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 章 請殿下賜死

  藍慕瑾淡淡點了點頭,轉而就提起了紫雁的事。

  「事到如今,你給她的機會,就此揭過吧。」

  若不是當初蕭爭念著紫雁給了那麼丁點的恩惠,藍慕瑾是萬萬不能容下她進了府,最後還是自己預料當中的結果。

  「阿爭,在這爭權奪勢的地方,任何一點點善心都可能造成自己萬劫不復。」

  如果可以的話,藍慕瑾也希望蕭爭永遠澄澈乾淨,眼裡永遠有著善良和坦誠。

  與這世間藏污納垢的心思全都不一樣。

  可不能,重要的是平安,其次才是安穩。

  對於紫雁沒能選擇留在卿歡身邊,蕭爭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的。

  更何況對方並沒有選擇傷害卿歡,也在關鍵時候迷途知返。

  給了自己最後的交代。

  「她只是,只是信錯了人。」

  在即將成功的機會當前選擇了放棄,蕭爭覺得紫雁回了太子府,很可能會遭受更多的懲罰。

  甚至已經喪了命。

  正因為她還存著心善,大概也會不斷犯錯,又因為深信太子,大概怎麼邁也邁不出那畫地為牢的桎梏。

  皇城裡鬧出的動靜人盡皆知,可同是不久前爭端的正主的太子府,此次卻好像突然隱去了所有鋒芒。

  平靜到好似從未想要參與進其中。

  太子寢殿燈火通明,盞盞燈火就如從天上摘取了星辰,將整個室內照耀的如同白晝。

  可僅僅是一窗之隔,卻將那光線攔阻了半數。

  將本來朱紅的窗框照射成漆黑紋路,寥寥的光線不能被完全遮擋。

  就透過那層並不算厚重的窗戶紙,灑下了仍然叫人睜不開眼的亮度。

  殿門敞開著,卻安靜的仿佛裡頭並沒有人。

  守護主子安危的青鸞隱匿在角落暗處,而那個沒能將主子託付任務完成的人,只能跪在院外光線都照不到的範圍。

  身上的衣衫是那麼輕盈靈透,是那個慈祥溫和的老管家給她的照拂。

  也是蕭爭曾經朝她主動遞出的善意。

  紫雁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一樣回了太子府,已經在這院外跪了一天一夜。

  而日光再次降臨的這一天,也即將要過去了。

  她愧疚難當,她痛不欲生。

  愧疚是為了自己已經在心裡背叛過主子,也是在心疼那被自己親自餵藥昏睡的小姑娘。

  是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卿歡啊。

  是已經將自己當做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卿歡又有什麼錯,她那么小,她已經什麼都沒有。

  是自己非要去闖進孩子安靜的生活,短短相處數日再狠心將她撇下。

  大概此刻,孩子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她自己那麼依賴那麼信任的遣月姐姐,竟然是個有目的而來的細作。

  是這世上最難看,最惡毒的壞人。

  可是紫雁相信,卿歡還是會好的。

  她只會短暫的傷懷一陣,隨著年齡的長大,有蕭爭有五皇子府里所有人給予的和善溫柔。

  她一定能很快忘了自己,再次成為個無憂無慮的姑娘。

  想著想著,紫雁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她想看看自己手上已經即將消退只還泛著紅的傷疤。

  卻根本不敢垂下視線,生怕一個忍不住,眼淚就會被催著落下來。

  那些傷疤已經快好了,殿下明明待自己也很好,自己卻還是難以割捨給了最大的失望。

  那麼,是不是這些即將消退的傷痕,就要再次疊加上更多新的。

  那也無謂了,都是自己罪該萬死應得的!

  可是,殿下卻再也不肯見自己一面。

  紫雁動了動已經乾涸的唇瓣,眼前視線眩暈一片。

  整個人搖搖欲墜中視線里卻出現了一雙蟒紋墨色高靴。

  那熟悉的氣息靠近的無聲無息,或者說。

  是她自己已經疲憊到耳目不靈,根本就沒察覺自己盼了許久盼不來的人。

  終於站在了自己眼前。

  太好了。

  紫雁的眼淚終於隨著情緒掀起的波瀾滾落,蒼白的面頰上浮起了如願以償的淺淺笑容。

  扯著自己已經乾燥到沙啞的音量喚道。

  「殿下。」

  只要殿下還肯見自己,哪怕讓自己受多少懲罰,她也覺得自己就還有存在的意義。

  可回應她的是半晌沉寂的無聲。

  是不是因著在此處跪了太久,滴水未進已經耳不能聞?

  為什麼都聽不見殿下朝自己落下的失望怒吼。

  可是,紫雁明明還能聽得見不遠處樹梢上仲夏的蟬鳴。

  沸沸揚揚的充斥在腦海中。

  可是,殿下怎麼不說話呢?

  滿腔的疑惑和不知後果的難安讓她再也忍不住的微微揚起了頭。

  昏眩的視線中太子明黃蟒袍在寢殿光線範圍邊緣,鋪上了一層高不可攀的金線。

  那張令她多年都視為方向的溫潤面容,背光中顯得十分昏暗。

  卻依舊能從暗色中將那冰冷看的清晰。

  「下去。」

  話音一落,樹梢隱匿的青鸞應聲而動,迅速退開了能目所能見耳可聞聽的範圍。

  給這靜謐的夜晚增添了更加壓抑的草葉沙沙聲。

  太子的聲線陰沉,泛著讓紫雁徹骨的寒涼。

  「你還回來做什麼?」

  「還有臉回來。」

  意料之中的訓斥卻又跟紫雁記憶中的大相逕庭,明明應該是怒不可遏的語氣,可此刻卻在平靜中讓人感到更加生痛。

  平靜的聲量,像是在敘述一件本該發生的事。

  「背叛本殿,該以死謝罪。」

  話音如利刃一樣剜在紫雁的心頭,穿透肺腑,搗爛生機。

  讓她眼裡那些許留存下來的微光黯然熄滅下去,像是被冷風吹滅了般,沒辦法支撐再點燃。

  殿下要她去死。

  確實她是應該去死。

  可是殿下,我這條命本就是殿下所救,如若要收回,我還是想死在殿下的眼前。

  「紫雁該死,請殿下賜死。」

  那給自己落下的宣判沙啞又乾澀,像是在泯滅一個無關痛癢的花花草草,飛蛾爬蟲。

  她沒有任何言語能為自己的背叛辯解,也說不出來半個字對眼前人的不舍,只能頹然喪失生機的,等待死亡降臨。

  這一切,也就真的結束。

  想起卿歡稚嫩的小童音念叨著,逝去的親人只是在另一處安了家,等待著自己過去就能團聚。

  如果此生就此結束,那爹娘。

  你們會在世間的另一面等待我嗎?

  我還能做回爹娘的孩子,還是遣月,還是個平凡無他求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