了他們。

  女帝突然站起了身子,微微彎腰看了看下面站出列的人。

  「經你們這麼一說,朕還真有一種當初怎麼會瞎了眼,選了一個如此大逆不道的人來當這個今科狀元了。」

  「看來朕年歲不大,這眼睛已經不行了啊。」

  「來來來,你們幾個誰給朕先示範一下,這誅九族該是個如何誅法。」

  接連的話語,讓已經跪伏在地上的幾名官員把頭貼的更低了,但卻無人吱聲。

  即便是再強硬的帝皇,在大勢面前,終究是需要底下自己高貴的頭顱。

  這場角逐,他們已經證明了世家的話語權,賺的可謂是盆滿缽滿了。

  但可還有些不夠,一個小小的翰林,死了就死了,無所謂的事情。

  就算是沒死又如何,失去了家人,那和死了有何區別。

  世家的地位,可不是說撼動,就能撼動的了得。

  近乎三分之二的官員,此刻突然齊聲喊道:「懇請陛下,誅殺惡徒,還天下一個公道。」

  每一個人的聲音不算太大,但整合起來,卻隱約形成了有一種音浪朝著龍椅處拍打過去。

  「陛下,徐邳都還有一日行程。」前方,吏部尚書李青君低沉道。

  女帝冷哼一聲,「怎麼?難不成他徐家鐵騎的馬蹄所指方向,不再朝南了?」

  面容冷峻的李青君微微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幾名紫衣雖然未曾說話,但相互之間的眼神中那一絲絲顧慮仍是掩蓋不住。

  徐家鐵騎,這一次不是南下。

  北上?

  並無不可能。

  女帝的視線略過群臣,看向了大殿之外,那緩緩升起的朝陽。

  「徐邳都,朕給你找的對手,想必已經該到了吧。」

  「不知道,滿意否?」

  「一軍?一人足矣。」

  沒有理會群臣詫異的目光,女帝轉過了身子,消失在了朝會之上。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還。

  曾經,一位喜愛喝酒的落魄書生在一次伶仃大醉時,背靠著滾滾江水輕吟出來的詩句。

  大周朝的長安城,地處中原以北,這裡有著一條猶如黃龍般的大瀆自西而東蜿蜒而走。

  不遠處,滾滾黃沙飛舞,就像是一股沙塵暴般朝著大瀆襲來。

  一名身著白衣的女子,左手提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右手拎著一隻酒葫蘆迎著黃沙緩緩的走著。

  「來著何人,禁止前行。」漫天黃沙止步於前,一個粗獷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出來。

  白衣女子將酒壺提了起來,放於嘴邊。

  奈何倒了半天卻是一滴也未能流出來。

  「還不讓開!」剛才的聲音再次傳出,只見一名身披甲冑的男子從黃沙中出現。

  一匹黑色駿馬騎於胯下,面龐被鐵盔所覆蓋著看不清容貌,全身披著厚重的甲冑,看上去就像是一輛人形裝甲車。

  身下的馬兒也是魁梧異常,就從那略微陷入地面的馬蹄便可看出它的負重不是一般的強。

  白衣女子扭了扭脖子,因為身材高大的原因並不需要抬頭仰視對方。

  再說,她也沒有這個習慣。

  「快去告訴你們姓徐的,就說有個老朋友請他敘敘舊。」

  黃沙中,傳來了異響。

  那是成百上千匹馬兒齊聲的打嚏聲,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墜入地面。

  白衣女子撇了嘴,「還不滾?」

  身披重鎧的漢子緊緊握著手中的長槍,身下的陪伴他多年的駿馬竟然有些不受他的控制。

  這是很少有的情況。

  要知道,即便是面對死亡,他也有信心自己身下的戰友能夠與他一同赴死。

  可眼下,他卻能從身下的戰友那感受到一絲絲異樣。

  那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本能。

  身為動物,天生遠高於人類的本能。

  「你到底是誰?」鎧甲男子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

  伸了伸懶腰的高大女子小心翼翼的將手裡的酒葫蘆系在腰間,輕輕拍打了兩下。

  「這可不能打壞嘍,從那個小傢伙手裡騙個東西可不容易。」喃喃自語了一番後。

  高大女子目視前方,漫天黃沙已經消散殆盡。

  映入眼帘的,是一眼看不到頭的重甲騎兵,人人打扮相同。

  雙眸中,一抹寒意像一柄利劍直穿過去,鎧甲漢子死死拉住韁繩,不少駿馬已經躁動不安起來。

  「徐邳都,再不出來。」

  「我可是會殺人的喔。」

  高大女子面帶微笑,那柄鏽跡斑斑的長劍劍鋒向前。

  一人,一軍。

  對峙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