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 章 用刑

  沒有聲音,沒有殺剮。

  就那麼伴隨著四周令人難捱的腥臭,目光從緊盯到放空。

  就在青鸞都感覺膝頭被潮濕地面浸的麻木,卻不敢發聲半個字的當口。

  佇立的身影動了,驀然轉身仍舊沒有任何吩咐。

  神色難解下頜緊繃,轉瞬拂袖離去。

  從頭至尾。

  都沒開口留下任何一句話。

  青鸞迅速從黏膩寒涼的地面爬起,也沒有緩解膝頭酸痛的空隙,片刻不停的邁著麻木的雙腿緊緊追隨而去。

  只留下沒有頭緒的朱雀紫雁與玄翼。

  面面相覷,茫然不解。

  太子殿下一言不發的回了寢殿,寢殿門瞬時緊閉,發出震人耳膜的撞擊動靜。

  青鸞立在院落外,看著緊閉的殿門,眼神里只剩了茫然和無措。

  但她只能等著,在殿外等著。

  等著主子什麼時候給了吩咐,隨時都待命近前。

  留在禁院牢獄中的暗衛沉默了一陣,看向思緒混沌的五皇子府暗衛,那個當日大鬧太子府的刺客。

  紫雁的傷勢也不過才好了些許,並未隨著兩人一同出城。

  而她也並未見過,小箏姑娘。

  遲疑許久,她邁步走到了蕭爭近前,側過視線看向這被血跡模糊不清的面容。

  只看見了熟悉的血跡斑斑,和交鋒中被圍困遍體鱗傷的創口。

  「不然還是等主子……」

  她話音還沒落,朱雀已經從玄翼眼前閃過,迅速取過掛在牆壁已經累積無數血跡的鞭子。

  直直朝著被枷鎖桎梏的人而來。

  「朱雀!」

  玄翼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解的詢問。

  「你要做什麼?」

  朱雀眼眸冰冷,沉著臉色甩開了玄翼的桎梏,低著聲量回應。

  「跟往常一樣。」

  玄翼動了動嘴唇,有些難以抉擇的皺了眉。

  猶豫間沒有再阻止朱雀的腳步。

  反而是立在蕭爭面前的紫雁一個側身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要用刑?!」

  「你瘋了!殿下還未發話!」

  朱雀迎著紫雁疑惑的目光,依然神色冷硬,眼神心酸又堅定。

  「在這枷鎖之上,受了鞭刑殞命或瘋癲的人何止一二個!」

  「個個都是妄圖以色侍人,妄想爬上儲君床榻的市儈之徒!」

  「多他一個也不多。」

  紫雁眸光閃爍著並未挪步,站在她對面的朱雀手中就攥著那柄染血索命的鞭子。

  她也曾被鎖在這個角落,被那柄令她遍體生寒的鞭子抽打到體無完膚。

  那種絕望,從皮肉滲入進心頭。

  深深的刻在她的腦海中,她的記憶里。

  令她瞬時恍惚而顫抖。

  在她眼前與她對視的朱雀目光堅定,沒有絲毫退卻口中說著讓她痛徹心扉的話。

  「你難不成忘了自己身上的傷疤是如何來的?」

  「你也曾是這鞭下亡魂的其中一個!」

  「當初可有人為你求情!殿下可曾對你心軟!」

  「僥倖拾回一條命來,如今卻要去憐憫他人了!」

  紫雁瞬時頭腦混沌,四肢也變的無力,她決心放下私慾,好生做好自己分內之事。

  只是就算不再提起,也難以將那心灰意冷的心痛當做沒有痕跡的抹過。

  她只是對殿下一往情深,只不過是一往情深。

  不妄求身份,不奢求憐愛,也不妄圖在殿下心裡哪怕占有絲絲丁點的一席之地。

  但丟了本分就是丟了本分,能得到的也只有無情鞭撻將尊嚴靈魂都捏碎。

  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渾然無力,朱雀只輕輕一推便將她推至一旁。

  紫雁踉蹌了兩步,被一言不發的玄翼扶了一把。

  玄翼默默望著魂不守舍的紫雁,無聲嘆了口氣勸慰。

  「她只是性子太直率了些,沒有其餘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

  紫雁默然輕輕垂下眼睫,轉頭間,面具下沿邊臉頰上一道傷疤清晰可見。

  她自嘲的笑了一聲。

  有什麼可怪她的,說的也沒錯。

  玄翼沒有再多說,紫雁心悅殿下的事本就大不敬,作為一個暗衛只當時時刻刻認清自己的身份。

  生了不該有的心思,便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紫雁是,那些心懷希冀妄圖攀附高枝,自此衣食無憂的鶯鶯燕燕也是。

  眼睜睜的看著朱雀將手中的鞭子扔進水裡。

  任由那些污濁的水滲進鞭身,使得鞭子變得更加沉重與緊實。

  她也沒再過多加阻止。

  世間所有妄圖以色侍人的女子殿下都厭。

  輕則剝去自由,半生在這院落蹉跎。

  再有揣著心思想方設法擾了殿下清淨之人,便也只能殞命在這四方牢籠之內了。

  眼前這便是個以那張惑人容色混進太子府的刺客,這鞭子,他該得。

  何況,他還是個男人。

  殿下必然不能容忍此般羞辱,未發一語也只不過是氣急敗壞,過於憤怒而已。

  朱雀將鞭子從污水中撈起,舀起一瓢污水順勢潑在了昏迷的人的面頰上。

  冰冷的水花瞬時澆透了蕭爭的頭頂,將他的頭髮與臉頰全部拍濕。

  激盪的冰涼也即刻便將他從人事不知中驚醒,下意識屏住呼吸,側過下頜半張著嘴大口喘息著。

  髮絲濕淋淋的垂落到臉頰上,滴落的水流沖刷了他臉上的血跡汗漬。

  他懵然的抬眸朝著四周環顧了半圈,眼底還全是倦怠與疲色。

  手腳的沉重與身軀的酸脹還未緩和,還未癒合的傷口便淅淅索索隨著他的神志甦醒,刺痛感遍布了全身。

  他半聲動靜還沒發出,一條鞭子掛帶凜冽風聲呼嘯而來。

  重重的抽打在了他身上。

  即刻傳來的劇痛使蕭爭幾乎窒息,脖頸青筋暴起喉頭霎時緊縮。

  劇烈而來的疼痛順著神經末梢絲絲縷縷傳遞著,將他已經跳動沉重的心臟都收緊了。

  視線都來不及看清對面人的面容裝扮,鞭打便接連不停的擊打在他的皮膚上。

  霎時皮開肉綻,血腥味逐漸濃郁。

  他積著一口氣堵在胸腔里,將即將脫口而出的慘叫扼殺在了喉嚨里。

  不間斷的抽打幾乎都沒有給他喘息的空隙,伴隨著衣衫破碎聲,他幾乎忍到表情猙獰,雙腿不受控制的打顫。

  除了不久之前他才遭遇過的刺殺,身上避無可避被利器剮刺出來的傷口。

  蕭爭並沒有忍受過如此難捱的傷痛。

  但與之皮肉之外的痛苦,他覺得內心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