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百年夏祭,最強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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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百年夏祭,最強一戰

  白浪行眉頭緊皺,看著這位未曾謀面一次的青裙女子,心想你誰?

  明明這般想著,話到嘴邊欲要張口的時候,他卻很是詭異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但他的咽喉處並沒有多出一道傷口,一切如前完好,這種不讓他開口的力量仿佛來自於他身體的本能反應。

  無垢僧對余笙一無所知。

  然而他在這方面要比白浪行聰明,或者說更加具有經驗。

  往常時候,他被某位前輩高人帶著見另外一位前輩高人的時候,只需要打量前者的神情的細微變化,便能確定後者的身份地位。

  於是他從顧濯的眼神里第一次看到了凝重,不由微怔錯愕。

  他很確定先前顧濯與神景天女那一戰,險些被那道破開真元屏障的虛劍抹過咽喉時,都沒有流露出來過這樣的情緒……此人到底是誰?

  余笙停下腳步。

  「我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

  她看著顧濯說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顧濯平靜說道:「因為我想這樣做。」

  余笙望向那片明淨如鏡般的筆直崖壁。

  黎明未至,最漆黑的夜尚未到來,她仿佛能夠從中看見自己的影子。

  那是夏祭心劫一關所在,考生們若要登山,那便繞不過去的一條絕境之路。

  她輕聲說道:「是因為那裡有你不想看到的東西嗎?」

  顧濯沒有回答。

  余笙也沒想過他願意開口,收回視線,看著他搖頭說道:「這樣做不好。」

  顧濯還是沉默。

  余笙說道:「我之前和你說過,如果你再做這樣的事情,我會阻止你。」

  顧濯抬起頭,看著她重複說道:「為了公正?」

  這四個字他在不久前問過一遍,那時候的余笙在片刻沉默後,微笑著拒絕了回答。

  如今此間匯聚著世人的目光,不再是私下的一場談話,他又問了一遍。

  余笙安靜了會兒,說道:「我明白了。」

  沒有人知道先前有過的那場談話,除了他們。

  於是無垢僧和白浪行聽著這話怔住了。

  神都的絕大多數人也都愣住了,心想你這到底是明白了什麼?

  直到顧濯的聲音平靜響起。

  「所以我只不過是想提醒你一句,你我所行之事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即不是為了所謂公正,亦不是為了維護規矩,而是我和你想要這樣做。」

  他看著余笙說道:「所以你我的做法沒有好與不好,唯有勝與敗。」

  余笙靜靜看著他,輕聲說道:「你應該清楚,我話中所說的不好,是因為你剝奪了旁人繼續前進的可能。」

  話說到這裡,青裙女子忽而輕笑出聲,笑容里幾分洒然,自嘲似的又說了一句話。

  「倒是有些把自己摘乾淨的意思了,抱歉。」

  顧濯說道:「不必抱歉。」

  換做他是余笙面對現在這種情況,他也不會吝嗇於以道德道理壓人,以求對手自我詰問至心境不穩,為自己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多上幾分勝算。

  故而這一套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余笙說道:「請。」

  顧濯道了一聲好,把那把黑傘負在身後。

  風雪驟急,其勢彷如漩渦。

  雲海驟亮,有雷鳴轟隆。

  百年夏祭最強一戰。

  ……

  ……

  御書房一片安靜,因為人去樓空。

  娘娘久違地去了一趟景海。

  她坐在皇帝陛下身旁,看著身前煙波浩渺的大湖,心情卻未曾隨之而開闊,說道:「魚兒快要脫鉤了吧?」

  皇帝陛下點了點頭。

  天命垂釣固然是人世間最最上乘的神通,但並未無所不能,更不能讓人永遠白痴下去,執著在眼前的虛假美好世界當中。

  變數越多,那個虛假的美好世界就越容易破碎,讓沉溺在其中的敵人清醒過來。

  但不是誰都有資格成為變數的,帶來變數的。

  這樣的人值得格外重視。

  然後皇帝陛下問道:「我準備讓裴今歌去看清楚這年輕人,你覺得怎樣?」

  娘娘沉思片刻,搖頭否了這個決定,說道:「青霄月手頭上的事情應該辦得差不多了,讓他負責此事。」

  皇帝陛下安靜片刻後,說道:「依你所言。」

  巡天司一共有三位司主,一正二副。

  這場談話里提及的青霄月,當然不是那位沉默多年的司主,而是與裴今歌平起平坐在黑暗中漠然耕耘的另外一位副司主。

  由始至終,兩人都沒有提及蒼山上的那場戰鬥,話里聊的都是事後該如何處理顧濯。

  原因很簡單。

  在這對夫妻看來,此戰最終只有一個結果。

  余笙勝。

  顧濯沒有不敗的道理。

  ……

  ……

  余笙戰鬥的方式很簡單。

  從某個角度來看,她與顧濯甚至神似。

  她不曾輕揮衣袖喚起虛劍無數,戰鬥的方式極其簡潔。

  因簡潔而恐怖。

  青裙輕飄,橫掠十丈。

  仿若謫仙凌波而至。

  余笙一掌揮落。

  顧濯看著那五根纖細修長的手指,看著這似是柔弱尋常的一掌,神情變得更加凝重。

  他沒有退也沒有避,選擇了最為直接的應對方式。

  還之以拳。

  砰。

  一聲輕微的悶響,掌落拳鋒之上。

  余笙的身體依舊飄在半空中,為居高臨下之勢。

  顧濯立於大地之上,寸步不退。

  十餘丈外,白浪行看著這一幕皺眉不解,準備為此沉思。

  下一刻,他發現自己不需要思考了。

  滿天飛舞的風雪倏然靜止不動剎那光陰,然後驚恐著往四面八方急速退去,落在旁人眼中就像是千萬根箭矢以那兩人為中心射向整個天地。

  白浪行眉頭緊鎖,橫槍身前,攔下這些雪箭。

  與他相比起來,無垢僧則要淡然上許多,心中默然靜頌經文,便自巍然不動。

  然而下一刻,小和尚的臉色也變了。

  轟!

  一道氣浪如若狂瀾升起,捲起積雪如檣櫓垮塌般倒下,劈頭蓋臉轟然砸來。

  「這都是什麼變態。」

  小和尚沒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雙手合十,真元外放如鍾籠罩自身。

  白浪行的臉色自然比他更差。

  這兩人正面交鋒的餘波便如此誇張,那最中心處該有多恐怖?

  雪塵大作,神都里觀戰的民眾叫罵聲四起,因為看不清顧濯與余笙的真實戰鬥畫面。

  人們只能看到兩個身影在雪塵中。

  那一襲黑衣顯然是顧濯,與之相對的青影無疑就是余笙。

  兩人正在以極快的速度交錯分開再交錯再分開,伴隨著每一次交錯而來的,是絲毫不遜色於最初的轟鳴聲,無形的氣浪滾滾而來。

  崖畔的積雪早已無影無蹤,今夜星光黯淡,綿延成片的黑色泥土無法帶來任何顏色,遠看仿佛深淵。

  此時此刻,這座深淵正在不斷下陷,因兩人的交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如雷般的轟鳴聲散了。

  蒼山靜了。

  一個雪人忽然抖了抖身子,展露出自己的真實面目。

  那是無垢僧。

  小和尚睜大了眼睛,看著面目全非的崖畔,再望向戰場中央的那兩個人,再次確定了一個事實。

  如果是他來挨揍,這時候早就被揍到滾出蒼山了。

  白浪行的臉色難看至極。

  他和顧濯的差距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更大。

  崖畔有話。

  余笙揉了揉手腕,緩解酸疼,輕聲說道:「雖然之前說過一次,但其實我還是不太能明白。」

  顧濯眼帘微垂,感受著經脈里傳來的疼痛,搖頭說道:「我也不明白。」

  世人對此一頭霧水,不明白他們兩個到底在不明白些什麼。

  唯有屈指可數寥寥幾人才猜到了話里的意思。

  ——他們都不理解為何這世上真能有人與自己一般強。

  余笙忽然問道:「夏祭結束後你準備去哪?」

  顧濯說道:「有好幾個想法。」

  言語間,兩人不曾停留在原地,邁步走在黑泥地上。

  余笙說道:「看來這其中沒有一個地方真正符合你的心意。」

  「彩雲易散琉璃脆。」

  顧濯平靜說道:「這世間本就沒有真正的十全十美。」

  這幾句話不曾避著任何人,就連十餘丈外的無垢僧和白浪行都聽得一清二楚,神都的人們自然也就聽得更為清晰了。

  飛舟上,除卻禪宗外的各大宗門代表眼神里滿是興奮,其中有些人甚至流露出了一抹狂熱的意味,對顧濯更加志在必得。

  極少數人看著余笙,眉頭輕微皺起,心想長公主到底是去哪裡找來的這麼一個徒弟。

  便在人們為此沉思時,崖畔再有對話聲響起。

  「繼續?」

  「好。」

  「直接分勝負吧。」

  「嗯。」

  兩人不再多言。

  余笙伸出手。

  不遠之外,白浪行手中那把鐵槍突然劇烈顫抖,旋即破空而出,落入她的手中。

  只是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余笙握住鐵槍,她那依舊恬靜溫和的氣息中,便多出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獨特意味,令人心折。

  顧濯看著這一幕畫面,忽然回憶起一個被留在書上的名號。

  百餘年前,積弱已久的大秦幾近失鹿,為天下共逐。

  彼時人間強者輩出,那些有資格在史書上占據漫長篇幅的名字,在那些年裡相爭不斷,留下數不盡的傳說軼事,被後人冠以各種尊稱,以此頌其事跡。

  劍道南宗、人間驕陽,青燈釣命……

  在這些流傳至今的外號當中,有一位女子的名號極為簡單,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詞。

  武神。

  如果非要往這前面再加兩個字,便是人間,人間武神。

  是的,那位女子就是如今的大秦長公主殿下。

  也許是因為時光的流逝,也許是如今天下太平,又或者別的什麼緣故,世人幾乎都忘了她還有過這樣一個名號,將其稱之為長公主殿下。

  唯有極少數老人將武神二字銘記在心,不敢片刻遺忘。

  當余笙握住了那把鐵槍。

  這兩個字很自然地浮現在顧濯心頭。

  便在這時,一道聲音突然間響了起來。

  「我覺得這不太公平。」

  「所以……」

  顧濯聽著這道熟悉的聲音,唇角露出一抹溫暖的笑意,說道:「劍呢?」

  話音方落,一道劍光劃破長空,就此佇立在他身前。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是麻煩你贏下來。」

  林挽衣笑意嫣然,說道:「因為今天我已經輸過了。」

  顧濯握住那劍,感受著少女殘存的體溫,認真地點了點頭。

  余笙對此視若無睹,問道:「請?」

  顧濯說道:「來。」

  ……

  ……

  縱使人們早有預料,但這場短暫停歇後進入第二階段的戰鬥激烈程度,仍舊超過了絕大多數人的想像,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蒼山上空,層雲密而不散,有雷霆蘊藏其中不發。

  偶有雷光從中傾瀉一縷,照亮崖畔上的畫面,觸目,驚心。

  顧濯沒有選擇以真元御劍行強攻之舉,因為那是在找死。

  當余笙握住鐵槍,只是隨意一掃,一挑,其中蘊含著的恐怖力量便足以將飛劍擊飛擊入泥土中,短時間內再也無法拔出。

  不要說那片崖畔上同為洞真的三人,就連遠在神都的諸宗強者都為之而詫異。

  人們看著顧濯執劍在手,不斷抵擋著那狂潮般的恐怖槍勢,如游魚飛鶴般與余笙手中的鐵槍周旋交鋒,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某刻,飛舟上一位中年強者忽然開口,嘆息說道:「這時候我已經死了。」

  眾人聞言微怔,然後才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如果是當年那個洞真時候的他,根本接不住先前那一槍,鐵槍會直接洞穿他的咽喉。

  他之所以說這麼一句話,如此嘆息上一聲,是因為他曾經參加過夏祭,而且還是那年的探花郎。

  「……我比你還要再早三招。」

  旁邊有人聲音苦澀至極。

  緊接著,這人望向一位風華正茂的青年男子,好奇問道:「你呢?」

  這位王兄全名為王默,是某屆夏祭的頭名。

  在今天顧濯和余笙出現之前,他公認是近十屆夏祭以來的最強者,無有並肩者。

  王默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說道:「現在。」

  話音落下,夜色籠罩下的神都大地響起一陣驚呼。

  崖畔戰況驟變。

  余笙似是攻勢已然衰竭,腳尖輕點地面,疾速後退,青裙因寒風獵獵作響,鐵槍隨之而收。

  顧濯疾掠而去。

  他雙手虎口都已裂開,但鮮血並未流淌到劍鋒之上,便被狂風所吹散。

  這時候的他與過往有著極大的不同,披肩的黑髮隨風狂舞,身上不再乾淨整潔,與世俗有千丈遠。

  然而現在的他卻沒有半點狼狽的感覺,氣息反而更加的強大了。

  攻守易型。

  一道劍光倏然亮起。

  顧濯執劍向前,與劍光渾然為一體。

  這是他自戰鬥進入第二階段以來,被那根鐵槍強勢壓制到現在,第一次正式反擊。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劍必然強大,甚至很有可能決出直接勝負。

  那位曾經的夏祭頭名王默,正是提前看出了這一劍的存在,故而才會說出『現在』二字。

  他不覺得當年的自己能接下這一劍,認為自己必敗無疑。

  這同時也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

  自望京至神都,顧濯的強大為世人親眼所見,余笙縱使在這一戰中展現出無比恐怖的實力,但她先前一連四十九槍強攻不下,氣勢已然衰竭,敗……似乎已成定局。

  那道劍光越發明亮。

  崖畔為風雪陰雲所漆黑如墨的世界,因劍光而迎來微弱的光明。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慢了下來。

  自在道人看著余笙,眉頭忽然皺起,下意識說道:「不對。」

  下一刻,苦舟僧的聲音隨之響起:「這是陷阱。」

  果不其然,隨著這兩位佛道二宗的大人物開口,場間局勢再次生變。

  那把因攻勢衰竭而收回身後的鐵槍,於不可思議間再次從余笙的身後躍出,刺出第五十槍!

  就像是道家經典當中那不可捉摸的遁去的一。

  鐵槍凝為一道寒光,明明後發,卻是先至。

  世人皆知,劍不如槍長。

  一寸長一寸強。

  如果顧濯堅持下去,那在他的劍光貫穿余笙的胸膛之前,他的咽喉將會先多出一根鐵槍。

  這不是同歸於盡。

  他會因為先被鐵槍擊殺的緣故,真元略微潰散,哪怕劍光依舊徑直往前,余笙也能憑藉這剎那間的空隙,為自己覓得一線生機。

  那一線足以讓她活下來,只需要付出重傷作為代價。

  這似乎就是最終的結局了。

  神都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自發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吸上一口氣,死死地盯著光幕中映出的畫面。

  就在這時候,裴今歌微微搖頭。

  為什麼搖頭?

  因為她認知中的顧濯,絕不會止步於此——望京一朝連勝十三位洞真,每一場勝利背後都做到了機關算盡的人,又豈會沒想到第五十槍的存在?

  遁去的一?

  這一隻要被發現,那就不值得懼怕。

  裴今歌的想法是對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勝負已分,就在北城清幽小築里的秀湖真人為此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時……

  顧濯的劍勢生變。

  那道劍光飄然而斜,就像是被狂風吹歪了那樣,竟是斬向了那根鐵槍的槍頭。

  砰!

  越鋒利的地方越是脆弱。

  極其刺耳的聲音響起,刺入此間眾人耳中!

  那道劍光在輕微的受阻過後,堅定不移地前進……最終斬落了槍頭!

  鐵槍無鋒,變成鐵棍,槍勢自然瓦解。

  余笙面無表情。

  她沒有再堅持下去,手腕微微一轉,竟是化刺為掃,狠狠地擊打在那把長劍之上。

  一聲輕響。

  原來劍碎。

  顧濯神情漠然。

  他飄然而退,沒有去看手中斷劍,也沒有說話。

  戰至此處,兩人默然暫歇。

  他們終究還是洞真,體內真元數量有限,不可能也沒有可能一直維持這樣的攻勢。

  如果可以做到,那他們就不該是洞真,或者說動用了超過洞真境的手段。

  崖畔一片死寂。

  風雪不肯休,寒意越發濃重。

  那道潛藏在雲中的雷霆不知何時落下。

  「該結束了。」

  余笙的聲音淡淡響起,不見疲憊。

  顧濯平靜點頭,眼神明亮。

  當兩人說出這句話後,整個世界都知道,勝負就在下一招。

  ……

  ……

  皇帝陛下和娘娘的態度始終沒有改變。

  直至這一刻為止,他們依舊對余笙抱有無限的信心,但也正是這種似乎毫無道理的強烈信心信任與不做質疑,以至於他們確實沒有料想到當前的僵持局面。

  當余笙說出那四個字後……

  景海迎來難得的寂靜,不再響起那些關於事後之事的聲音。

  皇帝陛下和娘娘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

  ……

  崖畔上。

  無垢僧望向那把斷槍,眼神微微喜悅,下意識說道:「好事。」

  林挽衣猜到他在想些什麼,搖頭說道:「誰說沒有槍頭就殺不死人。」

  白浪行沉默不語,看著那猶有鋒芒在的斷劍。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在場的三人都很緊張,甚至有可能比即將分出高下的那兩人更加緊張,發自內心希望看到一個自己想要看到的結果。

  然而場間卻一片沉默。

  唯有風聲。

  顧濯看著余笙。

  余笙看著他。

  兩人都沒有任何動作,仿佛要把這一刻化作永恆,等待對方因壽元耗盡而亡。

  這種近乎於窒息的氣氛,讓很多身在神都的民眾身臨其境,大氣不敢喘。

  某刻。

  就在下一刻。

  那個時機到了!

  那道在墨雲中蘊藏至今的雷霆,終於在這一刻探出雲海,降下人世。

  天地驟白。

  夜色被盡數驅散,不留半點。

  雷光帶來無窮無盡的光,直接淹沒了整座蒼山,把每一個黑暗的角落都塗抹上極致的光明。

  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在這無限光明中。

  余笙仿佛早有預料,飄然而起至十餘丈高的半空中,高舉鐵槍。

  閃電瞬間到來,於這一刻重新匯集化為那被長劍斬落的槍鋒。

  她背對穹蒼,任由雷霆撕毀衣袖,漠然俯視著地上的芸芸眾生,準備擲出那仿佛蒼天之怒的一槍。

  沒有洞真能抵得住這一槍。

  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行。

  顧濯自然不是例外。

  就在這時,她眼中已然淪為光明之海的大地,忽然綻放出一朵黑色的花,幼小,柔弱,但卻真實存在著。

  那朵小黑花在光明的海中飄零著。

  白與黑。

  光明與黑暗。

  顧濯的氣息消失了。

  余笙墨眉微蹙。

  她沒有猶豫,沒有因此而錯愕,沒有去思考更多的更多,因為現在的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她往那處崖畔,往道心指向的那個方向擲出了這一槍。

  槍落。

  風落。

  雷亦落!

  轟鳴聲中,那把鐵槍挾著滿天風雷沒入蒼山,山崖開始崩塌。

  連綿不斷的巨響聲中,廢墟轉眼已成,煙塵更是四起,崖畔上的三人險些因餘波而當場身死淘汰出局。

  在崖畔之下,一場雪崩正在發生,席捲無數。

  余笙真元耗盡,重回大地。

  她站在廢墟裡頭,看著顧濯放下手中那把黑色的破傘,為此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不久前問過顧濯,問他為什麼非要帶上這把傘,卻沒想到那個答案最終印證在自己的身上。

  她之所以在最關鍵的時候失去了顧濯的氣息,就是因為那朵小黑花的出現,而那朵黑色的花就是這把殘破不堪的傘。

  「你敗了。」

  顧濯看著她,聲音變得極為艱澀。

  余笙沉默不語。

  顧濯說道:「其實有一件事挺可惜的。」

  「請講。」

  余笙望向他。

  顧濯帶著憾意說道:「你之前給我的那份補償,今天似乎是用不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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