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臣豹只知道王義是個連林忠都不敢管的大官,可是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麼身份。他右手扣著他的脖子,左手去搜了搜,想著搜個兵器出來。
可是註定搜不到,王義這個人有個習慣,他要是出去喝酒快活,只穿便裝,而且還要裝個斯斯文文的樣子,頗有點書生的感覺。這個時候,要說想從他身上搜壺美酒也許還能找到,要是想搜個刀啊劍啊的,那絕對不可能。可是也活該他倒霉,莎臣豹上上下下搜了一遍,還真讓他找到了一樣東西。
今晚王義出去找酒喝,剛好路過一個酒館,非常的與眾不同。一個大大的場地,中間架著幾個大火堆,幾個店夥計圍在旁邊,不停的轉動著手裡的東西。
王義定睛一看,哎呦不得了,這火上轉著圈,滋滋冒油,飄著香味的,可都是好東西。有牛,有羊,有豬,有雞,有兔子。有的還是生肉狀態,有的已經烤的色澤金黃,香氣四溢。夥計收了手裡的動作,利落的拿著熟了的食物往客人的桌子邊一站,拿著小刀刷刷刷的割著薄片。桌子上清一色都擺著粗土的酒罈,看上去不怎麼吸引人。
見多了精美的酒壺,品慣了珍饈美酒,眼前這一幕對於王義來說反倒另有一番滋味。他也像那些糙壯的漢子一樣,往凳子上一坐,拍了下桌子喊了聲上酒上肉。眼疾手快的夥計見來人的打扮,就知道是個有錢的主,立刻拿了兩大壇就往桌子上一放,朝著火堆中間喊了一句快點拿最好的肉過來。
烤肉的夥計心領神會,立刻拿了剛剛烤熟的肉過來,不同於其他桌那樣只是切成了片,他們還把切好的肉用簽字串了起來,以方便貴客享用。每種肉都切了二三十串,擺在桌子上。王義一邊喝著酒,一邊咬著肉,真是心滿意足。尤其是那個烤肉,真的是太好吃了,好吃到他臨走的時候,都沒捨得丟棄剩下的肉串,而是讓夥計拿了油紙過來包了,別在身上,搖搖晃晃的回去。
而現在,莎臣豹的手,剛剛摸到了還有些餘溫的肉串。
他一把把那包好的東西扯了出來,用牙咬掉了上面的紙。然後就有一股撲鼻的香氣襲來,他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他本來就習慣吃肉食,而且他又天天吃的極差,還吃不飽,現在這些肉串在他眼裡,簡直就是世間最美味的東西。
肚子在咕嚕咕嚕的抗議,他顧不得什麼形象,也顧不得還有那麼多人看著他。開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好吃,真的太好吃了。他狼吞虎咽的吃著,手上的力道輕一下重一下的,沒了規律。
王義的身子像篩糠一樣,抖得不成樣子。他真怕哪一下這個暴徒一用力,他的脖子就斷了。
「大……大俠……十五皇……皇子,你……你手下留情,慢慢吃,慢慢吃,要是不夠,我……我再去給你買點。對了還有酒,你放開我,我去給你買酒買肉,讓你吃個夠。」
「閉嘴。」吃的正香的莎臣豹聞言低喝了一句,滿嘴的肉使得發音有些含糊不清,可是手上的力道倒是因為這一生低喝一下子變大。
「唔。」陡然增加的力道讓王義的脖子差點斷掉,他悶哼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了。只是身子抖的更厲害了。他的眼睛裡滿是恐懼。他在求助,祈求誰來救他一命。
北國大皇子和公子完全是看熱鬧的心態,不管結果是什麼,都對他們有利。若是莎臣豹失手殺了王義,那他們就藉此討好元和,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他身上。若是莎臣豹被殺,那他們也不能什麼也不說。好歹也是他們北國的皇子,死在元和,總要討些說法才行。
以墨瀾為首的一眾侍衛軍是漠不關心,不管是這個莎臣豹,還是王義,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個只會惹麻煩的人,這兩個都是個礙眼的存在。
林忠雖然很急,但也只是怕萬一雙方有什麼傷亡,皇上借題發揮。所以他也沒動,在旁邊觀察著形勢。
真正著急的恐怕就是林忠帶回來的那些人了,他們有的是皇上的人,有的是皇后的人,還有一些其他人的眼線。尤其是皇后的人,更是急上加急。這王義是皇后的親戚,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皇后怪罪下來,他們也沒好果子吃。
其中一個人想到這連忙喊:「大膽囚犯,快點住手,他可是我元和皇后娘娘的弟弟,要是有什麼閃失,定不會輕饒你。」
喊話的人叫王成,算是皇后派過來的人裡面的小頭頭。他正為自己剛剛的話洋洋得意,想著他這句話絕對能把莎臣豹嚇的立刻放了人。這可是大功一件,不知道皇后娘娘和王大人會賞賜多少給他。
這樣一喊,莎臣豹就真的知道了王義的身份。手上有這麼大的籌碼,他會放手才怪。
果不其然,莎臣豹一驚,然後哈哈大笑。吃了不少肉,連笑聲都大了起來,把王成給笑的真犯嘀咕,他明明是在威脅他,又不是在講笑話,笑成這樣是為什麼?
莎臣豹完全沒有答疑解惑的想法,低頭看了王義一眼,「看不出來你這種敗類也是皇親國戚,真是丟臉。既然你有這麼大的背景,那本皇子也就放心了。」說完,他把手裡最後一塊肉吃了下去,把一把空簽子往王義喉嚨上一抵。
「不想讓他死,就按我說的去做。備馬,再拿點盤纏,快點。否則我扎死他。」竹籤子的尖是鋒利的,王義脖子上有為莎臣豹的力道已經有出血的地方了。尖刺的疼痛感嚇的他襠下一熱,一股濃烈的臊臭氣自下而上,再四散開來。
莎臣豹萬分慶幸他已經吃完了所有的肉,否則聞著這個味道,恐怕再餓,他也不下去。王義喝了一晚上的酒,整整兩大罈子,現在都化成了另一種液體,排了出來。他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地上濕潤的面積越來越大,甚至匯成了一條小溪,蜿蜿蜒蜒的。
丟臉啊。墨瀾望天,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快,快,快。不,不要……」王義一聽莎臣豹說要殺他,馬上就慌了,連忙沖著元和的人連說了三個快字,讓他們快點去準備。
正當他要說完後面的不要殺了我的時候,望天的墨瀾動了,一邊衝過來,一邊嘴裡高喊一句,「不愧是王大人,果然處處為元和著想,置自己生死而不顧。墨瀾佩服你。」
說完他已近了囚車,莎臣豹完全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敢有人衝過來,可是晚了,墨瀾的劍已經揮了過來,而他躲不掉。
既然躲不掉,那就不躲了。既然他的人質起不了威脅的作用,那就是個廢人了。廢人活著還是死了又有什麼要緊。他想到這,把王義往墨瀾衝過來的方向一帶,剛好正面朝著飛來的劍尖。
「殺了我……」王義終於把後半句話給說出來了,可是卻變成了另外的意思。
「屬下遵命。」墨瀾把劍往前一送,噗的一聲刺透了王義,還連帶著後面的莎臣豹。
這個肉串,有點大!墨瀾心裡想著。
「你好……」大的膽子。血從胸口汩汩的流著,王義的意識漸漸的模糊了,剛說了兩個字,嘴裡的血沫子就噴了出來,擋住了後面的話。
王義最後一口氣,隨著劍離開身子,也消散在空氣里了。他身子一軟,就躺在了地上,那片有著自己味道的,潮濕的地面。莎臣豹手上一松,暈了過去。
「幾位大人,王大人捨生取義,為國捐軀,還請幾位大人過來幫忙,好好收殮元和的大英雄。」墨瀾一邊示意侍衛上來重新處理莎臣豹,一邊偏頭對那幾位說著。
那幾位豬助攻尤其是王成,臉白的像鬼一樣。他們做夢都想不到墨瀾會突然出手殺了王義,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大膽,小小侍衛竟然敢殺朝廷命官,冥王府是要造反麼?」什麼叫栽贓連坐?這就是了。
墨瀾勾唇一笑,冷硬的面容竟然有幾分邪肆的味道。
說他墨瀾倒是沒什麼,興許還能活著。可是千不該萬不該,把冥王府給帶上。而且還是個造反的名頭。
這個鍋,冥王府不背。
「這位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墨瀾人微命賤,受些委屈倒也無妨,可是冥王爺造反這話,大人還是要仔細想清楚了才行,大人你說呢?妄自揣測,私加莫須有的罪名於當朝王爺,墨瀾一定會一字不漏的轉告王爺。」
「你……冥王……冥王又怎樣?真以為老子會怕?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嚇大的。」王成的腿有些抖,幅度不大,只是說話有些磕磕絆絆。
「這句話墨瀾也會如實稟告。在提及冥王的時候,自稱老子,大人置吾皇萬歲於何地?如果墨瀾沒說錯的話,聖上和冥王爺可都是先帝的兒子。」若是只有冥王,難保皇后會出來橫插一腳,可是現在他把皇上拉進來,那皇后嘛,也蹦躂不起來了。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我沒有那個意思。」王成急了,得罪了墨瀾他不怕,得罪了冥王皇后也會出面替他說話,可現在是皇上啊。天子一怒,誰敢言語?
「皇上是治世明君,是非黑白自會定奪,大人不必緊張。有與沒有,墨瀾相信皇上定會給你個說法。」墨瀾雙手抱拳,朝著京城的方向一舉。
「大膽侍衛,目無法紀,你殺了王義王大人,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回去?我現在就了結了你,為王大人報仇。」絕對不能讓墨瀾回去,否則他到時候百口莫辯,沒有也會變成有了。
呵,墨瀾輕笑。了結他,真不知道這人哪來的自信。當他墨瀾是吃白飯的?當他身後這三千號人是裝門面的?
林忠一聽,苦笑一聲。這墨瀾的心思,他猜得到。正因為猜得到,他才苦笑。現在這種情況,他只能明確的站隊了。
他朝著北國人的方向一抱拳:「擾到了大皇子和公主休息,還請兩位見諒。貴國人的傷勢,林某會找人來瞧,一定不會讓他有性命之憂,兩位可以放心休息。」
大皇子也不在意,擺了擺手說無妨,朝著公主妹妹點了個頭,又返回馬車裡。
林忠見他們都已經回了馬車,這才轉頭看著墨瀾,臉上帶著一些釋然的輕鬆。他一句一句,擲地有聲。
「本將軍看的清楚,聽的明白。王大人高義,為了不讓大家受威脅而放跑嫌犯,自願一死。實在讓人敬佩。也多虧墨大人當機立斷,才不負王大人所託。待到返京之時,林忠一定會將王大人和墨大人的壯舉如實稟告給聖上。」林忠以朝著京城方向一拜,「至於王成大人的話,本將軍與墨將軍的意思一樣,涉及到聖上與王爺,還是油皇上來定奪吧。臣子不敢越俎代庖。」
林忠的一段話讓墨瀾鬆了一口氣。
王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成了什麼事了?王義自願一死,墨瀾當機立斷?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小侍衛不但沒有罪,還成了有功的人?反倒是他,倒成了罪人。他連忙看向盟友,哪知大難臨頭各自飛,那些人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一步,跟他拉開了距離。
出頭的椽兒先朽爛,他們還是先眯著好了。免得人還沒到京城,命先給丟了。那這些年,他們可是白白耗著了。
王成見大家都不理,一下子慌了神。他兩隻手搓了搓,強作鎮定。
「我剛剛睡的迷迷糊糊,可能沒聽明白,剛剛一場誤會,誤會。我現在就命人去買棺材,買上好的棺木來收殮王大人。」他尷尬的乾笑了一聲,帶著自己的侍衛親自去尋,逃也似的離開了這裡,只是走的有些急,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摔了。
「既然是誤會,林將軍,那墨瀾等下去休息了。」待林忠點了個頭,墨瀾就帶著跟著他出來的幾個侍衛退下了。
其餘人也都紛紛告退,一時間這裡恢復了安靜,只有那淡淡的尿騷味和濃重的血腥味交雜在一起,無聲的訴說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一場鬧劇,以元和少了一個人,北國十五皇子胸口多了個傷口為代價,落了幕。
同樣是靜謐的夜,另一個人卻沒覺可睡,而是伴著夜色疾行。馬背上的人,正是葉傾揚。他沒有跟著林忠一起回京,而是按著師哥的安排,一個人一路向南。
滇境,那個神秘的地方,有太多的謎團,需要去一層一層的撥開迷霧,找出真相。
而這件事,毫無疑問落在他身上,雖然師哥說因為他最閒,可是他不那麼想,他這叫能者多勞。
趕了六天的路了,眼看前面就是了,他慢慢的減了速度,從馬上跳了下來,一拍馬屁。股,馬就噠噠噠的朝著路邊跑開了。他一個人徒步走著,想找一個歇腳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突然,前面陰風一起,一個東西朝著他的面門就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