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人的體溫。
是一個人手心的觸覺。
東衛懵懵然轉回頭,低著視線看攥著自己輕蜷的手指,茫然的呆愣了幾秒。
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差點當場發出一聲驚叫,好在只是繃著太陽穴硬咽了下去。
舉著的那根手指是動都不敢動。
眼睜睜的看著暗八輕輕攥了攥,然後拉著他的手舒展攤開。
在東衛手心放了一塊蛋糕。
「暗九說,這是給我們賑災凱旋的慶祝。」
是我們這一個月的艱辛,有你,有我,將溝壑走成坦途的行程。
東怔怔的望著暗八,那讓他原本以為是冷冰的目光,逐漸有了清晰的溫度。
在他的錯愕中逐漸升溫,綻開成了個溫和的笑容。
是他從沒見過的,也是暗八十幾年被封存起來的情緒。
就那麼在他生怕失去的懼怕中,來的不知不覺,也讓他後知後覺。
「我知道了,暗九說了那是你胞弟。」
「西衛是不是很討厭我?」
這句話再次嚇得東差點把手裡的蛋糕扔了,好在暗八的手還在攥著沒離開,他猛搖頭。
「沒有沒有沒有,他喜歡你,喜歡的很。」
「他喜歡不愛說話的人!」
這句話聲音有點大,引得暗十一突然扭頭看過去,舔了舔嘴上的奶油,小聲詢問暗七。
「真的嗎?」
「他弟弟喜歡……不愛說話的人?」
「哥哥他們倆搶蛋糕……」
暗七迅速將十一的臉給扳了回來,對著一臉好奇的崽子一時沒想出話題岔開,湊過去舔了對方嘴角的奶油。
暗十一瞪著眼沒敢出聲,縮起來翹著嘴角偷偷樂。
在暗七眼皮子底下,托起所剩無幾的蛋糕……在臉上又蹭了一大片。
……
相對於東衛的瑟縮,暗八性子雖然沉默卻向來坦蕩,他沒想著刻意避開誰。
暗十席地坐在灶房門口的台階上,也被暗八那浮現起來的笑容驚詫了半晌,咋咋呼呼的性子竟然在當下選擇了沉默。
安安靜靜的沒出聲。
沒見過。
從來沒見過。
如果往後能常見暗八有笑模樣,暗十想,那往後自己就收著脾氣少懟兩句。
甚至在聽見灶房內藍長憶說要將東衛也留下來保護蕭爭時,下意識就附和了一句。
「留下吧!行!」
整的蕭爭拒絕的話都憋回了嗓子眼裡,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根本沒回頭的暗十。
這人不是總瞧不上東衛來著?
怎麼還幫上腔了?
但是蕭爭琢磨了幾秒還是搖頭。
「我身邊已經圍著四個人了,你還是讓他跟你回去吧。」
蕭爭能接受藍長憶的關懷,卻不能獨占兩人都對自己付出徹底,藍慕瑾傾盡所有。
他更想讓藍長憶能在當下獨善其身。
「二哥,我現在好歹是個官兒,還不至於任人宰割。」
藍長憶盯著蕭爭信誓旦旦的德行,笑一聲沒說話。
而是捻了一小塊蛋糕送進口中,細細感覺了其中的味道便打算轉身離去,他進了蕭府已經許久。
等待這個蛋糕的功夫雖久,卻值得,再留下去會引得旁人猜忌,抬步便打算離去。
他用指節輕輕彈了彈蕭爭身上沾染的麵粉,淺淡的說道。
「我放心你,只是不放心太子。」
「讓東衛留下換身裝扮,守在身邊。」
藍長憶帶著門外特意帶來的兩名侍衛軍離開,也執意將東衛留在了蕭爭府中。
東衛換了毫無紋路的暗衛服,貼在暗八邊上害的暗十都挪出去了兩步,讓蕭爭看著想笑。
「晚上你們各自回去歇著,不用守在外頭。」
暗七還沒說話,東衛瞬間就脫口而出。
「那怎麼行!」
然後又矮下去兩分,執拗的說道。
「我不能離開你十步之外,殿下吩咐我看著你。」
蕭爭狡黠的笑了笑。
「那你恐怕是看不住。」
東衛:……?
直至月上梢頭,晚膳後東衛都執意守在蕭爭臥房外面不肯走,關鍵是暗八也沒勸。
就陪著他在空空蕩蕩的院裡默不作聲。
月牙掛在樹葉縫隙之間,能映射出秋季特有的皎白,夜晚已經有些涼了,風從臉頰耳際蹭過時都有了略顯凜冽的溫度。
東衛本來是盯著蕭爭臥房的窗戶框,看著燈盞燭火明明暗暗在跳動。
看著看著,眼神就挪向了在另一根杈上的暗八。
猝不及防暗八也在盯著他,偷摸摸的看被逮個正著,成了明晃晃的對視。
暗八的眼神里一片坦蕩,即便在黢黑的夜裡也有深邃的亮光。
讓東衛又想多看一眼,又顯得有些糾結,些許尷尬的開口。
「……他們真的都回去,不守著了?」
暗八沒開口,因為已經聽見了外院傳來的輕響。
就像是微風掠過葉片那輕小的擦碰聲,若不是十分熟悉的人都分辨不出是腳步的痕跡。
「誰?!」
到了近前東猛一轉頭,院中便出現了個惡鬼罩面,通身利落的影子。
那人身影與蕭爭十分相似,並且看見他就歪了歪頭,輕笑了一聲道了聲。
「呦,阿九怪討人喜歡的。」
瞧瞧,才搬出來兩日,就有幫手上門了,討喜。
見東衛一臉懵,暗十二取下面具朝暗八詢問。
「阿九在房裡呢?」
得到回應便不再停留,像陣風一樣推開房門閃身不見。
蕭爭坐桌子邊上都等的煩了,他這短短一個時辰先是鼓搗了一盆子冰碴子,然後將自己特意切好留下的兩塊蛋糕裝盒裡。
就守在桌子邊上,盯著隔盤子冰著的蛋糕盼。
冰也盼化了,暗十二再不來,蛋糕也要化了。
黑影子撲進來的當刻都沒等說話,蕭爭就嚷嚷。
「你怎麼才來?!」
「再不來都睡著了!」
都給暗十二氣笑了,就站在原地瞅著蕭爭無語至極,最後還是敗給了那雙理直氣壯的大眼。
「我白天來!讓更多人看看五皇子暗衛朝蕭大人府里跑。」
「行行行,走走走你趕緊走吧你!」
「真是潑出去的水!」
蕭爭倒顯得沒方才著急了,盯著暗十二頓了幾秒,張嘴提醒。
「脫了!」
暗十二:……???
「你脫了那身衣裳!」
暗十二趨顯無語,攤著手看了看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反問。
「那不多的是衣裳,你穿身新的不得了?」
而後就看見蕭爭朝床上一努嘴,暗十二順著方向看過去,看見床邊上整齊疊放著一身。
一身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