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應許之地
岩漿凝就的河流依舊在緩緩流動著,不時有星火從中躍起崩裂,照亮山腹。
顧濯行走在這幽光里,向著那顆正在跳動的巨石走去,腳步有些慢。
他正在思考某些事,以及些許的厭倦。
厭倦就是煩。
他心想,自己這輩子到底是在還債還是別的什麼緣故,何以事情沒完沒了地一件一件來?
又或是這一切都是他當年埋下的種子,否則何至於這般纏著他,不斷重複驗證禪宗的因果之說?
時間不見得能淹沒一切的問題。
問題在於,顧濯可不曾記得自己有來到過荒原,做過什麼事情。
「你不問問我嗎?」他忽然說道。
王祭微微一怔,說道:「我?」
顧濯嗯了聲。
王祭明白他的意思,指的是先前觀主所言,搖頭說道:「你只不過是我一個忘年交,又不是別的什麼人,我問你那些多年以前的破爛舊事作甚?」
顧濯沉默片刻後,說道:「也對。」
王祭頓了頓,說道:「而且人世間有一種真慈悲。」
顧濯說道:「一刀兩斷。」
王祭說道:「可惜了,太難。」
顧濯忽然笑了起來,說道:「是啊。」
幾句閒話過去,他的腳步變得快了起來,不再悠悠。
喻陽跟在兩人的身後,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因為那些話根本落不到他的耳朵里,讓他只能盲目推斷猜測,越發為之而緊張而恐懼。
他隱約能夠察覺到……那位負劍的青年固然強橫絕倫,是一位毋庸置疑的羽化中人,然而此時真正能做決定的卻是與他做生意的天命教教主。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至路的盡頭。
數十上百條岩漿長河於此交匯,然後斷崖下墜成瀑。
散落的光芒如無數隻螢火蟲在岩壁上不斷飛舞,最終無奈折翅消逝,無影無蹤。
斷崖之外似是一座無限幽靜的深淵,其中不見岩漿墜落後噴塗出來的火焰,就連目光落在其中也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深淵不曾回以注視。
顧濯絲毫不在乎。
在這座深淵的數十丈上空,就是那顆與心臟別無兩樣的巨石,此刻的它仍然在跳動著,但頻率與次數已經變得慢之又慢。
這其中傳遞出來的情緒無疑是凝重。
顧濯不再與深淵對視,微仰起頭,望向巨石。
半刻鐘後,他忽然對喻陽問道:「還能更強嗎?」
喻陽低聲說道:「可以,但那樣做的代價不只是成倍上升……」
話沒能說下去,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準確地形容,那到底是怎樣一種情況。
顧濯沒再問。
「那就談生意吧。」
他的聲音格外平靜:「祭煉之法。」
喻陽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但卻沒有把話付諸於口,而是閉上眼睛。
下一刻,那顆巨石忽然轉動起來,不再安靜。
伴隨著它的改變,原本平靜的岩漿河流驟然沸騰了起來,其中有一部分被從中抽離出來,形成數十根被同一個意志存在握在手中的筆,躍至斷崖之外的空中寫就一遍近萬字的經文。
經文大放光明,映得周遭的崖壁一片通紅,仿佛置身於紅蓮地獄當中。
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晚秋頓時回到盛夏中。
與熱浪一併到來的還有血腥的味道。
這味道是如此的刺鼻至直入心神,讓人的眼前驀然浮現出一幕畫面。
——廣闊無邊的寂靜荒原正在被烈日暴曬,數之不盡的屍體被隨意拋在大地之上,泥土呈現著一種濃郁的褐色,並不刺眼,只是一種麻木的默然。
在視線的盡頭處,有座小土丘突兀而起,不知為何醞釀著一種濃烈的黑。
那不是黑,是無窮無盡的蚊蠅。
蚊蠅成群結隊地發出震耳欲聾的嗡叫之聲,讓熾烈的陽光變得支離破碎,把自己深深地埋在荒人的頭顱堆積出來的小山里,它們正在勤勤懇懇地進行著一樁偉大的工程——在這座山里挖掘出彷如蜂巢般的脈絡。
無數如同記憶碎片般的事物,通過這這一幕慘烈畫面與令人頭皮發麻的刺耳嗡鳴聲到來,讓顧濯所目睹的經文不再囿於文字之上,深入到其中的真義所在。
尋常養神境界的修行者面對這種情況,心神必然要受到極大程度的震撼,失魂落魄。
顧濯與尋常二字毫無關係。
他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默然承受著這種近乎肆虐心神般的殘酷畫面,忽然間回想起不久前聽到過的那個關於破境承意的說法。
——以荒原之上的血與火砥礪身心神魂,為世間最上乘。
……
……
長時間的安靜。
孤山之內不知光陰,有的只是分辨不出的朝晚霞光。
喻陽早已睜開眼,低著頭不去看那篇祭煉經文,視線落在無法倒映出他模樣的熔漿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祭的思緒早已飄遠。
世間無限法,他獨求一劍,自是無所謂荒人以血與火鑄就的經文。
與之相比,還是觀主先前與他所言更有意思。
就在他越想越深,隱約間要觸碰某條隱藏極深的界線時,心神忽動。
王祭下意識望向顧濯,然後微怔無語。
顧濯緩緩睜眼。
隨著他再與這人間相見,熔漿驟然迸發出無數星火,如若煙花般絢麗綻放。
萬千星火里,他神情如飲美酒而微醺,眼底里流露出些許的感慨。
王祭好生驚訝,旋即無奈以至悵然,嘆息問道:「有所得?」
顧濯點頭,說道:「不虛此行。」
王祭若有所指說道:「看來我死前還能與你相見,見到不一樣的風光。」
顧濯很是不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不是肯定的事情嗎?」
王祭怔了怔,失笑出聲。
顧濯說道:「來之前倒真沒想到能以這種方式把這段路給走得七七八八。」
養神至承意這個階段在正常的情況下,修行者必須要耗費漫長的時間對自身境界進行仔細的打磨,沒有任何的捷徑可言。
相對而言,便是極少有修行者被卡在這個階段無法前進。
王祭聞言頓生挫敗,心想這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修行速度?
他神色很是僵硬地維持不變,隨意問道:「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麼?」
顧濯沒有說話。
言語間,深淵之上懸浮著的祭煉經文已經開始潰散,如雨般飄落。
畫面很美。
站在斷崖前的兩人靜靜看著,直至雨熄。
顧濯的聲音隨之而響起,回答先前的問題。
「兌現自己說過的話。」
王祭聞言頓感無趣,說道:「那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顧濯望向他,說道:「順帶還你人情。」
王祭微微一怔,有些詫異,但沒有多問,道了聲好。
……
……
離開那座孤峰,風雪再臨。
其時隱有晨光穿雲而落,照亮一束飛雪,映出幾個行人。
顧濯似是話已盡,不再與王祭閒聊,孤獨地沉默著。
王祭無所謂。
多年以來,他未曾離開過那張輪椅,今日難得有此機會外出散心一趟,不管是看看風景還是散步或者別的什麼,對他都是很不錯的事情。
他很是享受踩雪的感覺,又遺憾這是神魂的化身,無法更為真實地感受這一切。
某刻,顧濯行至崖邊,縱身一躍。
疾風拂動他的衣袍,如刀割來,帶來痛楚。
如此不停落下,穿過雲與霧,再與幾株生長在崖壁上的老樹見個面。
於是他被旁邊那個黑洞洞的洞穴吸引住目光,奈何轉眼即逝,無緣相會。
直至群山的最下方。
顧濯看著即將迎來的地面,平靜地打了個響指。
啪的一聲。
有風逆流而上,與他的下墜之勢形成對沖,得以穩定。
顧濯腳步於虛空中輕點,身形驟然向前,穿過一片幽暗的峽谷。
然後他的雙腳得以落在滿是積雪的山谷地面,或者說被冰封的湖面之上,讓徘徊不散的寒霧瞬間淹沒徹底他的身影。
這是荒原深處最讓修行者恐懼的氣候之一。
寒霧看似尋常薄弱,隨手就能揮舞散開,事實上卻能如水般無孔不入,浸沒修行者的道體與神魂里的每一個角落與縫隙里。
當修行者意識過來的時候,往往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程度,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變成一座冰雕。
就連常年生活在這片惡土上的荒人,對此亦是避之不及,恐慌萬分。
喻陽緊隨顧濯而至,簡單看了一眼這片土地,埋下頭。
埋頭亦是低頭。
他閉上眼睛,不讓任何情緒流露出來,準備聽到那句話。
果不其然,顧濯如他所願般說道:「就是這裡。」
喻陽沒有片刻沉默,認真說道:「我明白了。」
客觀角度而言,這時候他的語氣里找不出半點情緒,無論憤怒,還是不甘。
哪怕對方以群山中最為惡劣的一片土地,換走荒人這百年間耗費無數心血凝就的秘法,他仍舊恭順地就像是一隻被馴服的綿羊——連被逼急後撓人的家貓都不是。
顧濯很清楚喻陽在想些什麼。
這是無所謂的事情。
他往前平靜走著,行至湖中央,轉身環視山谷一圈。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王祭的眼睛裡,與之對視。
王祭有些好奇。
顧濯說道:「待會兒還要你幫個忙。」
王祭心想還真是沒完了,說道:「好。」
聽到這話,顧濯閉上眼睛,無聲說了一句話。
此言不為人知。
唯天知,與地曉。
萬物得聞。
於是。
這座山谷迎來一個闊別無數年的春天。
……
……
那不是一個短暫或漫長的過程。
一切的變化都在肉眼可見中。
最初那一刻是寒霧倏爾往遠方飄去,不再盤桓在冰面之上,似是巨浪排空。
接著是風。
風起,雪走。
湖水凝結成的冰面得以暴露在天光之下,散發出動人心神的湛藍色,蘊藏在其中的裂紋是如此的迷人,宛如最為精緻的藝術品。
坐落在湖畔一角的那顆石頭原來是黑色的,就像它身旁的泥土,散發出一種稚嫩而強烈的新生意味,讓人的目光難以離開。
伴隨著雪線的不斷往外退去,灑落在此間的陽光不復清冷,帶來的金黃色彩是那般的暖和。
一聲輕響。
原來冰裂。
在陽光的映照之下,厚不知幾丈的冰面悄無聲息的融化,讓春風盪起湖水。
喻陽呆住了。
他仰起頭,眼神裡頭滿是不可置信,錯愕地轉動著自己的身體,不斷審視凝視著這座山谷里所發生的巨大變化,只覺得這必然是一個夢境。
忽然間,他失去了立足的地方。
湖水與他的身體相接觸,並不溫柔地擁抱再而淹沒他。
冰冷的水從他的嘴巴和鼻孔灌入,帶來徹骨的寒意讓他瞬間清醒過來,但他仍然不敢相信這是真實,便讓身體繼續往湖底沉去,再沉去。
然後,他在這湖水中仰起頭,帶著希冀與驚慌眯起了眼睛,望向被湖水蕩漾的天空。
天空是那般的湛藍,灑落的陽光是那樣的溫柔,如夢似幻般。
喻陽的人生中看過無數次的天空,但他從未見到過如此美麗的天空。
原來群山之中真有這麼一片瓷藍的存在嗎?
就在他沉溺其中無法自拔之時……
有肥胖的魚兒緩緩游來,不大的眼睛裡閃爍著好奇,輕輕地啄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後趕緊轉過身拍拍尾巴走了,嫌棄得無比明顯。
喻陽再次怔住了。
無數情緒自他心頭冒起衝出,化作眼眶裡的濕意,又被湖水所淹沒,不留分毫。
他想要放聲而痛哭,冷冽的湖水卻早已灌入他的嘴巴,淹沒了那些欣喜若狂。
他想讓所有人都知道群山深處有這麼一個春天的存在。
縱是此刻身死,亦能為之而喜。
……
……
湖水之上。
顧濯不曾離開水中央,負手而立。
王祭看著他的側臉,眼神無比複雜。
顧濯說道:「人情還你了。」
王祭沉默片刻後,搖頭說道:「現在是我欠你人情了。」
以他的境界,如何能看不出這一幕畫面中的玄奧?
對他而言,這亦是一場莫大的前所未有的機緣。
「不必。」
顧濯平靜說道:「我說這人情是這麼還,那就是這麼一回事。」
王祭看著他,想要說很多的話。
然而臨到嘴邊的時候,每一個字都變得千般沉重,無法付諸於口。
顧濯說道:「其實這對你來說意義也不大,沒必要擺出這麼一副樣子。」
王祭忽然嘆了口氣。
顧濯不解,問道:「又怎麼了?」
王祭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你真不是個人。」
顧濯不想說話。
「別誤會。」
王祭一字一句說道:「我真不是罵你,我是說你就是個神仙。」
顧濯沉默了會兒,說道:「那你還是罵我吧。」
王祭怔了怔,一臉震驚問道:「原來你還有這麼一個惡癖?」
「……你愚蠢嗎?」
顧濯懶得理會,轉過身,踩著湖水往岸邊走去。
他很自然地換了一個話題,說道:「要你幫忙的事情是陣,別讓亂七八糟的人找到這麼個地方。」
「好。」
王祭還在糾結先前事,說道:「謫仙不行嗎?」
顧濯說道:「意頭不好。」
王祭想了想,說道:「我覺得很好。」
言語間,兩人已然行至湖畔。
對話仍在繼續。
「好在何處?」
「當年那人有過一句詩。」
「那人?」
「你先聽我念完……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授長生。」
「首先,這句不是你說的那人寫的,然後?」
顧濯望向王祭。
王祭笑著說道:「若你是仙,我又何妨讓你撫頂,換上一個長生?」
顧濯無言以對。
片刻沉默後,他終究沒有把那句話說出口。
——哪有什麼謫仙連十年都活不過去的?
於事無補,何必多言?
就在這個時候,喻陽終於從湖水裡冒了出來,帶著根本無法收斂的欣喜之色。
他盯著顧濯的眼睛,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聲音激動到不能自已:「我……我,我……」
不斷重複的同一個字里是感激也是讚美,是尊敬更是崇拜,是癲狂亦是瘋魔。
哪怕顧濯在這時開口讓他去死,他也會為之心甘情願,毫不猶豫地去死。
「這只是一筆生意。」
顧濯的聲音如常淡漠:「僅此而已。」
話至此處,他向旁邊伸出左手。
王祭遞出且慢。
顧濯握住。
拔劍。
一道劍意瞬間籠罩整座山谷,不留任何半點縫隙,概莫能外。
下一刻,有陣法為劍意所雕刻而成,深入山谷石壁之中,與之共生死。
陣破之時,即是山谷毀。
整個過程長不過半刻鐘的時間。
啪。
劍入鞘中。
顧濯放下手,眼神里流露出掩之不住的疲憊。
以他現在的境界做這等事,終究太過勉強了些,負擔過分沉重。
「你也該要走了。」
他對王祭說道:「如果你再不走,整個北地真的要亂起來了,事情很難收場。」
王祭無所謂說道:「反正難不到我的身上來。」
顧濯神情認真說道:「但我不想和你有太多的關係。」
王祭心想你這輩子真是破事一大堆,很是嫌棄地答應了,說道:「再見。」
顧濯說道:「過幾天見。」
話止於此。
王祭把且慢拋起。
顧濯接住。
當他再看之時,那個甚至瀟灑恣意的青年郎已然不見,仿佛從未存在過。
他抬起頭,只見天空那道清晰可見的筆直痕跡,正在沿著來時的路緩緩消散。
……
……
易水,江心島。
當坐在輪椅上的老者道出且慢二字,籠罩兩岸百餘年間的濃霧驟然消散的那一刻,人間倏然安靜。
繼而大亂。
在極短時間內,易水太上長老出劍的消息被各方勢力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到各個有必要知道這個消息的大人物當中。
就連當地更為忠誠於王大將軍的巡天司同樣不敢怠慢片刻,直接動用代價極為昂貴的傳訊陣法,讓神都方面第一時間得知此事。
無數人抬起頭,任憑自己的脖子發酸發疼,視線仍舊死死盯住劍意留在碧空之上的那道痕跡。
更多的人則是以最快的速度追隨其前行,希望親眼目睹這位人間劍道第一出手,以及探尋其到底為何而動,哪怕前往的地方是荒原深處。
……
……
將軍府中。
王大將軍站在書房窗前,同樣注視著那道劍痕。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知到自己那位長輩自荒原深處的歸來後,收回視線,喃喃說道:「羽化……」
……
……
整個北地都在因此而動,不復平靜。
易水那座江心島外更莫能例外。
數百上千葉輕舟佇立江面上,極盡恭敬之姿。
天上劍痕漸淡,漸無。
霧再起。
掩去島上的亭台樓閣與風光。
一道冷漠至極的聲音隨之而響起。
「都給我散了。」
於是。
無人敢問哪怕一句,偌大的陣仗瞬間潰散。
濃霧深處。
王祭微微低頭,敲打著輪椅上的扶手,默然計算著。
很快,他得出了一個準確的結論。
接下來離開荒原的這段路,顧濯將會很不好走。
……
……
當湛藍青天之上那道劍痕尚未消散時,整座荒原都在沉寂。
荒人惶恐跪拜,邪魔外道低頭顫抖,行商的人們怔怔出著神。
直至劍意消散於無形,人們才是戰慄著醒過神來,心懷無限敬畏地抬頭仰望。
然後。
一個強烈的念頭隨之而生。
到底是怎樣的事物,竟連這位久坐百年不曾出劍的易水太上長老都動了?
這必然是一樁無與倫比的機緣!
或許真正的機緣已然被那位出劍取走,但是其中只要有零星的好處被留下來,那想必對尋常修行者來說也是絕無僅有般的珍貴。
這個念頭如同心魔般滋生,在每一個人的心中不斷蔓延開來。
就像是深秋時節的一場野火,讓整座荒原被瞬間點燃。
無論正邪。
還是荒人,皆不能置身於事外。
……
……
蒼鷹翱翔於天空。
當它穿過薄雲,低頭下望,準備覓食時。
它很自然地被大地上的畫面所震撼了。
出現在它眼中的並非數之不盡的螻蟻般的黑點,正如潮水般湧向群山。
而是一座無風雪侵擾的山谷,於群山之中,有青山綠水。
它下意識地調整姿態,讓高度開始下降,開始前往。
越是接近,它便越發意識到這絕非是錯覺,而是一片真實存在的美好。
有人映入它的眼中。
那是一個面容俊秀的人類男子,似乎是有些疲憊,正坐在山谷湖畔。
不知為何,它很自然地對這人生出強烈的好感,於空中盤旋片刻後終究是選擇降落,小心翼翼地落在那個男子的身旁。
便在這時候,一道聲音傳入它的耳朵里,很是溫和。
這是那位人類男子的聲音。
「你好。」
「我叫顧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