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陽光下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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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陽光下的殺戮

  兩天時間轉瞬即逝,潮州風平,不見浪起。

  顧濯在這時間裡似乎什麼都沒做,在城中尋了個不錯的宅院,每天就坐在那裡曬著太陽,無所事事彷如老去的家貓。

  如果換做是之前的長逾道人,看到這樣的顧濯心中必然要生出許多的不滿,但現在他什麼都沒說。

  相反,他不時還會為動手泡上一壺新茶,放在那張椅子旁邊靜待品嘗。

  如此前後不一的作態,沒有給予長逾道人任何的心理負擔。

  對他而言,天命教的存續或者說前任教主的遺旨是他活在這世上最為重要的事情,與之相比起來,余者皆可拋。

  如今真正讓他感到迫切焦慮的事情是裴今歌的到來。

  誰也沒有想到巡天司,或者說大秦朝廷的態度如此堅決,非要借這個機會將天命教一舉剿滅。

  為此有人提議暫時擱置潮州城中的議事,另覓一地,靜待日後再議。

  然而這個建議遭到了一致的否決,提出此事者甚至險些身死,原因是被認為攪亂人心。

  天命教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了同樣堅決的態度,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決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後退,因為一旦退了那就再也沒有往前的可能。

  顧濯之所以知曉這些變故,其中最為主要的緣故,當然是長逾道人近兩天總在他身旁嘮叨。

  比如此時,此刻。

  「根據南齊皇宮傳回來的情報,裴今歌將會在正午時分抵達潮州城,屆時當地官員將會出來迎接她。」

  長逾道人說道:「而這也是本教今日議事的準確時間。」

  如此安排的道理很清楚,無疑是為了日後對巡天司進行羞辱。

  在你與那些官員廢話的時候,我們正在做真正重要的事情,這就是你不遠千里而來的結果嗎?

  這就是天命教許多人心中的念想。

  對此顧濯不好評價。

  「還有多久?」

  「兩刻鐘。」

  長逾道人的聲音很是恭敬:「地點就在這裡。」

  顧濯點了點頭。

  長逾道人繼續說道:「不算我在內,本教一共會有六位長老來到潮州城,其餘教眾會分散在城中各地,故布迷陣擾亂巡天司的視線。」

  顧濯想了想,沒有說話。

  不必推斷,他都能想到接下來的潮州城將會迎來一場血雨腥風,很多人因此而丟掉自己的性命。

  這很難說對與錯,更多是立場。

  ……

  ……

  兩刻鐘後,這場將會直接決定天命教未來議事的參與者都到了。

  連帶長逾道人在內,七位境界至少踏入歸一的強者齊聚在這座小院裡,他們不曾躲進磚瓦帶來的陰涼裡頭,偏要站在秋日陽光之下,讓自己迎來一身的光明,仿佛這就能夠改變天命教被斷定為邪魔外道的事實。

  與往常時候不太一樣,也許是來了太多人的緣故,顧濯今天沒有再繼續曬太陽。

  他獨自坐在屋檐下,與那六位陌生的天命教長老相對。

  那片舊青瓦灑落的蔭涼線宛如大江大河,隔開雙方。

  「這人是誰?」

  一位長老面無表情看著顧濯,聲音冰冷問道:「長逾,麻煩你解釋一下。」

  這也是另外五位長老此刻心中的疑問。

  長逾道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來到顧濯的側前方,用剩下那隻手取出一封蠟封完整的信。

  接著,他當眾拆開了這封信。

  那是一封無字信。

  但有氣息。

  這道老人在最後時刻留下的氣息,遇秋風而燃,就像是一團白日裡的煙火。

  眾人看著這團煙火神情頓時沉重了起來,紛紛彎腰行禮,無一不敬。

  唯獨顧濯靜坐。

  下一刻,有畫面從煙火中生。

  古殿,秋雨。

  以及一位彌留之際的老人。

  與顧濯在今年初春時候,讓長洲書院目睹的那一幕畫面不同,本該只存在於畫面里的盈虛道人,此刻卻像是擁有自己的獨立意識。

  老人的目光在場間一掃而過,沒有說話。

  那七位長老心有所感,抬起頭。

  然後他們便看到盈虛道人轉過身,面朝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微微一笑,低頭行禮,認真說道:「盈虛見過教主。」

  話音落下,場間一片寂靜。

  下一刻,有輕微譁然聲響起。

  這是那七位長老無法按捺的錯愕震撼之情。

  就連長逾道人也無法置身事外,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信中的內容,不知道老人為顧濯做到了這種程度。

  顧濯平靜地接受這六個字。

  老人見到這一幕畫面,笑容里多了幾分心滿意足的味道,就此消散。

  一道聲音隨之響起。

  「那麼現在……」

  長逾道人側過身,望向相交多年的六人,笑著說道:「你們還要再問他是誰嗎?」

  ……

  ……

  「既然是教主的意思,那這確實不再必問了。」

  有人站出來,看著顧濯的眼睛,說道:「但我想聽聽您對現在局勢的看法。」

  顧濯看了一眼長逾道人。

  長逾道人走到他身旁,低聲說出了此人的名字。

  隋錢穀神色漠然,看都沒看一眼與走狗找不出任何區別的長逾,目光始終落在顧濯的身上,不曾離開。

  他作為當年盈虛道人清洗天命教之時活下來的聰明人,這時候站出來為的不是反對,而是確定自己是否需要反對。

  其餘人也很清楚他的想法,於是沉默,等待結果。

  檐下一片安靜。

  顧濯始終沒有說話。

  就在氣氛越發凝固壓抑,眾人相繼皺起眉頭,心想這難不成是個啞巴,長逾開始不安焦急之時……

  忽有秋風至。

  顧濯終於開口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第一句話不是自我介紹,也不是回答隋錢穀的問題,而是道出了一個地名。

  「西城,東三里橋,第十七巷。」

  ……

  ……

  九道飛劍破門而出,為那個位於東三里橋某條巷子深處的尋常院落,帶來極其刺眼的光芒。

  當劍光散盡之時,原本處在院落里的十餘人盡數死去。

  鮮血散落滿地,腥味撲鼻而來。

  一位巡天司的黑衣執事步入其中,面無表情地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活口以及線索後,轉身走了出來。

  這位執事看著等候已久的南齊衙役,在臉上努力擠出一個友善的笑容,點頭說道:「現在可以打掃了。」

  說完這話,他率領自己的下屬奔赴下一個情報指向的地點。

  待巡天司的執事離去後,南齊的衙役們迎著民眾的目光低頭走入其中,強忍著胃裡涌動的不適感,開始打掃清理現場。

  ……

  ……

  「……這是怎麼回事?」

  當顧濯報出那個地名後,那座小院裡的天命教長老們依舊不解,不清楚那頭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直到其中一位長老的心腹傳來了這個消息。

  小院不曾死寂。

  顧濯的聲音還在響起。

  他坐在那張椅子上,輕輕敲著扶手,說出一個又一個潮州城中的地名,語氣始終沒有變化。

  與他不同的是,站在秋日暖陽下的七位天命教長老,只覺得整個人仿若置身於凜冽寒冬之中,道心漸涼。

  ……

  ……

  同一片天空下。

  裴今歌也在曬著太陽。

  她坐在一張搖椅上,聽著下屬不斷傳回來的消息,神情卻始終不為所動。

  就在不遠之外,潮州城的本地官員們正擁擠地站在一塊,每個人都低著自己的頭顱,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衣衫下擺,根本不敢抬頭偷看哪怕一眼。

  裴今歌在見到他們後說的第一句話的意思十分清楚。

  ——今日誰敢阻礙巡天司辦事,那就是與邪魔外道勾結。

  她沒有說後果,但誰都知道後果是什麼。

  人們唯一無法理解的是,為何大秦在維持多年的溫和平靜外貌後,如此突兀地展現出了這強硬到極點的一面?

  盈虛道人已死,天命教真值得這般大動干戈?

  ……

  ……

  值不值得這個問題,自然有人會去思考。

  對於巡天司的那些黑衣執事而言,他們現在要做的事情沒那麼複雜,十分簡單。

  某個地方有幾位天命教的教徒,境界分別如何,該讓多少人去殺。

  在簡短而不失精確的計算後,巡天司就會派出相應的人手,前往剷除那些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的天命教教眾。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殺戮。

  直至某刻。

  ……

  ……

  「嗯?」

  裴今歌唇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說道:「你是說有人提前得到消息逃了出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沒有避著任何一個人,於是站在此間的南齊官員們聽得一清二楚,頓時汗流浹背。

  郁蔭椿站在她身旁,認真說道:「是的。」

  裴今歌忽然問道:「那現在有他的消息了嗎?」

  郁蔭椿知道話里的他指的是顧濯,眼裡流露出擔憂之色,搖著頭低聲說道:「抱歉,暫時還是沒有。」

  沒有消息極有可能就是壞消息。

  裴今歌沉默了會兒,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真煩……替我看好這群人。」

  話音落下之時,她已然起身離開那張椅子,往外走去。

  南齊官員們再也無法維持住心中的冷靜,下意識抬頭望了過去,心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

  不知何時,那座小院重新安靜了下來。

  顧濯沒有再繼續說出下一個地名。

  他與同在潮州城中的裴今歌做了同一件事情,起身往外走去。

  在顧濯說到第四個地名的時候,那七位天命教的長老終於後知後覺,開始讓身在其中的教眾臨時撤離,避免巡天司執事的捕殺。

  此刻他們正在著急的等待著下一個地名被說出來,好以此來挽救自己的下屬,卻發現顧濯莫名其妙地起身往外走去,很自然地著急了起來,下意識就要開口留人。

  就在這時候,顧濯就像是猜到了他們的想法,說了很簡單的兩個字。

  「這裡。」

  十分感謝阿頎的打賞,明天無事,努力三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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