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吃著飯喝著酒,一邊欣賞街邊景色。
但是才喝了半碗羊肉湯,朱翊鈞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雨化田見狀,趕緊放下碗問道:「公子,是不是這家酒樓的飯食不合您的口味啊,要不我們換一家?!」
「不是…」朱翊鈞搖頭,然後指著看不遠處大街上聚集的人群問道:「那邊怎麼回事?怎麼會聚集了這麼多人?!」
雨化田聞言,趕緊站起身朝樓下看去。
只見人群中,有一個老頭子帶著兩個年輕女孩跪在大街上,而他們的胸口上都掛著一塊木板。
木板上寫著幾個字-—賣身復仇!!!
嘿!
還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只聽說過賣身葬父,還從來沒有聽說過賣身復仇呢!
果然只有進入江湖之中,才能見識到這麼些奇聞異事啊!!!
「公子,還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那邊是有人賣身呢!!!」雨化田幸災樂禍道。
這個死太監除了對朱翊鈞忠心耿耿,對其餘人其餘事再無半點同情之心,更談不上什麼人間疾苦。
朱翊鈞皺了皺眉頭。
賣身?!
自己剛才還在慶幸常山縣的物價還在可控範圍內,老百姓吃飽穿暖應該沒什麼問題。
怎麼轉眼間,大街上就有人賣身了?!
「賣身?賣什麼身?這年月應該很少有人吃不飽飯吧?當地官府是幹什麼吃的,你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若是真有老百姓活不下去了,調查一下原因。」朱翊鈞慍怒道。
雨化田轉身笑道:「公子,不是活不下去…嘿,也算是活不下去吧,只是不是您理解的那種活不下去。」
「怎麼說的跟繞口令似的?有屁快放。」朱翊鈞沒好氣道。
雨化田指著遠處人群道:「公子,好像是一個小老頭帶著倆丫頭跪在街邊,每個人脖子上都掛著木板,上面寫著:賣身報仇,他們不是吃不飽飯賣身的,而是賣身求人有人報仇。」
呵!
朱翊鈞氣樂了。
有仇怨不去找官府,在大街上賣身求人復仇?!朱翊鈞三兩口將羊肉湯喝乾淨,又吃了幾口牛肉和麵餅子,才對雨化田說道:「走,咱們去湊湊熱鬧去。」
「得嘞!」
二人下了樓,就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此時,大街上已經擠滿了吃瓜的人。
朱翊鈞和雨化田才擠進人堆里,就看到人群中間跪著的那個小老頭一邊朝眾人磕頭,一邊拱手作揖道:「各位大俠,小老兒攜二女在此地賣身,不求黃白之物,只求各位大俠能為小老兒一家報仇雪恨,只要哪位大俠能為小老兒手刃了仇人,小老兒父女三人願為恩公做牛做馬…」
朱翊鈞越過跪在地上的老頭子,看向跪在他身後的兩個女子。
這兩個女子的年紀都不大,估計十五六歲模樣。長得確實清秀端莊,小家碧玉。
而且此時哭的梨花帶雨,確實很能激起『大俠們』的保護欲望。
不過大俠們都不是傻子。
這對姐妹花確實奈斯。
但萬一你的仇人是當今皇帝呢?自己去替你報仇豈不是打燈籠進廁所,找死!!!
美色是一個好東西。
但是也得有命享用才是。
要是自己連命都沒有了,還要兩位所以就有人問道:「你的仇人是誰,又有何冤屈?
你什麼都不說,大家怎麼替你報仇?!」
「小老兒乃是真定府人士,家中雖然談不上富足,但也能吃飽飯。小老兒一生沒有子嗣,只養了3個閨女,雖然是女兒身,但小老兒也將她們視為眼珠子一般珍惜。」老頭子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絮絮叨叨說著自己的冤屈。
他身後的兩個閨女一直埋著腦袋,小聲抽泣著。
「但是真定府有一個浪蕩子,乃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仗著家中有錢有勢,到處禍害老百姓家中的閨女。老小二大閨女秀珠模樣乖巧,竟然被此賊給盯上了。」
老頭子說到這,咬牙切齒道。
這下,周圍的大俠們心裡有數了。
哦!
就是一個浪蕩子嘛。
小事小事。
從常山縣奔赴真定府,騎馬的話最多一兩天時間,到時候湊准機會將那名浪蕩子的腦袋割下了帶回常山縣,自己豈不是就能抱得美人歸了?!
還是兩個嬌滴滴的大美人。
好多大俠心裡都有些意動了。
老頭子繼續道:「秀珠年芳二八,常年被小老兒養在深閨之中,自然不知此僚心腸歹毒,所以就被此僚用花言巧語哄騙,失了身子。小老兒氣憤不已,但閨女失了身子還能怎麼辦?只能含淚準備將閨女嫁過去。但是此僚竟然翻臉不認人,不但出言羞辱小老兒,甚至還派遣奴僕打了小老兒和拙荊一頓。」
周圍的大俠們』都氣的牙痒痒。
mmp!
好端端的一顆大白菜,竟然被一頭豬給拱了。
你拱就拱吧,媽的只拱一口就不拱了這算怎麼回事?!
「拙荊受了氣,挨了打,回到家就一病不起了,秀珠去找此僚理論,卻得知此僚竟然已經與人定親了,不日將進京與人成親,秀珠不忿,就去衙門狀告此僚誘姦民女。但是浪蕩子朝中有人,真定當地官府自然不敢受理此案,就將秀珠給趕出了衙門…誰,誰曾想…」
說到這,老頭子似乎說道了傷心之處,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誰曾想…與那個浪蕩子結親之人乃是京城裡的達官貴人,浪蕩子怕秀珠攪黃了婚事,就派人,派人把…」
一邊說,他一邊用髒兮兮的袖子擦眼淚,「把…小老兒可憐的閨女秀珠抓了起來,到現在秀珠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而且此僚還派人悄悄去我家放了一把火,把小老兒臥病在床的拙荊給活活燒死了。」
提到死去的老婆,老頭子再也忍不住了,和兩個女兒抱頭痛哭。
這番遭遇,著實氣壞了周圍的吃瓜群眾。
mmp!
這不是大乾版的陳世美嗎?
不!
比陳世美還特可惡。
只可惜大乾沒有宋廷的黑臉包公,更沒有狗頭鍘。
有人催促道:「嘿…你別急著哭啊,趕緊說下去啊,那個浪蕩子到底是誰,老子的大刀早已經饑渴難耐了。」
老頭子這才止住眼淚,繼續絮叨道:「小老兒大閨女秀珠生死不知,拙荊又被活活燒死,小老兒氣不過,又去衙門告狀…但是浪蕩子乃是朝中大員的子侄,而且那時候已經搬離真定府,去京師結親了,所以真定府當地官府不受理小老兒的狀子…小老兒無奈,只好想著進京師告御狀。」
朱翊鈞微微皺起了眉頭。
朝中大員的子侄?!
會是哪個大臣呢?!
呵呵!
老子不祈求大乾所有官員都是兩袖清風,但特.麼別太出格了。
現在搞出了人命,又被老子碰上了。
好!
好得很!
若是這個老頭子沒有說假話,那是該剁下幾個官員的腦袋了。
明廷沒有黑臉包公,但是有老子這個皇帝!!!老頭子繼續道:「但是聖天子御駕親征,沒有在京城,那個浪蕩子在京城又頗有勢力,小老兒進京城跟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別?所以小老兒就想去宣府,但是才到常山縣,卻得知聖天子又班師回朝了…嗚嗚嗚…老頭子心裡這個苦啊…聽聞常山乃是武神趙子龍的故鄉,自古多有豪傑之士,所以小老兒今日就攜兩位閨女在街上賣身復仇,只要哪兒大俠能為小老兒手刃仇寇,小老兒一家三口必然當牛當馬,任憑處置!!!」
說完,就朝四周圍觀的人砰砰磕頭。
有人焦急道,「那你快說你的仇人是誰啊,磨磨唧唧的,老子這就進京,一刀剁了那廝的腦袋。」
「那個浪蕩子叫劉卓,乃是東廠廠督劉喜的義子。」
老頭子開口道。
啥?!
東廠廠督?!
劉喜?!
眾人皆驚!
沒想到那個浪蕩子的來頭那麼大,居然是閹狗劉喜的義子。
東廠廠督豈是好惹的?!全都是一群瘋狗好伐!
所以現場的氣氛頓時凝固。
但是老頭子還沒有說完,繼續道:「與此僚結親的女子,乃是當今國丈爺的侄女。」
得!
又是一顆重磅炸彈。
一個東廠廠督還不夠,現在居然還冒出來一個國如果是一般官員的子侄,這些大俠還有一些把大不了悄悄的進京,瞅准機會玩偷襲。但是對方居然是東廠廠督的義子,國丈爺的侄女婿。
丈爺!
握。
來頭這麼大。
玩偷襲都不敢吶!
所以剛才還義憤填膺、憤怒異常的大俠們紛紛沉默了。
大俠們可不傻,賠本的買賣他們可不做。
不過一旁的雨化田卻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了一絲快意的微笑:喲!這還有意外之喜呀?!
劉喜啊劉喜,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你既然親自遞過來刀柄,就休怪咱家不客氣了。
現場氣氛一度很尷尬!!!
剛才還義憤填膺的各位俠義之士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或低頭沉思狀。
偶爾與其他人有眼神交流,都會立即移開目光,然後打著哈哈道:「哈哈,今兒個天氣不錯哈。」
「是啊是啊,艷陽高照,又是一個大晴天…」
見到這老頭將目光盯在自己的身上,甚至還會惱羞成怒道:「吠,你這老頭看我作甚?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聖天子在朝,我泱泱大乾豈會發生此等人倫慘事?你莫不是攀附不成撕咬別個的吧!!!」
「九四九四!」
「本大俠一看這老頭就不像好人!」
「哼,隨他一起的兩個小娘子莫不是被他證騙拐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