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解藥在你手裡?」葉傾揚唇角一撇,滿臉不屑,只是別人看不到罷了。
「當然,我……我有解藥。你不能殺我。」秦子安又強調了一遍。
葉傾揚朝孟書清撇了撇腦袋,示意他先去休息,然後微微彎腰,身子前傾。
「一條狗腿罷了,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你要是有解藥,我把腦袋給你當球踢怎麼樣?要是拿不出,那我就把你的腦袋擰下來,踢個夠本。」察言觀色,葉傾揚有多擅長,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秦子安或許能騙到孟書清,可是在他面前,根本不夠看。
秦子安的臉一下子就白了,慘白慘白,而這就剛好證實了葉傾揚的話,留在原地沒有走的孟書清看的清清楚楚,這下他明白了,剛剛秦子安就是在騙他。他不由得心裡惱火,恨秦子安這個人心狠手辣。
沒有解藥,這些孩子連動都動不了,就算他們知道出去的路,也帶不走這幾十號人。到時候還不是一樣被捉了去?
「我……我當然有解藥,只是……只是我沒帶在身上。」秦子安連忙辯解道。
「唔,這樣啊,我輕功不錯,帶你去拿如何?」葉傾揚手中的銀針抵在秦子安的額心,手只要稍稍用力就會戳進去。
「好啊,你帶我去,我拿給你,就在前面的院子。」只要他出了這裡,就有辦法擺脫鉗制。
「前面的院子啊,還真不遠。可是我突然間不想要解藥了,我只想要你的命怎麼辦?」葉傾揚手上的銀針一閃,站直了身子,而被銀針戳了一下的秦子安,眼睛一翻,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你還撐得住麼?」葉傾揚看了一眼旁邊的孟書清,發現他額頭上滿是汗珠,緊緊咬著嘴唇,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孟書清先是看到秦子安暈了過去,心下稍安了一些,正要回話,哪知他剛剛張了嘴連聲音都還沒發出來,就眼前一黑,撲通一下撲到地上。
這下好了,兩個能說話的都躺下了,這屋子裡除了他就還只有那些個呆坐著的孩子了。
帶又帶不走,而他兩眼一抹黑,什麼也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個秦子安跟剛剛那個老頭絕對是個壞人,不然也不會關了這麼多人,還餵了不知道什麼藥,聽他們話里的意思,應該是密謀著把這些人都賣掉。
怎麼辦?
這些人他救還是不救?
他看著那些眼睛裡沒有焦距的孩子,想著還是救吧,他既然已經出了手,就幫到底,所謂送佛送到西嘛。
葉傾揚煩躁的踢了孟書清一腳,可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看來只能靠他自己了。
可是就算他功夫不錯,輕功也算厲害,要是靠他自己來救,那得往返好多次,等他完事,天都亮了,不被發現才有鬼。
他連忙用秘法試著聯繫,一試果然有效,那邊有人回應。
太好了,他趕緊說了這邊的情況,讓他們過來幫他。
人來的很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有數條黑影飄了進來,足足七八人。
一進屋就看見地上的人,還有坐在椅子上休息的葉傾揚。
「葉少主。」幾人一抱拳,低低的叫了一聲。
「嗯,把人都帶走,暫時先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不知道他們被餵了什麼藥,藥效是多久,他只好先把人帶走,等他們清醒了再說。
「是,屬下等這就把他們帶到山裡。」幾人或拎或抱,人手三四個孩子。
葉傾揚站起身,左右手各是秦子安和孟書清,跟著幾人,幾個縱身消失在夜色里。
屋裡只剩一盞燭光,隨著屋裡氣息的變化狠狠的搖曳了一下,復又恢復了平靜。
而林忠,此時還沒睡。雖然在場的人都改了口,說是王義主動求死,可畢竟是皇親國戚,墨瀾這麼輕易的把人給殺了,恐怕麻煩不小。他知道墨瀾在冥王府的地位,無論如何他也要保住墨瀾的命。
正當他想著怎樣做才能把這件事蓋過去的時候,一隻小鳥順著營帳的縫隙鑽了進來。
小傢伙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羽毛,只是喙尖有一點火紅,特別亮眼,使得小鳥看上去甚是靈動。一雙烏亮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轉著。
它繞著林忠轉了兩圈,然後落在桌子上,歪著腦袋想了一想,似乎在確認眼前的人是不是它要找的。最後它終於認清了面前的人,用紅紅的喙尖嘟嘟嘟的啄了幾下桌面,又啄了幾下自己的小腿。就好像是在說,這裡有主人交代的東西,快點來拿。
林忠似乎被這小東西給萌到了,暫時忘了王義的事情。含笑著朝桌子走過來。
哪知小鳥撲棱一聲,躲開了林忠的手。噔噔噔,小鳥向後一跳一跳的退了幾步,離林忠遠了一些。
林忠看著逃開的小鳥,收回了手,有些不解的看著它,似乎在等它解惑。又突然發現對方只是一隻小鳥,根本不會明白他的意思。
卻不想小鳥扇了扇翅膀,又重複了剛剛的動作,先用小嘴巴嘟嘟嘟的啄了幾下桌面,再啄幾下腿上的東西。
林忠似乎突然想明白了,它這是在講條件?
先給它拿報酬,然後才能得到信?
他失笑的轉頭去找吃的,營帳里沒有糧食,他正欲出去,突然想起今天白天他們路過一處賣點心的鋪子,他就命人包了一些能存的久的,打算帶回去給兮兮吃。
現在剛好能應急打點這個譜大又傲嬌的信使。他從裡面拿了一塊糕點,一點點掰開,放在桌子上。
小傢伙先是往前跳了幾下,低頭啄了一小塊,又鬆開嘴巴,再啄一下,再鬆開,反覆幾次,把那一塊啄的適合自己大小的點心渣吞了下去。
感覺味道不錯,又開始去啄另一塊。只是在啄的時候,把自己的小鳥腿往前抬了一抬。
林忠看的啞然失笑,這個小東西就跟小孩子一樣。到底是他沒經驗,才把點心掰的那麼大。他沒有先去解開信箋,而是把點心塊捏開,一點一點,就像伺候著自己的孩子一樣。
這回小傢伙開心了,再也顧不上別的,愉快的吃了起來。
林忠輕輕的解開一條細繩,展開卷在腿上的一個紙條。
信上的字不似平時見的毛筆字,而是用細細的碳尖寫的,只有一句話。卻讓林忠紅了眼圈。
直到打開之前,他都以為是冥王或者葉傾揚送來的。他連做夢都不敢想,這個紙條是他的女兒送來的。
沒有落款,沒有其他話語,只有這簡單的六個字,爹爹,歡迎回家。可是在林忠心裡,卻勝過千言萬語。
他從沒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也沒有照顧教導她一天。可是一別十六年,她卻仍然願意叫他一聲爹爹,仍然願意歡迎他回家,回那個被他拋棄了十幾年的家。
他雙手抖的厲害,這些年他的銳氣已經被磨平了許多,再也回不到當年的那個林忠。可是女兒和家,在他心裡卻一直沒有變過,那是他最暖心的存在,也是他忍耐多年的最大顧忌。
不管這些年他經歷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這一刻,都值得了。他的女兒沒有怪他,還願意見他,這就足夠了。
其實自從冥王第一次跟他說要助他回京開始,他就開始失眠。這段時間他每晚都睡的很少,即使睡著了也是淺眠。這幾天在路上更是夜夜不能寐,就連眼窩都深陷了下去。
今天晚上,他終於可以安心的睡一覺了。
小鳥吃的差不多了,就開始東啄一下西啄一下的玩,結果玩了半天,仍然不見有回信。
它沒辦法,只好再次提醒,吃了人家的,總要干點實事才行。它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操心的鳥了,鳥生很艱難啊。
嘟嘟嘟,聲音再次響起,林忠終於把視線從紙條上挪到桌面。只見小鳥又開始啄自己的腿,與之前不同的是,它現在啄的是另一條腿。
林忠這一次是真的笑了,十幾年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他連忙拿過紙筆,蘸好了墨,卻不知道要寫什麼。直到鼻尖的墨汁滴落在紙上,暈開了一大片。
小傢伙有些不耐煩,它不能耽擱太久啊。臨出來的時候,可是有人威脅過它,若是不能送到,就把它給烤了。
竟然敢懷疑它的職業操守,它要是能開口說人話,一定會好好質問一下那個懷疑它的醜女人,它是那樣的鳥麼?
至於為什麼是醜女人,是因為在鳥大爺的鳥眼裡,沒長羽毛的都是丑的。
它蹦到紙上,小爪子踩到了墨汁,它嫌惡的連忙跳開,在紙上留下了一個個小爪子印。
紙已經不能用了,林忠又拿了一張出來,這次他沒有蘸墨,而是想先想好內容。
心裡有千言萬語,可是他舉了半天的筆,仍然沒有想好要寫什麼。突然他撇到小鳥剛剛用爪子踩出來的印記,心裡一動。
既然無從說起,那就畫好了,把他心裡那幅最美的畫畫出來,給他的女兒看。
他蘸了墨汁,一點一點的在紙上勾勒著,不一會,一個被襁褓包裹著的小嬰兒躍然紙上。小寶寶嘟著小嘴,眼睛又大又亮,兩隻小手揮舞著,好像在說,快點抱抱我。
他畫的極小,小到比剛剛那個紙條大不了多少。用毛筆畫出這么小又這麼傳神的畫,定然是平時畫過很多次。他待墨干,仔細的裁了紙,綁在小鳥的腿上,又摸了摸它的小腦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它帶來了女兒的信,他總覺得這隻小鳥一舉一動都有女兒的樣子。他的女兒也一定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兒。
小鳥抖了一下腦袋,看了林忠一眼,雙翅一展,又順著來時的路鑽了出去。
林忠的視線一直把小鳥送了出去,然後就定格在那個縫隙,久久沒有離開。
只有桌子上的碎屑和林忠手裡的紙條,昭示著剛剛發生過什麼。
黑衣人提著孩子在夜色中疾行,很快就來到了葉傾揚來時的那條路,他們身形一閃,就鑽了進去。
葉傾揚雖然提著兩個大人,可是卻沒影響速度,他幾乎同時跟著他們進了林子,七拐八拐,拐到了一處斷崖。黑衣人連猶豫都沒有,直接跳了下去,只是在落到了一小段的時候,有一個很窄的斷層,黑衣人跟手裡的孩子都安全的落在斷層處。
葉傾揚雖然也是沒有猶豫的隨著跳下去了,可是畢竟帶著兩個大人,三個人的重量導致慣性很大,到了斷層處一個不穩,直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