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 章 暗淡

  而當紫雁的求生的欲望已經完全消退,冷漠的恩人卻再次給了她一個機會。

  「沒能將他帶回,那你就再去將他帶回來。」

  太子盯著紫雁蒼白枯敗的面容茫然望著自己,用依舊溫柔而深情的語氣,說出了最能折磨人心的話。

  「不論你是殺進去也好,衝進去也罷!」

  「本殿叫你去將他帶回來!你若帶不回來……便也死在外頭罷。」

  紫雁的眼神失神中有些懵懂,好似還沒體會過來對方朝自己說出的話。

  就那麼頹廢著單薄的身軀,以一股硬撐的精神。

  努力想將面前人的眉目看的清。

  她看清了,太子的眼神冷漠中摻雜著叫她看不懂的陰鷙,絕情到即便她已經伴在身側那麼多年,也依然好似突然陌生了。

  「本殿給了你機會臉面,是你自己不要。」

  「是不是認為自己的傷痕好多了?」

  「是不是認為自己又重新恢復了一副能以色侍人的皮囊!」

  逐漸怒吼出來的聲量震醒了紫雁的混沌眩暈,立時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滲進了刺骨的寒風。

  以色侍人。

  在殿下心裡,自己早就是骯髒不堪的人,不配再出現在此礙眼。

  「殿下,我……」

  我心裡已經將那膚淺的想法深埋於內心,我待殿下往後只有恩情,永不逾矩。

  「你以為。」

  沉鬱低沉的聲線突然就變得輕緩,好似方才那聲怒吼只是個誤會,從未發生過,只是。

  「你還真以為自己能恢復如初?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的看看。」

  「看看你那些疤痕是恢復了,還是,呵。」

  「你高興太早了。」

  「紫雁吶,給你機會你不珍惜,那就要承受背叛本殿的後果,本殿最後再說一遍。」

  「去將蕭爭帶回來!」

  她無聲無息的仰望著那個,曾經將自己從泥濘中拉扯出來的人。

  聽著他溫和婉轉的給了自己最醃心徹底的絕情,又親手推她進了泥濘中。

  萬劫不復。

  「再帶不回,那你就等著你這副皮囊潰爛化膿,慢慢受著折磨,去死吧。」

  眼前偉岸的身影消失在了紫雁的目所能及,也叫她仿似通身上下都被鑿穿,碾碎了骨頭磨成了渣。

  久久不敢垂下的視線終於落下,伴隨著斷線般奔涌不停的淚水打濕在衣衫上,淋濕了她的手背。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卻依舊能分辨自己手腕間那泛紅的印子。

  被濕鹹的淚水浸染,傳來陣陣隱約的刺痛,也淌進她微張無聲的口唇中。

  終於潤色了那折磨了兩日的乾涸,也將苦澀充斥滿腔。

  「啊……啊……」

  沙啞崩潰的發出的細碎,她卻用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將那本應匱堤的情緒生生咽進了不能聽見的地方。

  就如那深藏在心底的依賴和信任,掩埋在自己生來就該不幸的結局中。

  她的身上藏著個已經空空蕩蕩的小藥瓶,碧綠瑩透,價值不菲。

  那是紫雁小心翼翼愛護著,珍愛著的寶貝。

  可是那些她自認為得到的關切和救贖,到頭來事實卻是這般的真相,殿下施捨給予她的那些溫柔,連丁點的憐憫都算不上。

  反而是將她身心俱損,連軀殼帶靈魂都傷的徹底。

  這世間太寬宏,它容的下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群。

  這世間又太狹隘,沒有留給自己方寸能容身的空隙。

  就叫她不停的失去,不斷的肝腸寸斷。

  太子府里外都充斥著冷淡涼薄,她一個無用之人踏著虛浮的步子來去都無人攔阻。

  冷眼旁觀她仿佛行屍走肉般飄搖消失。

  這夜色太黑暗,這夏夜有些冷了。

  皇城平坦的青石主路上都有那麼多凹凸,磕絆著一個姑娘沒辦法走的平穩。

  就讓她踉踉蹌蹌,就讓她清清冷冷。

  她不想活了。

  不想再活著見到自己皮膚潰爛的那一日。

  走著走著,她就將那個瑩潤透亮的藥瓶遺失在了路途中,摔的粉碎也沒聽見聲響。

  走著走著,她就走了那麼遠。

  不知不覺就立在了曾邁進過的門庭前,看著頂頭上燙金浮雕的「五皇子府」,滿腔酸意層層翻湧。

  卿歡啊。

  對不起卿歡。

  夜幕中紫雁像一朵浮萍,飄飄搖搖跪在了府門前。

  欠下的情分,若有下輩子再歸還。

  卿歡啊。

  「什麼人!」

  五皇子府雖然並不處於繁華正街,但不乏會有周圍百姓經過,府門守衛本並未在意這走路都在搖晃的人。

  可她跪在了街對面,遠遠像個遊魂一樣遙遙想將這高聳的府牆給望穿。

  恰是蕭爭難過她已命數道盡的時刻,一個女子行跡反常的跪在了府門對面。

  待蕭爭嘰里咣啷穿好外衫奔出了府。

  那早已經失了顏色的姑娘已經混沌不清,在視線中恍似撞入熟悉的身影時。

  意識全無。

  紫雁只昏迷了不到半個時辰,甦醒後發現自己已經處在了府門之內。

  就在前院空空蕩蕩的青石板上,緩下了些許煎熬的疲憊,神智回籠視線之內佇立著數道肅然的身影。

  仿若同樣的裝扮,左右站的整齊。

  鬼面後的眼神里隱隱壓抑著滔天的怒火,無聲無息猶如地獄判官,守護著正當面那金貴又冷漠的皇子身影。

  唯有一人不同。

  他的眉眼柔和,清秀良善,腳步明顯是先與他人一步。

  但手腕卻緊緊的被攥在了皇子寬厚的手心中。

  「她既然還能回來,我想聽聽她要說什麼。」

  或許蕭爭該斷絕自己那丁點沒用的寬容,就算對方真有什麼話說,聽了又怎樣。

  不聽也不能如何。

  可是,遣月歸根結底也只是個可憐人,並不是她甘願成為一個只能存活陰暗又無聲的暗衛。

  只是命運讓她遇到了應該又不該遇到的人。

  讓她執拗,讓她糊塗,讓她感覺自己的善良顯得有些卑劣,只能小心翼翼的藏躲起來假裝絕情冷血。

  藍慕瑾的手指在對面昏迷的人爬起來的當時攥的更緊。

  不肯再讓蕭爭靠近過去分毫。

  兩旁未發一語的弟兄也已經繃起了精神。

  但凡察覺對方有半分異動,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