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臨,晚香堂走動的下人逐漸變少。
屋內,劉氏眯眼坐在主位上,不停轉動著手裡的佛珠。
陳寶珠百無聊賴地擺弄著衣服上的刺繡。
顧漫靈用手撐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回來了,世子回來了——」
管家的聲音像在湖裡投了一粒石子,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劉氏也伸長了脖子,朝門口張望。
「陳寶珠,你等著被哥哥休吧。」顧漫靈露出興奮的神色。
哥哥去了這麼久才回來,定是因為這個喪門心被罵了。
等她被休了,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用她的嫁妝了。
陳寶珠並沒有如她想像的一般,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笑著說道:「你哥哥馬上就到了,你一會兒再高興也來得及。」
「你……」顧漫靈臉頰漲得通紅。
隨即她又想到白天打聽到的消息,陳氏得罪太師夫人是從琥珀口中說出來的,她如今不過是嘴硬罷了,一會兒有她哭的時候。
這麼想著,她越發得意起來。
「母親。」顧遠陽低沉的聲音,將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快坐下。」劉氏聲音有些顫抖,看向自家兒子的眼神充滿期待。
顧遠陽自然知道母親在期待什麼,他微微點了點頭。
劉氏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下去,她面上露出和藹的笑:「不知道太師讓你填哪裡的空缺?」
「工部侍郎。」
工部雖不似戶部那般有油水撈,但好歹也是個正四品,比起他之前的官職高了不少。
劉氏笑得合不攏嘴,還不停喊著:「好!好!好……」
顧遠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起身行了個禮:「孩兒還有話單獨同母親說。」
陳寶珠懂事地起身:「那兒媳就不打擾婆母和夫君了。」
顧漫靈卻一副不情願的模樣,怎麼跟想像的不一樣?
不是說華夫人睚眥必報嗎?
得罪了她不報復便算了,還給哥哥升了官,那陳寶珠有什麼巫術不成?
「還有何事?」劉氏問道。
顧漫靈回過神來:「無事了,這便離開。」
等房間裡只剩下母子二人,顧遠陽才開了口:「太師那邊的意思是,我若想頂工部這個空缺,必須先休了陳氏。」
「太師怎麼管你的家事?」劉氏覺得莫名其妙。
顧遠陽也是一頭霧水:「太師沒有要說的意思,我也就沒敢再問了。」
劉氏點點頭:「沒問是對的,左右不過一個陳氏,休了她咱們也沒什麼損失。」
大魏規定,女子被休棄回家,嫁妝是不允許帶回去的。
不過休妻的規定也很嚴格,若妻子沒犯錯丈夫是不能強制休妻的。
「現在比較棘手的問題是,陳氏並沒有錯處,我又如何能休妻?」顧遠陽皺起了眉頭。
「這事交給我,你只管準備好去工部報導吧。」劉氏深諳後宅的生存之道,更知道如何讓一個女子犯錯了。
顧遠陽鬆了一口氣,他等的便是母親的這句話。
母子二人之間的對話,陳寶珠並不知道。
她回到翠竹軒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顧遠陽沒有提休妻的事,卻又提出單獨和劉氏聊。
但如今敵在暗我在明,身邊又只有琥珀一個可用之人,只能等劉氏先出手了。
她心裡裝著事,晚上隨意吃了點東西就去睡了。
半夜時分,陳寶珠感覺身上有些燥熱。
她心中一緊,忙起身叫醒了琥珀。
這感覺她最是熟悉,當初劉氏就是給她下了這銷魂香,自導自演了一出抓姦的戲碼。
以此為把柄,讓她問陳家要錢看病,實則那些錢都被顧遠陽拿去孝敬六皇子了。
「姑娘,怎麼了?」琥珀揉了揉眼睛,嗓音還有些沙啞。
陳寶珠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可能被人下藥了。」
「什麼?」琥珀瞬間清醒了,她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定是晚上的湯有問題,我就說今天怎麼這麼好,大廚房那邊還送了鴿子湯過來。」
「現在不是找問題的時候,你不要離我太遠。」陳寶珠胸口起伏,不停喘著粗氣。
琥珀哪裡遇見過這樣的事,她是陳寶珠四個丫鬟里最小的,兩人一起長大,說是丫鬟不如說是玩伴。
前十幾年,兩人遇見過的最大的事,也不過是陳寶珠砸碎鄰居家的窗戶,被人找上門了。
「不要慌。」陳寶珠抓住琥珀的手,「先扶我去泡一下涼水澡,等我冷靜下來再做打算。」
她現在幾乎已經無法思考了,連呼出的氣都燙得嚇人。
琥珀腦子裡也是一團漿糊,只能順著自家姑娘說的話去做。
兩人走到門口,卻發現房門被從外面鎖住了,根本打不開。
「怎麼辦姑娘?」琥珀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陳寶珠喘著粗氣:「容我想想……」
她一邊說,一邊摸到了梳妝檯旁,拿起桌上的簪子就朝自己胳膊上刺去。
「姑娘!」琥珀忙拿出帕子,去捂她的傷口。
陳寶珠疼得額頭上浸出了汗,腦子也跟著清醒了不少。
那老婆子既然給自己下了藥,不可能不放男人進來,那一瞬間就是她的機會。
琥珀是會一點拳腳功夫的,對付一個男子應該不成問題。
正想著,房門那邊便傳來一陣響動。
夜深人靜的時候,一點動靜都快被放得無限大。
陳寶珠只覺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若失敗那她便白多活這一次了。
她低聲在琥珀耳邊說了幾句。
許是那人怕吵醒房中的丫鬟,動作格外輕。
這便給了琥珀機會,她一個閃身滾到了門口,一個男子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琥珀一個手刀就把人劈暈了,看清男子面容的那一刻,她傻眼了。
「怎麼會是他?」
陳寶珠上前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子,冷哼一聲:「嫁進侯府後,我也就與車夫接觸得多一些了,到時候也方便他們編故事。」
「她們……她們竟這般無恥!」琥珀氣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陳寶珠一點也不意外,她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去旁邊泡會兒涼水澡,一會誰進來看打探情況,你就將人敲暈了。」
「我陪你一起。」琥珀不放心。
陳寶珠擺擺手:「我可不能讓他們白白算計了去,你留在這裡幫我把人抓住。」
琥珀雖不甘心,卻也聽話地留在了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