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是平民的亂世,民國則是亂世中的亂世。
封建社會的結束,並沒有給百姓帶來更好的生活,相反,各地勢力自立,層層剝削之後,貧民們朝不保夕,衣食無繼,上層看不見他們的苦難,富人永遠綾羅玉食,高高在上。
容溶一路走過來,見到了許多——有人與野狗爭食,有人揮金如土;有人面黃肌瘦,有人腦滿油腸;有人腳上三寸玲瓏,有人手腳皴裂流膿……這個時代的悲劇和心酸,展現的淋漓盡致。
她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獨身行走在這個混亂的世道,是不可能一帆風順的,面對旁人的惡意,容溶大部分時候也不會手下留情,也許很多人只是為了生存,但當他們動手的目的不僅為財時,容溶就不可能輕縱。
但也有例外。
靜謐的山林里傳來幾聲慘叫,聲音傳出去很遠,一條鋪著青石板的山路蜿蜒延伸到破廟門口,一路倒著橫七豎八的屍首,大多是一擊斃命,有的臉上還帶著笑,場面詭異血腥。
此刻廟裡還站著的人,便只有一個白裳青裙的姑娘和一個渾身破爛、傷痕累累的小男孩。
男孩看著不過十歲上下的年紀,緊閉著眼睛,不敢抬頭,靜靜等待死亡。
但是過了一會兒,他並沒有等到死亡,反而一陣濃郁的肉香飄來,竄進他的鼻腔,引起肚子的幾聲轟鳴。
男孩睜開眼睛,看見火堆旁正烤著一隻兔子,滋滋的豐厚油脂香混著肉質的鮮香,還有刺鼻帶勁的調料香味,男孩咽了咽口水,眼睛裡泛著綠光,他已經兩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
「想吃嗎?」容溶舉著兔肉。
男孩狠點著腦袋:「嗯嗯。」
他不敢張口,怕口水會滴出來。
容溶笑了笑:「跟我說一說這附近還有多少像他們這樣土匪,這隻兔子就歸你了。」
男孩掃了幾眼兔子,走到容溶不遠處站定,他挺直了背脊,說著自己知道的情況。
這附近多山水,像是男孩這樣的鄉下人家,大多靠山靠水吃飯,但近兩年年景不好,到處都亂,不少人趁著機會發國難財,稱王稱霸,魚肉鄉里,很多老百姓過不下去,心一橫就找了個地盤,當起了劫道客。
這一帶的土匪實在不少。男孩說完時,抿了抿唇,有點乾渴。
容溶遞了杯蜜水,他接過去兩口就悶了。
兔子已經不燙了,男孩捧著吃得滿嘴流油,容溶也拿了盤油酥包出來吃,他的目光又移了上去,一邊啃兔子,一邊眼巴巴的看。
容溶看他一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咽下口中的食物,臉色有些低沉,「我叫陳皮。」
「什麼?!」
容溶目光大震:「你叫什麼?」
男孩怪異的看她,似乎還有些驚恐:「陳、陳皮。」
是她記憶里的陳皮嗎?
是天天想帶她到處浪,還會偷偷給她做糖油粑粑的陳皮嗎?
容溶沉默了許久,細細打量著他的眉眼,這才驚覺,他的長相和成年後的陳皮是相像的。
幸而剛才動手的時候,鬼使神差的留下了這小子。
陳皮擔心她變臉,狼吞虎咽著將兔子和油酥包吃下了肚,雖然撐到不行,但他依舊是快樂的,起碼就算是立時死了,他也是個飽死鬼。
明明是親近的人,但容溶卻無法相認,因為此時的陳皮還不認識她。
他們現在是完全的陌生人。
容溶乾巴巴的問:「你親人呢?」
陳皮抬頭看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問這些,但他很識時務,乖乖答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跟著奶奶長大,前不久奶奶也走了。城裡來人收稅,我沒錢,就跟著大牛他們出來劫道……」
然後就撞到了容溶手裡。
陳皮說起這些經歷並沒有很難過,他對生死都看得開,比起窩窩囊囊的丟了命,餓肚子餓到心燒火燎更加可怕。
這也是為什麼他一個十歲的孩子能被選進土匪窩,因為他不要命!
「這樣啊。」容溶淺淺的笑了一聲,陳皮看著她長大,卻從不提起自己少時的事,她有些傷感,是因為他早就知道,少年陳皮命里註定會與自己相遇嗎?
此刻,她又怎麼能看著陳皮受苦而無動於衷?
容溶猶豫道:「那你願意跟著我嗎?雖然我如今也是居無定所……」
「願意!」
陳皮迫不及待的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興沖沖的叫了聲:「師父!」
容溶「啊」了一聲,「我沒說要收你為徒……」
她的聲音敗在了男孩的淚眼朦朧之下。
作者:" 這個時間段其實是比較早的"
作者:" 二月紅年紀比較大,原著里張啟山和陳皮差不多大,結果張啟山活的還沒有陳皮久,我也是沒搞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