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賓們看到這一幕,感覺紙人和棺材都滲人的很,寒氣都從腳底躥到天靈蓋了。
黑暗中響起嗩吶聲。
嘉賓們被突然出現的音樂嚇得天靈蓋都好似飛了起來,齊聲「啊呃」了一聲。
接著明明一個活人都沒有的喜堂里響起人說話的聲音,仔細一聽,好像是在說「恭喜恭喜」。
這時,小琪穿著紅色鴛鴦嫁衣,被喜婆背了出來。
喜婆踩著嗩吶的節奏,搖頭擺腦,一顛兒一顛兒地往前走。
當他們走到喜堂門口時,那些紙人都側過頭來,注視著新娘小琪的同時也在注視著嘉賓,然後紙人嘴巴咧得更開了,露出燦爛又陰森森的笑。
「媽啊!」姜芸芸尖叫一聲,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焦甜和奚曉雨兩人也抱在一起,腦袋埋在對方的肩膀上。
言秋盯著這一幕,手指死死掐著煤油燈的提手,搖晃的燈光也跟隨著嗩吶的節奏,仿佛將整個世界照得混亂不堪。
當小琪被喜婆放下後,管家啞著聲音喊道:「吉時已到,拜天地。」
小琪低著頭,透過紅蓋頭下方的縫隙看到了旁邊的棺材,她渾身打了個寒顫,猛地扯開紅蓋頭,當看到棺材裡躺著紙人時,她嚇得連連後退。
小琪驚慌失措地問:「辛管家,這是怎麼回事?你……你不是說讓我和阿牛哥成親嗎?」
管家冷冷道:「你怕不是有什麼誤解吧?今天是你和少爺的大喜之日。」
「你、你騙我!」
「嫁給少爺是你的福分,你不要不識抬舉。」
「不!我不要,我不要嫁給少爺!」
管家朝男僕人們使了個眼色,兩個男人衝上前,七手八腳地按住小琪的肩膀,讓她強行跪在地上。
管家低下腰,陰沉沉道:「小琪,少爺以前對你那麼好,你陪他,照顧他,是應該的。」
小琪顫抖道:「可……少爺他已經死了……」
管家直起腰,居高臨下地看著小琪:「沒關係,因為你也要死了。」
「從你賣進來的那天起,你的命就是黎家的,少爺活,你活,少爺死,你死。」
「救命!阿牛哥!阿牛哥!」小琪恐懼地呼喊著情郎的名字。
紅色的綾緞死死纏繞著小琪的脖子。
言秋打著哆嗦,激動道:「救救她,救救她……」
煤油燈的光瘋狂搖晃,沈予微突感身體猛地一沉,四周陷入黑暗,接著突然光芒大盛。
光華落盡後,她終於能看清周圍的環境,這還是黎家大宅,可這裡整潔如新,每一寸磚頭都乾淨得仿佛在發光的。
周泉訝異道:「沈老師,這是哪裡?是節目組做的3D效果嗎?也太真實了吧。」
沈予微側頭看到周泉,知道只有他和自己被帶進了虛幻的空間。
她凝聚靈力,伸手在周泉頭頂快速掠過,加固其魂火。
沈予微提醒道:「跟緊我,不要和任何人搭話,也不要回頭。」
周泉還有些懵懵懂懂,可看沈予微那麼嚴肅,他也不敢大意,忙不迭點點頭。
這時,他們周圍的場景忽變,到了大宅的門口。
只見一個男人牽著個瘦小的女孩,跪在黎家大宅門口。
「太太,求求您,收下她吧,只要二十斤米就可以,家裡實在困難,養不了她了,您看這女孩多水靈啊,要是您不收下她,我只能把她賣到妓院去了。」
小女孩似乎沒有聽懂男人的話,茫然又無助地拉著男人的衣服,口齒不清地喚道:「爹,爹……我想回家……」
打扮華貴的富太太看著女孩天真怯懦的模樣,動了惻隱之心,她摸著小女孩的臉蛋左右看了看,斥責道:「把自己女兒賣去妓院,虧你想得出來,我看這丫頭長得還不錯,能給達兒當個伴。」
「謝謝太太,謝謝太太啊。」男人跪在地上一個勁磕頭,然後他一把拽過小女孩塞到女人身邊,道,「太太,以後她就是您的人了,您想要她當童養媳,當丫鬟,甚至是當牛當馬,都可以。」
周泉愣愣地看著這一切,他小聲問沈予微:「這是什麼?」
「這是……」沈予微停頓半秒,想了一個較為合適的措辭,緩緩道,「一個人的一生。」
她話音一落,周圍場景一換,古色古香的書房內展現在他們面前。
「娘說我生在春天,所以管我叫阿春。」
少年忍不住笑話道:「你這算什麼名字啊?隔壁張老爺家養了一隻鸚鵡,都給它取名叫碧翠呢。」
少女自卑地低下頭,喃喃道:「我阿爹阿娘都不認識幾個字,其實我也想要個像少爺小姐們一樣,有個有意義又好聽的名字。」
「就像少爺的!達則兼濟天下。」少女搖頭晃腦道,「聽上去特別厲害。」
黎達見狀,摸摸鼻子道歉道:「是我的錯。」
「如果你想改名字的話,不如我幫你取一個吧?」
阿春聞言,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黎達望向窗外,枯黃的樹葉從枝頭悠悠落下,他靈感突來,便道:「我特別喜歡劉禹錫的一首詩,裡面是這麼寫的,『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另闢蹊徑,大膽地歌頌了秋天的美好,一個「我」字充滿了自信,我覺得我們當代青年就該如此。」
「不如你叫言秋吧,你覺得怎麼樣?」
周泉聽到這個名字,身體猛得震了震,難以置信地望向身邊的沈予微,似乎是想得到一個答案。
沈予微卻毫不意外,平靜的神色中帶著些許悲憫:「繼續看吧。」
就在這時,一道倩麗的身影出現在周泉面前,她似乎看不見沈予微和周泉,逕自從兩人面前穿過,然後她痴痴地站在門口等著。
周泉認出這人的臉,訝異道:「這……這不是言秋嗎?」
不一會兒,一個高挑的男人進來了,他留著一頭利落的短髮,穿著灰色的精緻西裝,戴著一條斜紋深灰色領帶,上面別著銀色的翡翠領帶夾。
「我靠,這人好像我啊!」周泉說到這裡,忽然頓了頓,略微思考了幾秒後,他回過味來了,然後感到後怕,心驚膽戰地緊緊跟著沈予微。
「少爺,您回來啦!」言秋雀躍地迎了上去。
黎達有些無奈地說:「我不是說了嗎,不用每次出來接我。我有手有腳,能自己走路,也認路。」
言秋抿著嘴,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去。
黎達這人直愣愣的,似乎看不懂言秋的羞澀,而是正兒八經地問道:「我布置你的功課,你都做了嗎?」
「做完了!不過我還是有幾處不懂。」言秋有些苦惱地撓撓頭。
「那你拿到書房來,我瞅瞅。」
「好嘞!」
「對了,我明天要去省城買發電機,運回來估摸要十天半個月,到時我就給你布置半個月的作業,你負責帶著屋子裡的工人們一起學習。」黎達在外面讀書,不僅見識了大城市的繁華,也深受新思想影響。
他回到黎家後,一心想要為家鄉做點事,便遊說鎮上的官員,拿到批文,又從鎮上的老闆那募集了一批資金,終於足夠建發電廠。
另外,他十分不認可「女子無才便是德」之類的封建思想,現在大城市的婦女運動轟轟烈烈,主張人格獨立,婚姻自主,可這股新風還沒有吹到小城,於是黎達覺得自己出去讀了書,便有責任,宣揚新思想。
首先。他從家裡開始,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能再用「下人」「傭人」之類的詞,而是改用「工人」「幫工」的稱呼,然後便是教他們讀書寫字。
他父母都覺得他瘋魔了,可黎家就這麼一根獨苗,又能怎麼辦呢?只能由著他。
之後黎達還想辦個女子學院,可以讓鎮裡的女孩們來讀書。
他還特意花錢買《新青年》《晨報》等之類報刊,托人帶回鎮上,再請說書先生在茶館碼頭等地方,把報刊里的思想用趣味的方式說出來。
黎家父母只能慶幸家底豐厚,經得起黎達這麼折騰。
不過有一天,黎家父母卻因為一件事和黎達發生激烈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