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蟲小技。葉傾揚嗤笑一聲,偏頭就要躲過去,可是他餘光一掃,突然發現,這個東西跟他剛剛收到的密報描述的有點像。
一隻蟲子。
他手指輕輕一彈,一枚銀針寒光一閃,正中蟲子的眼睛。
啪嗒一聲,蟲子落地。
從路邊的林子裡走出一個姑娘,朝著他撇了撇嘴。
「一個大老爺們,出門帶著繡花針,也不嫌丟臉。」說完她朝著葉傾揚走了過來,只是沒有看他,而是蹲下身子,看著地上一命嗚呼的蟲子,心疼的不得了。
葉傾揚又暴躁了。他帶的是銀針,不是繡花針!這誰家的孩子大半夜的出來觸他的霉頭。
「一個姑娘家,三更半夜拿著蟲子在大街上溜達,也不嫌傷風敗俗。」
「你……出言不遜。」
「你……自己找的。」葉傾揚學著她的樣子反駁。
「哼!懶得理你。看你功夫不錯,想必不會死在前面的客棧。我是白操心了。還害死了我的小蟲子,真是倒霉。」姑娘氣嘟嘟的,撿起地上的小蟲子,放在掌心,另一隻手抽出銀針,朝著葉傾揚就擲了回去。
「多謝你的好心了。幸虧我的功夫不錯,否則就便宜了你的蟲子了。」葉傾揚撇著嘴,邪氣十足。還為他好,就好像他不知道這個蟲子什麼來頭一樣。不過他也真是倒霉,人剛剛到這個地界兒,連氣都還沒喘一口,就遇了個正著。
「什麼叫便宜了我的蟲子,就你這一坨酸肉,我家小蟲子根本就看不上,它可是個素食的。在它眼裡,你連片樹葉子都不如。」小姑娘心疼的摸了摸蟲子的屍體,語氣不善的對葉傾揚說到。
「這倒是新鮮了。小姑娘家家的大半夜出來亂傷人也就算了,還扯出這麼多謊來,也不怕這夜風太大,吹了你的舌頭。」明明就是個喝血吃肉的玩意,竟然說它吃素,當他沒念過書呢還是當他是三歲的孩子?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誰扯謊了?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都怪爹爹,非要讓我出來看看,遇上你這個不識好人心的,氣死我了。有這功夫,我還不如接著找人呢。」姑娘一跺腳,扭頭就朝著路邊的林子裡走。
葉傾揚也不在意,就憑這三腳貓的功夫跟一個破蟲子,也想找他這個江湖赫赫有名的葉大少,真是不知好歹。他也懶得找一個姑娘的麻煩,剛要往前走,就聽見林子裡傳來一個聲音,正是剛剛那個小姑娘。
「如果想要看到明天的太陽,就別住前面的客棧。」
葉傾揚腳步一頓,這個來路不明的姑娘這一會倒是兩次提起客棧,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前面有一家黑店?還是那客棧有什麼問題?
如果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他更要去探一探。他是出來辦事的,又不是遊山玩水的,哪有遇到事情就躲起來的道理?他一定要會一會這個要人命的客棧。
葉傾揚也不在意,嗤笑了一下,搖頭晃腦的往前走。
果然正如剛剛那個姑娘所說,前面果然有一家客棧。門口一對圓柱形狀的燈籠,隨著風微微擺動著。
他沒有直接走進去要房,而是趁著夜色悄悄繞到了後門,一個縱身就落在院子裡的一個角落。
好巧不巧,旁邊剛好有一間屋子,裡面隱隱有人在說話。他一提氣就躍到了樓頂。房頂的瓦片是新換的,及其容易移動。他摒氣挪走了兩塊,屋裡的情景盡收眼底。
一個老頭坐在椅子上喝著茶,前面站了一個小廝,十七八歲的年紀,眼睛裡透著靈氣。
「掌柜的,明天這個時候是不是就有人來接那些人走了?」少年的語速很快,臉上帶著喜氣。
坐在椅子上的老頭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也勾出一個弧度,滿是皺紋的臉上倒是稍顯和氣。
「嗯不錯,今晚你要守好了,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是自然,掌柜的,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麼?這次的貨這麼多,你可得多心疼心疼我,多分我一點,我還指望著早點娶媳婦呢。」少年笑著說。
「呦呵,人不大,倒是想著娶媳婦了,你小子給老子好好干,別天天想那些沒影的東西,少不了你的好處。」老頭一口飲盡杯里的茶水,笑罵了一句。
「誰說沒影了,我早相看好了,我就中意那個姝含,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她給娶回來。」少年握了握拳頭,信誓旦旦。
「那個孟老頭的閨女?」坐著的老頭突然臉色正了正。
「什麼老頭,人家今天才四十來歲,是因為試草藥試的,傷了身子才顯老態。」少年白了老頭一眼。
「那就是是了?告訴你,你娶誰我都不管,就是不能娶那個孟姝含。」老頭咚的一聲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臉上很是嚴肅。
「喊什麼喊,給老子安靜點,你是嫌命長麼?」老頭壓低了聲音,低喝了一句。
「怕什麼,在咱自己的地盤,就是天王老子來,也逃不出你這老狐狸的手心,你怕啥。」少年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又道:「為啥不能是孟姝含?你給我個理由,否則我就不聽。」他心裡想著孟姝含嬌俏的面容,心裡的念想更強烈了一些。
老頭突然抬腳踹了少年一腳,「兔崽子,老子讓你想七想八的,趕緊給老子幹活去,要是有什麼閃失,老子斷了你的根,看你這輩子能娶媳婦不。」
少年拍了拍褲子上的腳印子,又揉了揉大腿,「去去去,這就去,那可是我的媳婦本兒,我可得看住了。」他說完就往外走去,走到門口,突然回頭喊了一句,「我就娶孟姝含,就娶。」話音未落,就跑開了。
「兔崽子!」老頭回了一句,屋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葉傾揚看了老頭一眼,輕輕的蓋上瓦片,一個閃身,跟上了少年。
少年要去的地方就在不遠處。葉傾揚隱在暗處,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只見那個少年停在一個大房子門口,從懷裡掏出一串鑰匙,找出其中的一個。他打開房門之後左右看了看然後進屋反身關了門。須臾,裡面亮起了一盞燈。
葉傾揚飛身上前,像剛才一樣揭開瓦片,看著裡面的情形。
裡面的擺設及其簡單。簡單的就像沒人住一樣。可是裡面有人,不但有,還有不少。
裡面的孩子居多,大概有三十多個,只有幾個女孩,其餘都是小男孩。還有一個年紀大一點的男人,大概二十歲的樣子。
這些年全都被綁了手腳,坐在地上。目光呆滯,就像是被吃了什麼控制大腦麻痹大腦的藥一樣。許是剛剛燃起的燈燭有些刺眼,好多人都是眯著眼,迷離的目光顯得更加的沒有焦距。只是他們看著剛剛進來的人,身子齊齊抖了一下。
在這種情況下身子都會不自然的抖動,看來來人在他們心裡是個極其恐怖的存在。
少年看見地上坐著的這一幫子人,展顏一笑。
「告訴你們個好消息啊,你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明天的這時候,你們就會被金主帶走,那可是個有權有勢的大人物,以後你們能不能飛黃騰達享榮華富貴,那就看你們的造化了。」少年清了一下嗓子,對著這些人說到。
唯一有反應的就是那個大一點的男人了,他慢慢的移動著眼睛裡的焦距,最後定格在少年的身上,看了一會,嘴裡發出了呸的一聲。
少年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他三步兩步的走到男人面前,彎著腰,腦袋湊了過去。
「孟書清,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好好的日子你不過,偏偏跟我過不去,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有什麼資格反對我娶你妹妹。」少年抬起右手,在那個叫孟書清的人臉上拍了幾下,啪啪的聲音響起。
雖然孟書清臉上已經很憤怒,可是葉傾揚發現他的腦袋只能微微一動,幅度小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區別。少年哈哈大笑,「果然是醫藥世家啊,這抗藥性真不是一般的強,竟然還能動。看來我要再加一點才行。」
少年說完收回手,朝自己懷裡伸去,果然又拿出一個藥丸來。那個藥丸黑乎乎的,散發著濃重的腥味。味道一出來,旁邊呆滯的小孩子們臉上更加的迷離,連眼睛都眯起來,像是隨時要閉上的樣子。
葉傾揚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正想著要不要出手救人。敵人的敵人不一定是朋友,但絕對有合作的可能。
少年的左手一把掐住孟書清的兩腮,強行掰開他的嘴,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著藥丸就往前送,要看就要塞到嘴裡。
突然,一動不能動的孟書清動了,不但動了速度還很快,力氣也不小。就在藥丸挨著他嘴唇的一剎那,他兩隻手用力往前一推,就把少年推倒在地上,然後奪過藥丸,迅速的塞到懷裡,掄起拳頭就朝著地上的人的臉揮去。
哪知地上的少年也不是坐等挨打的主,他剛剛只是一時沒有防備才被偷襲,要是正面動手,他不一定會輸。少年一個翻滾避開拳頭,骨碌一下坐起了身子。他袖子一抖,從裡面掉出一節鐵棍,他抄起鐵棍,用了十成十的力氣,直奔孟書清的腦門,這一棍子下去,即使不腦漿迸裂也會血流滿面。
葉傾揚手指輕輕一彈,一枚銀針就送進了少年的手腕。
嘶。少年胳膊一麻,鐵棍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誰?誰扎我,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他有些慌神,孟書清是清醒的,暗處還有幫手,他一個人對付兩個,處於劣勢。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有種就出來跟老子單挑,躲起來裝縮頭烏龜算什麼英雄好漢?」他邊說邊往後蹭著身子,朝著門口的方向一點一點挪動。
少年的身子已經挪了一半,就當他想要起身奪路而逃的時候,孟書清撿起了鐵棍,一步一步朝著他走過來,眼睛裡的怒火仿佛能噴出來。
「娶我妹妹?就你這樣的人渣,下輩子都沒有可能。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同意。」他話說的很慢,走一步說一句,等他說完,人已經站在了少年的面前,雙手拿著鐵棍懸在少年的頭頂,仿佛下一秒就能壓下來,打在頭上。
「秦子安,拿出解藥,放了那些孩子,我饒你一命。否則,我就送你下地獄。」孟書清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的人,腰挺得筆直。
「孟書清,你不是有本事麼?你自己去研究好了,要解藥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反正放跑了你們,我也活不了。」秦子安這時候反倒不慌了,他相信孟書清不會輕易要他的命,因為他有多求,不但想要解藥,還想著要救出那些孩子。既然有所求,就會有顧忌,而他,有那個能力,能辦到他的所求。
不好!不管他的後背挺的有多直,暗處的葉傾揚都發現了他的異常。剛剛這個叫孟書清的男人沒有立刻撿起鐵棍去攔秦子安,而是原地休息了一會,很明顯他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有力氣。現在他只是在虛張聲勢,無非是扯了暗處之人的虎皮當大旗。只是他拿著鐵棍的虎口已經微微在顫抖,支撐不了多久了。
葉傾揚一運氣,一股精純的內力就順著掌心的方向,落在孟書清的後背。
「唔。」孟書清輕嘆一聲,任由這股神秘的力量充盈著身體,他能感覺的到自己的力氣一點點在恢復。
他緊了緊虎口,把鐵棍握的更緊了一些,擔在秦子安的頭頂,用力往下壓了一壓。
「拿出解藥,否則我殺了你。」他的聲音更大了一些,臉上有了些急色。
「我說了,你直接動手就好,我是不會給你解藥的,也不會告訴你能逃出去的路。」秦子安雖然一口拒絕,可是他還是狡猾的透露出一個信息,那就是他不但有解藥,還知道哪條路能讓他們逃出去。
這個誘惑對於孟書清還說是極大的。他稍稍收了一點力氣,把鐵棍略微抬起了一些。
秦子安笑了,他押寶押對了。孟書清不會殺他。他的命暫時保住了。現在他能做的就是趁對方不備,找機會逃出去喊幫手,那他就是立了大功,明天分的銀子一定不會少。到時候別說孟姝含,就是再納一個妾,都沒問題。一妻一妾,齊人之福,想想都能笑醒。
夢就是夢,早晚有醒的時候,夢與現實的差距,是殘酷的,尤其是美夢。
而打破這個美夢的人,無疑是在房頂吹了半天冷風的葉傾揚。
他從房頂順勢而下,正好落在門口,一個閃身進了屋子,順手反關了房門。
「你是誰?」秦子安聽見門響一回頭,就見到一個臉戴黑色面巾的人進了屋。
「要你命的人。」葉傾揚手裡一枚長銀針,在手指間上下翻飛,銀光晃眼。
秦子安聞言渾身一抖,「你不能殺我,否則……否則他們不會放過你的。而且……而且我手裡有解藥,只有我能救他們。」
葉傾揚一聽,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