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眼前高手林立,五皇子府每個暗衛此時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紫雁給剮殺。
可卻因蕭爭那些許的難受,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半步。
或許是本心良善,無心沾染無能之人。
更或者,是不想那個被捧在心頭的少年見到自己死於當前。
紫雁朝前挪動了些許,纖細指節抓著地面顯得無力,她沒有臉面再靠近蕭爭,但她還有心愿未了。
「求求你。」
聲音依舊沙啞,更添顫抖難平。
「是我該死,都是我該死……」
「任憑發落我這無用之人……求求殿下……求殿下再讓我看卿歡一眼……求求殿下……」
大概她隱忍了多年的淚水都在這幾日落盡,她失去多年的歡笑也停留在這短短几日,她不想活了,別無他求。
只想再看看卿歡。
也並不奢求能正當面讓孩子看見自己,就遠遠的,偷偷再看一眼就夠了。
「求求……」
原本那個眉眼溫柔的姑娘儘是頹敗,求著求著,她就將唯一的盼望咽進了無聲中。
自己又有什麼資格來懇求別人,站在她面前的人就算將她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她有什麼臉面!
蕭爭也不再想掙脫,就任由藍慕瑾握著他的手腕,立在原地嘆了口氣。
與這複雜的世間又如何能簡單的過活,他突然就沒再執拗,也不再說話。
但是低垂的眼睫下,蘊含了道不盡的悵然失落。
這種無話能言的情緒讓藍慕瑾十分心疼,半晌都沒開口將那個已經好似失了顏色的女暗衛發落。
只能輕輕捏攥著蕭爭微蜷的手指,盼望對方能還以回應。
蕭爭回應了,只好像無意識的喃喃自語。
「卿歡想她。」
即便這兩日蕭爭身在二皇子府,卿歡都是由暗十二照料著。
光是下意識想想他也都知道。
卿歡定然是想她的。
這四個字緩和了藍慕瑾些許的冰冷態度,也敲擊在暗十二紛亂的心思里。
他這兩日一直陪伴在孩子身邊,若不是聽聞這女人還敢前來,心裡壓不下蕭爭被引出去陷入危險的憤怒。
此時也不會請管家代為照顧著。
卿歡就像他的妹妹一樣,無父無母,無依無靠。
那麼聽話那麼懂事,也會將所有的難過和迷茫小心翼翼的藏在心裡,會甜甜的依賴的叫他哥哥。
即使西院再次變得有些安靜孤單,小孩沒有哭,也沒有鬧。
還會維持著善解人意的笑容。
可是,兩日間卻好幾次都在嘟囔念叨著。
「遣月姐姐的家在哪裡啊?」
「她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十二哥哥,遣月姐姐家裡是不是遇到了困難,卿歡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她。」
暗十二緊攥著自己的手指,將那或許與蕭爭相似又不同的情緒蜷進了掌心,麻木了許久糾葛了許久。
驀地轉過了視線,朝著主子行禮聲量低低。
「殿下,卿歡想見她。」
「就再見一面,只當是道別了,屬下跟隨照看。」
如果可以的話,暗十二不想在卿歡的回憶里留下任何遺憾,他想讓小姑娘每個問題都有合理而美好的答案。
就算這個女人忠於太子,可她對卿歡的愛護也並沒有摻假。
她想道別,那就將這一段相遇真正畫上個句號,讓卿歡能自然而然的忘記。
往後都不要再記起了。
這一夜過得尤為漫長,在天亮之前紫雁換下了沾染泥土的裙衫,也洗去了臉上乾涸又沖刷,潮濕又乾涸的淚痕。
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卿歡,不能讓孩子看見分毫的不妥。
就盯著那隔著黢黑的窗框,恍神過了一刻又一刻,待門被人推開,少許的晨光順著縫隙傾瀉至眼前。
在地面上拉出冗長而筆直的一條光亮。
順著光亮走進來了道身影,立在那讓她晃眼的微光中遞給了她個包子。
「阿九想給你的,拿著。」
見對方遲鈍的反應,暗十二目光里沒有過多的情緒提醒道。
「別暈倒在孩子眼前。」
時隔兩日卿歡再次見到了她牽掛的遣月姐姐,當刻那雙暗淡的小眼睛裡就盛滿了驚喜,亮的就像破曉前那顆引路的星星。
「遣月姐姐!」
千般想念萬般親昵的撲在對方的身上,讓紫雁微微後退了半步,但她還是即刻就將小孩兒抱了起來。
攏了攏那看起來依舊柔順的頭髮。
髮式已經不是她走時編成的小辮子,而成了另一種模樣,細小的碎發都被梳理的一絲不苟。
那是暗十二給她扎的小辮子。
「姐姐,你家是不是不太遠?卿歡還以為你會走很久。」
紫雁聽著軟軟糯糯的童音,強撐起了溫柔的笑容,可是她真的會走很久,大概此生都不會再相見。
整整一日,她陪在小姑娘的身邊給她講了很多天上的故事。
接連不停,說話說到了喉嚨沙啞,一邊講著手上還捏著針線,在卿歡的衣服上,尋來的各種各樣的巾帕上。
繡上了花鳥雲霧,縫上了春夏秋冬。
將她自己想陪著孩子去看的一切,想伴著走完的那所有的歲月,全都牽引進了布料中。
繡完了帕子,她就折了許多許多的草葉子。
將自己所會的所能編造出來的所有東西,依次不斷的全部都捏折一遍。
蜂蟲蝶翅,鶯鴿貓狗。
那一根根栩栩如生的小玩意兒就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屋門口的石階上。
讓卿歡蹲在前頭盯著那些自己喜歡的小動物。
從興高采烈變成了惴惴不安。
太多了,遣月姐姐給自己的太多了。
那手指都被繁複的動作磨得泛紅,甚至還因為太過著急而劃出了小口子。
卿歡心裡隱隱覺得她還是要走,所以才想在今日留下那麼多的東西陪伴自己。
但她不想要,她要的是遣月姐姐的陪伴。
而不是那些可以逗弄所有孩子的新奇,小姑娘忍下心裡的難過。
拽著對方的手將動作給攔了下來。
「姐姐,你手好疼。」
「看起來好疼。」
但紫雁還是執意將手上草枝變成了成品,才輕輕將善解人意的小孩兒圈進自己懷裡。
沉默了陣,小心翼翼的安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