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即將重現世間的仙器
這是一個理由,但不是全部的理由。
何謂星霜?
無非歲月二字而已。
白南明所創造這門脫胎自萬物霜天劫的功法,舍其酷烈,棄其攻伐,但求一事——與歲月為敵。
顧濯在看到星霜劫的那一刻,便確定這門功法即便無法解決自己當下面臨的最大問題,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這個問題到來的時間。
這已經足夠成為他捨棄元始道典,決意修行星霜劫的原因了。
更重要的是,他還能因此少干一件極損陰德的事情——不必再冒著與白家直接翻臉的巨大風險,去白帝山截取盤桓在其中的萬物霜天真意。
故而星霜劫對他而言無疑是最合適的功法。
縱使元始道典再有萬般玄妙,與之相較,那也是可以捨棄的。
而且余笙的目光從未真正離開過他,眼眸深處始終留有一分疑慮。
「我也覺得星霜劫這個名字很好。」
余笙輕聲說著,不再多言,閉目修行。
顧濯很喜歡這安靜。
兩人沒再說過話,各自靜心修行,以歲月修煉這門意在與歲月為敵的當世最上乘功法。
夜色就此漸深,陽州城終究不是神都,無可避免地隨著時間流逝而安靜了下來,萬籟俱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某刻,天地間忽有聲音在顧濯心中響起。
「你師姐剛剛走了。」
顧濯沒有睜眼,回答的很平靜:「可以幫我盯著她嗎?最好不要讓她有所察覺。」
這個請求似乎有些困難,讓那些聲音為之無奈,嘰嘰喳喳地討論了好會兒,始終沒有辦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覆,就像大秦南方多變的氣候。
顧濯補充道:「盡力就好。」
他知道余笙是誰,便不會在此過分苛求,因為那是很沒道理的事情。
「沒問題!」
萬物的聲音隨之而雀躍,仿佛一位小姑娘成功解開了黑板上的一道難題。
顧濯心想人間的風情果真各有不同。
……
……
同一個夜,萬家祖宅。
不再是那口迎接星光的天井,這場發生在濃厚夜色下的談話,十分合理地處在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裡。
「我幾件事情要叮囑你。」
萬家家主看著萬守康,神情嚴肅說道:「首先,你千萬不能把你大姑的話給聽進去,她平日裡囂張跋扈慣了,總覺得這世上唯有皇帝陛下值得自己尊重,我們平日裡容著她不反駁她,只是因為她是我們的長輩,僅此而已,絕不代表這就是事實。」
萬守康皺起眉頭,心想我又不是白痴怎可能不明白這道理,耐心說道:「這我自然知曉。」
「然後,朝天劍闕來的那兩人身份也得儘快弄清楚,方法可以用大姑今夜說的這個,但必須要再三小心謹慎,決不能讓事情鬧大。」
萬家家主猶豫片刻後,認真說道:「如果大姑按捺不住自己,非要擺出平日裡的那副蠻橫不講理的架勢把事情鬧大的話……那就只能麻煩你阻止她了。」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話:「無論如何都要阻止。」
萬守康神情微變,這才意識到今夜家主來和自己談話的真正目的。
萬家當今壯年一代里,他和老婦人的關係最好,其他數人或多或少都與老婦人有隔閡存在,並非明面上看過去那般和氣。
緊接著,萬守康意識到這場談話里,始終沒有說出口卻又都在話里話外的低調二字,於是他終於忍不住問出在心中徘徊多日的那個問題。
「魔主的傳承固然重要,但過往百年間不是沒有過他的傳承重現人間,都是傳承,都和魔主有直接的關係,我們為什么小心謹慎成現在這個樣子?那傳承里到底有什麼東西?讓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和勢力都諱莫如深?」
萬家家主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嘆息說道:「其實我也不確定。」
萬守康心想你莫不是把我當成白痴,生氣說道:「就為了一件不確定的事情,不惜直接得罪裴今歌那個女人?以那女人的性情……」
話音戛然而止。
萬家家主看著他,接著先前的話頭,說道:「但那必然是一件道門重寶,甚至很有可能是一件仙器。」
萬守康霍然睜大眼睛,愣了很長一段時間,顫聲問道:「難不成是……那口鐘?」
與魔主有直接關係的道門重寶,並且還是仙器,無疑就是晨昏鍾。
如果道主在雲夢古澤中留下的真是晨昏鍾,那現在這一切謹慎凝重與低調便都是合乎情理的,只要得到這件仙器,得罪裴今歌又有何妨?
「暫時還不確定。」
萬家家主搖了搖頭,說道:「但從天命教的反應來看,必然是此等級別的重寶。」
天命教傳承自百年前的天道宗,這百年間一直將收回宗山轟然崩塌時遺落人間各地的遺產為己任,為此不知掀起過多少血雨腥風,僅次於他們與大秦為敵時所付出的性命。
萬守康沉默著,不知該如何言語。
萬家家主看著他的眼睛,緩聲說道:「現在不僅是我們和天命教,所有得知其中真相的勢力都在努力維持低調,不願意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就是因為此事一旦為神都得知,便再也沒有其餘人分一杯羹的餘地,因為這絕對是一件值得皇帝陛下親自出手的事情。」
萬守康忽然回想起顧濯最後留下的那句話。
——我若說了,那這裡的所有人就都該死了。
如果今天那兩人不是從朝天劍闕而來,是皇帝陛下與長公主,那一切似乎都合理了起來?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不由變得極其沉重,哪怕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毫無道理可言。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萬守康看著自己的兄長,神情凝重問道:「如果道主留下的真是晨昏鍾,而此鍾也恰好落入了我們的手中,那我們真的能守住它嗎?」
他越說越是擔心,語氣愈發緊張:「萬一天命教在事敗後,將晨昏鐘的存在宣告天地,那該如何是好?須知懷璧其罪。」
萬家家主很能理解這種緊張心情,因為自己也曾有過,但他還是堅定認為這是一個極其無聊的愚蠢問題。
令他為之深刻遺憾的是,他居然不止一次對這個問題做出解釋,幾乎家中每個得知此事真相的人,都忍不住向他道出這個擔憂。
「為什麼要擔心?」
他淡然說道:「萬家又不是亂臣賊子,我們的長輩是百年前的從龍功臣,就算這件事真被暴露在天光之下,只要我們直接把晨昏鍾送上去,以皇帝陛下的廣闊心胸難道還會賜一個滿門抄斬?」
萬守康搖了搖頭,老實說道;「陛下是要名留青史的聖人,自然不會做這種事情,像這樣的功勞陛下應該是要大肆封賞的。」
萬家家主說道:「既然如此,那又有何可擔心?真正該擔心的是天命教等邪魔外道,晨昏鍾若是落入陛下手中,那他們只會活得更為艱難。」
話至此處,萬守康再無半點疑問。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抬手擦去額頭不經意間滲出的汗珠,壓低聲音說道:「請兄長放心,我絕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即便不孝……我也會好好看住姑姑的。」
萬家家主很欣賞話里的某兩個字,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說道:「記住,我們是今次事情中最有退路的一方,因為我們的身後是大秦,所以你不要太過緊張,儘可能地低調一些,然後正常辦事就好。」
……
……
還是這一個夜。
一封密信送入大秦邊軍的軍營當中,直接呈上了將軍身前的案幾。
信紙上只有簡單的幾句話,意思大概是讓這位名叫冼以恕的將軍對雲夢古澤多加留意,以及把目光放在萬家的身上看看他們要做什麼,而這一切的前提是隱秘。
這幾句話里的口吻都是居高臨下的味道,沒有任何委婉請求的意思,直截了當。
按道理來說,像冼以恕這樣稱得上是位高權重之人的性情,看到這封信多少要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但他卻沒有。
這位面容古拙的將軍臉上唯有鄭重。
因為那封信上留有一枚私印。
那枚私印象徵著長公主。
……
……
那座荒廢的宅院。
不知何時,余笙已然悄無聲息歸來,靜坐繼續修行,仿佛從未真正離開過。
顧濯對此十分配合,讓自己看上去是一無所知的模樣,沒有為自己的師侄帶來半點尷尬。
這不是因為他已經得知余笙的行蹤,也不是因為他就算不得知也能猜到對方必然是去為接下來的事情做好準備,以防萬一。
而是他正在與此間天地交流,共同探討一個問題。
一個引起現在所有問題的問題。
長洲書院那位院長……此刻到底身在何處?
只要能把這人給找出來,縱使他不願承認顧濯是長洲書院有史以來最為優秀的學生,不願因此給予任何的方便,那也能解決一定的問題。
比如,道主大概在雲夢古澤留下了什麼東西。
「你們還是沒有發現嗎?」
顧濯無聲問道。
天地有聲。
以明月為最,好生無奈,難得惱火。
「你自己再去看看那一幅畫像,我都不知道是什麼人畫出來的,畫師是不是與這位院長有血海深仇?」
「這世上真能有人丑得那般毫無特色嗎?」
「誰能憑那副畫像把人給找出來啊?」
前天的一千字已經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