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萬物如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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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萬物如棋

  裴今歌推門而入時,小院早已空無一人。

  有的只是一張擺在屋檐下的椅子。

  與未曾真正停歇的秋風。

  「天氣還真不錯。」

  她輕聲說著,感受著如絲似縷的風輕拂著肌膚,唇角微翹溫柔而笑,眸子裡的情緒卻是冷到極致。

  不知為何,裴今歌覺得這一切隱約有種熟悉的感覺。

  就像是她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有過相同的經歷。

  或許望京,也許神都?

  想著這兩個地名,想著此行的真正目的,想著顧濯作為道主再世傳人的身份,裴今歌再次確定這件事遠要比自己設想當中的更為麻煩。

  她斂去思緒,轉身往外走去,再次步入陽光之中。

  與先前不同的是,裴今歌的氣息忽然變了。

  只是瞬間,她彷如一滴水融入大海那般,在這世間再無任何特別之處。

  萬人如海一身藏。

  「躲貓貓。」

  裴今歌自言自語道:「以前都是四年一次的,今年怎麼還翻了個倍呢?」

  這般說著,她忽然想到夏祭也因顧濯而開百年未有之先例,那她再與邪魔外道在這證聖三十八年多玩上一次躲貓貓,似乎也不算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

  ……

  潮州城並未進入戒嚴的狀態。

  民眾依舊可以在街上行走,去親眼見證巡天司的執事們以飛劍法器破門而入,誅殺天命教教徒,然後言辭禮貌地讓南齊官兵們跟上清理的畫面。

  南齊的人們起初震撼,繼而憤怒,隨之無力,直至麻木。

  這座城依舊熱鬧,因為巡天司與天命教仍在糾纏不休,這座城已經死寂,因為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徹底淪為背景。

  「談談吧。」

  顧濯行走在某條街巷上,說道:「你們對現在局勢的看法。」

  這是不久前天命教長老隋錢穀給他的問題。

  此時此刻,他忽而之間舊事重提,難免有些嘲弄。

  隋錢穀皺起眉頭,望向前方那個氣息不知深淺的背影,沉默片刻後說道:「當務之急是避免不必要的損失。」

  聽到這句話,其餘幾人也相繼開口附和,意思幾乎都差不多。

  簡而言之,大局為重。

  至於為何就到了以大局為重,儘可能減少損失的境地,眾人自是絕口不提,只道巡天司今日行事不得人心,來年定將受此反噬。

  在這個過程當中,長逾道人一直沒有開口。

  直到其餘六位長老把話翻來覆去說完,深巷末端隱有沸騰人聲傳來時,這位中年道人才是施施然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的看法很簡單。」

  他神情誠懇說道:「教主之位該確定下來了。」

  話音方落,那六位長老神情看似不變,心裡卻是忍不住對長逾道人罵起了髒話。

  就算你真下定決心就要當這人的狗,至少給自己留點兒臉吧?

  哪有這麼直接的?

  顧濯平靜說道:「不急。」

  長逾道人對他有著強烈的信任,當即點頭應是。

  顧濯繼續說道:「我還有幾句話要問。」

  隋錢穀說道:「請講。」

  「首先。」

  顧濯說道:「你們覺得自己能殺得了裴今歌嗎?」

  ……

  ……

  對裴今歌而言,今天這件事最萬無一失的解決辦法,是以自身道場籠罩整座潮州城。

  屆時,無論與她玩躲貓貓的那人有多麼聰明,都沒有再繼續隱藏下去的可能。

  問題在於,這樣做的代價是……整座潮州城裡非修行者的普通人都會直接死去,換句話說就是屠城。

  如今是和平年代,裴今歌自然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那麼她就只能走在潮州城裡,把這躲貓貓的遊戲繼續下去,直到結果出來的那一刻。

  這無疑是一件頗為麻煩的事情。

  不過如今的天命教無人堪與她為敵,就當作是散步途中順手殺個人好了。

  ……

  ……

  「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隋錢穀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說道:「如果您能創造出一個合適的環境,讓我等七人與裴今歌死斗,我們有約莫五成的可能殺死她。」

  顧濯聽完後,直接說道:「那就是不行。」

  隋錢穀沒有反駁,因為事實的確如此。

  不提潮州城內是否存在著那樣一個環境,單看天命教這七位長老摒棄前嫌這個前提,這就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此時的顧濯坐在街邊一間茶樓。

  他的身旁不再有那麼多人,因為片刻之前他再次說出了數個地名,讓某幾位天命教的長老神情驟然一變,無法維持平靜,選擇臨時離開。

  很顯然,巡天司的執事們即將登門拜訪這幾位長老的心腹,否則也不至於臨時選擇離開這場議事。

  如今留在顧濯身邊的天命教長老,除去長逾道人不提,剩下的就是隋錢穀,以及一位自稱為安寧的道姑。

  「其次。」

  顧濯飲了杯熱茶,隨意問道:「你們能在裴今歌面前活下來的嗎?」

  ……

  ……

  「走?」

  一位天命教的弟子好生不解,心想今次的議事這麼快就結束了嗎?

  潮州城作為天命教在南齊耕耘最深的州城,天命教對這座州城的影響力極其深入,故而這位弟子根本沒想過這其實是逃的意思。

  他只覺得這是七位長老已經選出了一位新的教主,並且在這並不漫長的時間裡做出了關於未來的決定,來應付接下來的萬丈狂瀾。

  「走。」

  另外一位弟子說道:「這是長老直接傳下來的命令。」

  站在院落里的天命教弟子不再多想,依循著那位長老的意思,開始準備離開潮州城。

  一牆之隔。

  不久前曾經站在顧濯身後的某位天命教長老,面色難看至極。

  在他的眼角余光中,有一襲黑裙翩然而來。

  那是裴今歌。

  所以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

  ……

  酒樓上一片吵鬧。

  坐在窗邊那四人卻一片死寂。

  答案很清楚。

  無論長逾道人還是隋錢穀,又或者安寧道姑都沒有信心活下來,在單獨面對裴今歌刀鋒之時唯有一死。

  顧濯放下茶杯。

  然後,他直接說道:「七人無一人能與裴今歌為敵,潮州城經營多年卻與篩子沒有區別,可以讓巡天司直接找上門去殺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很平靜,只是敘述。

  落在另外三人的耳中,這無疑是一種極大的譏諷,以及不滿。

  「對不起。」

  長逾道人帶著歉意說道:「是我辦事不力,沒有把事情安排妥當,讓巡天司有了趁虛而入的機會。」

  安寧道姑認真說道:「教主之死讓教中人心浮動不穩,換做過往時候,事情絕不會是現在這般模樣。」

  隋錢穀接過話頭,辯解道:「若是我們真這般不堪廢物,又如何與青霄月對抗多年,在這人世間擁有自己的影響力?」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認為,此事非戰之罪。」

  顧濯安靜片刻,忽然說道:「第二個了。」

  長逾道人聞言不解,下意識問道:「什麼第二個?」

  「死人。」

  顧濯看著三人,笑了笑,說道:「先前站在你們身邊的某個人。」

  ……

  ……

  兩天之前,長逾道人曾經試圖與顧濯進行一場談話。

  在這場談話裡頭,他會詳細介紹一遍天命教另外六位長老的具體性情,以及這些人之間的利益糾纏,誰與誰的關係更為親近,互為盟友。

  按道理來說,顧濯既然決定成為天命教的下一位教主,對此必須要有著足夠的了解,否則很容易遭遇到欺上瞞下的情況。

  歸根結底,人事就是一切事。

  然而長逾道人想不到的是,顧濯拒絕了。

  這也是今天隋錢穀開口的時候,他不得不湊把自己過去,為顧濯進行介紹的緣故。

  對此,他心中難免有所不滿。

  只是……當顧濯在此刻說出有人身死以後,長逾道人忽然明白了。

  死人的名字有什麼必要去記住嗎?

  這應該就是顧濯當時的想法吧。

  一念及此,長逾道人突然間回想起七天前的那場秋雨。

  那時候顧濯對他說,殺人不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為此他當時失望幾乎透徹,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天真的白痴。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對顧濯而言,殺人根本不必自己動手。

  相反,顧濯甚至是在救人。

  ……

  ……

  連性情執烈如長逾道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隋錢穀和安寧道姑又怎會想不明白?

  準確地說,兩人想的甚至更深一些,懷疑顧濯與巡天司是否存在某種聯繫,否則怎能製造出現在這種局面?

  只是當他們回想起教主親自指定顧濯繼承天命教後,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然後順理成章地想到了那更為可怕的四個字。

  ——萬物如棋。

  顧濯沒有看這三人,但也大概猜到此刻他們心中所思所想。

  七天之前,他決定從老人手中要過這個位置,便有想過該怎麼處理天命教內部的問題。

  這其中當然也有不少的意外。

  畢竟世事從來不如人意。

  不過現在來看,這件事終究還是踏上了正軌,可以再繼續走下去。

  「最後。」

  顧濯的聲音響了起來。

  首先,其次,最後。

  故而這是他今日的第三個問題。

  他看著在座三人,神情溫和,禮貌問道:「你們想活下去嗎?」

  第二章十二點前,第三章得凌晨了,大概三四點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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