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天註定
孤山之內,熔漿河畔。
炎熱的氣息不再遭到壓制,如浪潮般不斷拍打著襲來,讓人清醒之餘又生出疲倦困厭之意。
楚珺傷勢沉重,此刻服下提前準備好的丹藥,身體離地數尺懸空而打坐,儘可能地消化藥效,好讓自己的狀態不至於繼續糟糕下去。
自在道人作為師長,理所當然地站在她的身前,攔下那些帶著複雜意味的視線。
這樣的安靜沒有維持上太長時間,因為那顆巨石不再沉寂如前。
一道高不可攀的神識降臨在場間眾人的身上,讓他們瞬間醒過神來,再也顧不得理會和思考不久前遭遇的劇變,兩位羽化中人的先後出手的深意所在。
下一刻,這道神識傳遞出明確的信息。
——離開。
沒有人拒絕,因為沒有拒絕的資格。
身在此間的眾人眼前景色開始變化,風雪再次映入眼中,晚霞仿佛錯覺,就此不復存在。
楚珺醒過神來。
她抬起手,緩緩抹去唇角再次溢出的鮮血——那是自身傷勢受到牽動帶來的後果。
與先前相比,這時候的她眼神要明亮些許,不再那般黯淡如熄滅的炭火。
片刻前,一切畫面重現在她的識海當中。
於是她理所當然地發現了一個問題。
師父沒有看到那位天命教教主。
這其中很顯然有問題。
楚珺墨眉蹙起。
不待她下意識深思,忽有寒風挾雪粒而來,擊在她的蒼白臉頰之上,帶來清晰的疼。
她若有所思,繼而斂去心中思緒,聲音虛弱對自在道人說道:「我們要立刻離開這裡。」
自在道人嗯了聲,但沒有動。
楚珺微怔,視線隨之越過師長的肩膀,神色變得很難看。
此刻的她身處於一座山崖當中,崖外不是無邊白雪堆積出來的無邊孤寂,而是荒人。
站在最中心處的那位荒人所流露出來的氣息,與喻陽赫然相同,分別就是一位無垢境界的強者。
楚珺回想起一個事實。
這一趟前往荒原深處的路途格外順利,是因為那張『地圖』帶來的指引,避開一切可能存在的衝突,並不代表這裡已經成為一片善良之地。
如此想著,她偏頭望向人間。
穹蒼之下群山如海,不見止境。
那些曾經熟悉的畫面似乎在另一個極盡遙遠的世界。
還能回去嗎?
念想不過轉瞬間。
當楚珺收回視線之時,那位面無表情的荒人的身體已經踏出第一步。
復仇的第一步。
沒有言語。
無關對錯。
這只是單純的血與恨。
……
……
相似的畫面發生在那座孤山外的好幾處地方,沒有誰能讓自己置身事外,無非先後。
荒原深處是獨屬於荒人的世界,有資格在這蒼涼天地中生存下去的荒人必然強大,而且往往對人類擁有著風雪也無法掩埋的仇恨之火。
相見即是生死。
唯二的例外,便是數十年前盈虛與巡天司前司主約戰,兩人曾並肩而行看過沿途風光,不曾有哪怕一位荒人對他們出手。
以及片刻之前以各種手段降臨此間的那兩位。
這說明了一個荒人眼中的事實。
——羽化之下,無不可殺。
……
……
神都,皇城。
荒原之變的情報被第一時間送入御書房中,直教皇后娘娘眉頭緊蹙。
沒過多久,她的真實意志經由諭旨離開神都,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大秦北方,開始為這場意料之外的變故做出應對。
在做完這些事情後,再三思量過後,她還是親手寫了一封信。
這封信最終被送往神都城外,那座行宮。
余笙早已得知荒原變故。
她坐在秋空之下,靜靜看著北方的天空,直到收信那一刻才是垂下眼帘。
神識微動,信紙上尚未徹底老去的墨跡已然為她知曉。
信上詢問的事情很簡單——此事與顧濯是否有關?
是的,皇后娘娘對顧濯的去向一無所知。
原因很簡單。
雙方不再有著同一個立場。
裴今歌問道:「要我去一趟嗎?」
這是她第二次這樣問了。
余笙放下這封信,沉默片刻後,搖頭說道:「顧濯不會死的。」
裴今歌聞言很是不解,心想你前些天明明還在擔心著他的生死,為何這時候的想法卻變得截然相反?
余笙沒有解釋。
少女站起身,抬手挽起青絲至耳後,話鋒驟然一轉:「我接下來要閉關。」
裴今歌更是困惑。
然而她最終什麼都沒問,相信對方做如此決斷,背後定然存在著相應的思考與理由,絕不是一時之間的心血來潮。
問題在於,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理由?
當她斂去思緒時,余笙的身影已然不見。
……
……
蒼山之巔。
余笙站在曾經與顧濯並肩的位置,對這方天地說了一句話。
下一刻,數之不盡的畫面映入她的眼中。
畫面不斷飛速掠過,宛如一根彩色的衣帶,尋常人根本無法辨認其中的細節,但她不是尋常人。
一切變故盡數為余笙所知,未曾錯過哪怕絲縷。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閉上眼睛。
當她再睜眼時,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讓畫面開始倒帶。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在反覆這個過程。
直至某刻。
一幕畫面被定格在余笙的眼前。
那是顧濯停步在蒼山腳下的最初一刻。
他眼神里的情緒是複雜。
在這一抹複雜當中……似乎藏有久別重逢的悵然。
何以久別重逢至悵然?
何以似是故人來?
余笙沉默不語。
她微仰起頭,身後那根蓬鬆的麻花辮迎風飄揚。
半晌過後,她面無表情地罵了一句四個字的髒話,不禮貌到極點的那種。
……
……
群山中,荒原深處。
也許是相隔萬里之遙的緣故,顧濯心安如常,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那隻蒼鷹尚未離去,此刻就坐在他的身旁,眼裡不再是好奇,都是親近。
顧濯掬水在手,搓洗自己的臉頰,讓寒意喚來精神。
然而疲憊終究是褪不去,於是他閉上眼睛,曬著暖烘烘地陽光,儘可能地讓自己舒服上些許。
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是一位步入遲暮之年的老人,理應坐在輪椅上面。
便在這時候,喻陽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位荒人的語氣格外平靜,毫不猶豫地如實描述了山谷外的場面,孤山中正在發生的那幾場戰鬥的情況。
無論自在道人還是易水那位劍修,乃至於大秦軍方的修行強者的處境都在越來越糟糕,荒人嗅著他們溢散出來的鮮血味道,正在進行一場不惜代價的追獵。
在這峰,在那山。
荒人就像是春日望京中的柳絮,有著數之不盡的多。
其中固然弱者少,強者萬中也無一,但就像賀聽荷那夜裡在篝火旁說過的一樣,就算只能濺上你一身的血,這些對人類有著血海深仇的憤怒的荒人也都願意去做。
在這種情況下,這幾位深入荒原的各方強者很難再有歸去的可能。
喻陽頓了頓,最後問道:「您需要我去做些什麼嗎?」
顧濯搖頭說道:「你要做的是讓這裡成為一片真正的淨土。」
聽著這話,喻陽心神茫然至淚流滿面。
緊接著,他竟是直接跪在地上,彎下腰身深情地親吻殘留著冰冷的泥土。
顧濯沒有阻止。
像這樣的事和畫面,過往的他見得實在太多,很清楚讓其順心意才是最好的選擇。
喻陽站起身,向他低頭行禮,帶著淚水說道:「請您放心,我會做到的。」
顧濯說道:「其餘事情你不需要去理會。」
言語間,他輕輕撫摸了一下身旁那隻蒼鷹,只覺得這毛髮的手感真是極好。
蒼鷹蹭了蹭他的臉,很是親昵。
「走了。」
顧濯收回手,站起身。
他想了想,從三生塔中取出一根發繩,把散亂的頭髮簡單豎起。
這不是一種儀式感,因為他不需要靜心,更不需要藉助這樣的方式獲得勇氣。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自入道之初的那一刻起,顧濯從未有過需要勇氣的時候。
他不曾感受過勇氣的滋味,不確定這是好或者壞,始終覺得這世上一切事需要的是道心的平靜與自身的強大,但他仍舊欣賞那些抱有這種特質的人。
比如林挽衣。
至今為止,顧濯仍然喜歡少女的那一腔孤勇。
不管是最初望京里的倔強,又或是蒼山揮落斬斷洞真門檻的劍鋒,乃至於避雨屋檐下的那一聲的喜歡……
顧濯忽然醒過神來。
為什麼他會莫名其妙地回憶起這些往事?
這讓他生出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想到某些很不吉利的話。
比如,迴光返照。
比如,人死之前將要回憶起過往一生。
顧濯收斂思緒。
他說道:「走了。」
說完這兩個字,他摸了摸蒼鷹的頭,就此徑直離開。
……
……
走出山谷,就是離開春天。
當顧濯踏出劍意形成的陣法,風雪轉眼而至,天地倏然蒼白。
他不曾脫下那一襲黑袍,仍有寒意侵襲而至,無孔不入。
天地依舊有聲,萬物更未沉默。
顧濯聽著這些聲音,與它們認真道了聲謝。
話音未落,有箭矢突兀破空而至。
他看似隨意地動了一步,與那鐵箭擦肩而過,眼神里是漠然的平靜。
這不是結束。
有荒人出現在顧濯的眼中,正在狂奔跑來。
指尖輕彈,折雪無聲破空而去帶起一潑鮮血,讓那荒人分成兩片。
那些灑落在雪上的血轉眼不見,為雪所埋。
到處都是一片白。
山谷為劍陣所隱藏,根本無法被看見,與周遭融為一體。
為什麼有荒人提前在這裡等待他的出現?
顧濯神情平靜。
他就像是什麼都沒感覺到,更不覺得這是一種值得深思與疑慮的奇怪現象,繼續著自己的路。
這裡是群山的最底處,陽光被山峰和雲霧所遮掩,視野總是昏暗,難以辨清前路。
顧濯無所謂。
折雪徘徊在旁,且慢為他倒提。
他走在這漆黑無光的昏暗世界當中,身影與之融為一體,氣息同樣如此。
然而……這依舊沒能讓他躲過荒人的目光。
長不過三里的一段路,荒人前赴後繼地死在折雪劍鋒之下,沒能慢上他的腳步哪怕片刻。
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死亡,不曾讓顧濯的表情發生半點的改變,就像他連一句都沒問過這些荒人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某刻,他停下腳步。
這是一處懸崖的下方。
不過片刻,一道氣息出現在顧濯的感知當中,以極其恐怖的速度接近著他。
那道氣息充滿血與鐵的味道,自然是大秦邊軍的修行強者。
轟!
沉積無數年來的積雪被砸出一個大坑,掀起千層浪。
待雪散之時,那位軍方強者赫然就躺在深坑中心,不知生死如何。
顧濯神情越發平靜。
如果他不是提前感知到這一幕畫面的出現,但凡再往前走上哪怕一步,都有著超過三成的可能被當下這將死之人當作肉墊來用。
三生塔與且慢在,身死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受傷也不至於,但他的真元與精神卻是要有所損耗的。
天地衡固然能讓他時刻處於巔峰之中,然而這不包括他的神魂,更不包括他的傷勢和性命。
顧濯往前走去,步入深坑。
那位大秦邊軍的強者尚未死去,艱難地睜開眼睛,求救的聲音從喉嚨里艱難響起。
按道理來說,以顧濯的性情不可能理會這話,但這時的他卻真的給了回答。
「我尚且自身難保,何以救你?」
……
……
接下來的事情,就像是顧濯話中所言。
與來時相比,這一路他走得格外的崎嶇,有萬般驚險。
如果不是萬物片刻沉默都沒有,始終站在他這一邊,為他時時刻刻帶來自身所能帶來的消息,相信他早已在某次意外當中負傷。
但凡他在這其中某一次意外當中受傷,事情極有可能一發不可收拾,讓往後的路變得難走上無數倍。
很快,一個嶄新的問題擺在了顧濯的身前。
問題的名字是楚珺。
身負重傷的少女半跪在地上,依著一片突兀出來的岩壁遮掩行蹤,無比艱難地苟延殘喘。
這時候的她傷勢正重,根本無暇理會關注一切多餘的動靜,以至於顧濯走到她身前的那一刻,她才是姍姍來遲地有所感知。
她沒有抬頭,一隻手捂住腹部的傷口,另外一隻手死死地按在地上。
顧濯知道,若是自己再不開口,便會迎來對方搏命一劍。
「是我。」
顧濯的聲音很輕,像是不願為蒼天所知曉。
言語間,他往後退了幾步,留出更多的距離。
楚珺抬頭望向披著黑袍的顧濯,眼神里毫無情緒,說道:「您要幫我?」
顧濯說道:「跟我走。」
楚珺猶豫片刻,點頭答應,起身前行。
顧濯很滿意她的選擇,信手取出一枚丹藥,丟了過去。
楚珺毫不猶豫地直接服下,發現傷勢並非消散環節,但在極短時間被壓制至最輕的程度,得以行動自如。
這無疑是當下的她最為需要的丹藥,更讓她為之而詫異的是……如果清淨觀的書籍沒有記載錯誤,這分明是出自於天道宗的疏離丹。
她想著這些事情,目光落在顧濯的背影上,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再說。」
顧濯說道:「跟著走。」
楚珺也不多話。
一前一後,兩人維持著約莫三丈的距離,沉默地前行。
在群山深處前行,極寒帶來的低溫如附骨之疽不散,前方的前方始終還是看不見的盡頭的山,時光的流逝對此毫無改善。
如果楚珺不是以清淨道心確認自己沒有陷入任何迷陣當中,心神恐怕會來得更加渙散,以至於疏離丹的藥效遭受削弱。
即便如此,這也是一趟讓她大開眼界的路途。
與顧濯保持著僅有三丈距離的她,親眼目睹荒人從自己所無法察覺的位置,毫無徵兆地發起足以讓她當場重傷甚至身死的攻擊。
起初,楚珺為此心神緊繃,隨時都在準備著應付一場劇烈的廝殺。
然後……她漸漸發現了一個恐怖而荒謬的事實。
不是那道轉眼間就帶起鮮血淋漓的劍光讓她越發感到熟悉,而是她只要安靜地站在原地,那荒人的眼睛裡就不會有她的存在。
沒過多久,顧濯再一次出劍殺人。
隨著慘叫聲的短暫響起再消失,楚珺終於忍不住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
顧濯走在冷風中,神色平靜,不見惘然。
楚珺看著他,認真問道:「是我被這個世界所遺忘了嗎?」
顧濯安靜片刻,說道:「誰知道呢?」
楚珺還想要說些什麼,關於他的話。
顧濯說道:「總之,這對你而言不是一件壞事。」
……
……
伴隨著這場對話的結束,風雪中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
萬裡層雲,不見天日。
白天與黑夜的分野便不再明顯,時光行走在相似的畫面當中,給予兩人心神更加強烈的損耗。
片刻前,顧濯再次殺死了一群荒人。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手中的折雪慢了許多,戰鬥無法在轉眼間結束。
滿地鮮血與斷肢。
一路走來,楚珺早已看慣這樣的畫面。
她很自然地喚起真元,掩埋這廝殺現場,然後問道:「要休息嗎?」
顧濯沉思片刻後,說道:「不行。」
楚珺沒有異議,在心中默然推斷片刻,說道:「按照現在的速度,大概還有三天的路程。」
顧濯說道:「這是順利的情況。」
楚珺看著他的背影,面無表情說道:「從我遇到你到現在為止,就沒有過哪怕一刻鐘的順利,所以我不明白你話里指的順利是什麼。如果你說的是三百餘丈的路沒有被荒人襲擊就算順利,那我們還需要數百上千次這樣的順利,但你知道這是絕無可能發生的事情。」
顧濯平靜說道:「你想說什麼?」
楚珺問道:「為什麼不以三生塔掩藏氣息?非要讓自己把這樣的路一直重複走下去?我現在甚至覺得重傷我師叔的那個無垢境的荒人,待會兒就要出現在你的面前了。」
顧濯搖了搖頭。
接著,他發現站在後方的楚珺看不到他的動作,解釋說道:「還不到那個時候,」
楚珺沒想到他會給出明確的答覆,說道:「好。」
顧濯繼續往前,問道:「有吃的嗎?」
楚珺跟在他的身後,取出乾糧往前拋去,說道:「聊聊天?再這樣看不見盡頭地走下去,哪怕我知道有一個終點的存在,堅持下去也是一件難事。」
顧濯接住乾糧,低頭看了一眼,說道:「也好。」
楚珺說道:「我有一個朋友。」
顧濯吃著早已凍硬的乾糧,放緩腳步,靜靜聽著。
夜風浩蕩,湧入山谷後更為迅疾,有轟鳴之聲。
楚珺始終維持著三丈的距離,與他不多靠近也不遠離半步,說道:「我那個朋友很了不起,我很可能這輩子都趕不上他,但這並不讓我絕望,因為我認為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方能激勵著我前往更遠的地方。」
「這也是我為什麼堅持要來荒原的道理,最初我師父並不同意我的這個決定,但我認為我想要接近那個人,為自己留下一線超越的可能,那就必須要走上這一趟。」
她的聲音格外平靜,就像是在說與己無關的事情:「迫於無奈,我師父最終唯有同意,而他給我的唯一保命手段就是今天你所看到的。」
顧濯客觀描述道:「如果不是謊言,那你這話著實過分愚蠢,除了讓我認為你不存在利用價值之外,找不出半點多餘的用處。」
「我很清楚。」
楚珺說道:「但你既然願意帶著我走到這裡,那我便不願讓你抱有虛假的期望,你可以將這視作為一種愚蠢,但這後面理應再添上三個字。」
顧濯望向前方某處,那裡是一片黑洞洞,幽深如淵。
這沒有為他帶來沉默,說道:「愚蠢的驕傲?」
楚珺微微一怔,沒想到他竟然猜到了,認真說道:「像驕傲這種東西,一旦擁有,縱使再如何愚蠢也該驕傲下去,若是知蠢而回,那我就不再是我了。」
顧濯說道:「還是愚蠢。」
言語間,他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折雪憑空而現。
楚珺從未見過他這般鄭重,心想難道自己的推測已然成真?
這般想著,少女搶在那之前說出了最後的話。
「至少這種愚蠢可以贏得你的信任。」
顧濯沒有回答。
一個荒人從黑洞洞的那頭走出來。
他的左手齊腕而斷,仍有鮮血從中不斷滴落,表情卻是那般的愜意,如醉春風。
他抬頭望向顧濯,眼神里燃燒起幽綠色的火焰,微笑說道:「很高興遇見你,我想,這理應是上蒼的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