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是長沙城外的溪水,潺潺走過,不知不覺,這已經是容溶來到民國的第八年,暮春剛過,華夏的母親河便發生決堤。
沿岸遇災人數何止百萬,北平等地漸漸出現逃難而來的難民,各地動亂不止。
容溶並沒有閒著,她正在南方開新廠,聞訊後,立刻派人捐款捐物,召集難民以工代賑,修建避難所、引水自救……
期間國民政府始終沒有露面,各大報社不斷宣揚民間企業家們的豐功偉績,抨擊政府的無作為行徑,百姓群情激憤,紛紛捐款助力。
經此一事後,月輝製藥廠的名聲在民間攀向了高峰,每每發行新藥,都有無數人鼎力支持,成為這個時代名利雙收的大企業。
次年,西藏試圖獨立,國民政府拒不承認,派兵鎮壓,並廢除舊制度,張起靈帶領一批小張奔赴西藏,尋找失落的張家旁支。
臨走前,張起靈繞道來了北平,容溶正在視察工廠,她一轉身便見一個模樣清俊的青年像是孤山長松的站在石柱邊,看起來比大理石做的石柱還要冰冷。
「來了怎麼不出聲?」
天氣正寒,他只穿一件連帽衫,衣領後面的帽子將半張臉遮的嚴嚴實實,看起來像是個不會說話的幽靈。
連帽衫是容溶設計的,小哥喜歡低調,不喜歡別人盯著他的臉看,所以容溶照著他後世的穿著定做了幾套送他,誰知道張起靈再也不穿別的,連冬天也要穿連帽衫。
容溶每次見了,都要數落兩句,再塞個小手爐給他。
「看見你在忙。」張起靈抬起眼睛,定定看她,眸中積雪如遇暖陽緩緩融化。
因為你在忙,所以我在等。
他的性子直白到可愛,容溶始終這樣覺得,比起西王母宮的張起靈,眼前的小哥更直接,也更讓人憐愛。
他們並肩往辦公室走,容溶問他:「是準備去哪裡?」
「西藏。」
容溶一驚,她低聲道:「那裡現在很亂。」
張起靈「嗯」了一聲,表示知道,隨後又道:「有族人不見了。」
汪家存在的消息這兩年被張海客陸陸續續的傳了出去,從外家開始傳到本家,本就衰落的張家內部開展了一場大清洗,死了許多人,雖然清了些叛徒和臥底,但同樣也死了不少戰力,元氣大傷。
所以對於族人的失蹤,張起靈這個族長責無旁貸。
容溶勸不住他,從張起靈承擔這個名字開始,他和張家的存在便是密不可分的,容溶也沒有立場說這些。
但小哥拿她當朋友,她就不會看著朋友受傷害。
「送你的玉佩帶好了嗎?」
張起靈從衣兜里掏出一枚麒麟玉佩給她看,「帶好了。」
容溶又問:「各種傷藥呢?」
張起靈收起玉佩,指向藥廠大門方向,「張海杏手裡。」
容溶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第一天送孩子上學的老媽媽,千叮嚀萬囑咐,張起靈是個又乖又聽話的三歲寶寶,問什麼就答什麼。
送他走到藥廠門口,容溶與他們揮別,其他人都背著包抬腳走了,卻見張起靈回眸看她,腳下不動,眼底似乎有些委屈,像是在控訴什麼。
容溶怔了一下,腦海靈光一閃,走過去,輕輕擁著他,說:「一路平安,早點回來。」
她說完正要放手,張起靈也抬手快速的回抱了一下,然後轉身走向不遠處微笑等候的小張們。
不久張海客寫信來抱怨本家,其中引用了容溶常說的一個詞——他家族長就像個絕世大怨種,沒享受過張家的好處,卻要承擔張家的敗落和責任,這不是怨種是什麼?
容溶雖然沒回信,但深表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