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朋友與官兵紛至沓來
一夜無話。
次日醒來，只見茅十八雙手按胸，笑呵呵的看著睡眼惺忪的韋小寶，道：「你把這兩個死人拖到樹後面去，再將三把刀子磨一磨。」
「哦。」
韋小寶依言拖著二人的屍體來到樹後，其時朝陽初升，這才看清楚茅十八約莫四十來歲的年紀，手臂上肌肉盤虬，目閃精光，神情威猛，當下將三柄鋼刀拿到溪水旁，蘸了水，在一塊石頭上磨了起來。
韋小寶心想：「對付鹽販子，有一把刀就夠了，倘若這茅老兄給人殺了，餘下兩柄刀又磨來做什麼？難道是讓人用來殺我韋小寶的嗎？」
他向來懶惰，裝模作樣地磨了一會刀，道：「我去買些饅頭來吃。」
茅十八問道：「哪裡有饅頭賣？」
韋小寶隨手一指，道：「過去那邊沒多遠，有個小市集，茅大哥，你還有沒有銀子，借幾兩來使使？」
茅十八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先前那枚元寶，道：「咱們兄弟之間無需太過見外，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儘管拿去使便是，說什麼借不借的？」
韋小寶心下大喜，暗道：「這好漢當真拿我當朋友看待，便有一萬兩銀子的賞格，我也不能去報官，十萬兩呢？這倒有點兒傷腦筋了，呸，憑他這副德性，哪裡值得那麼多銀子？」
接過銀子，韋小寶默默的看向茅十八傷痕累累的身子，問道：「要不要給你買些療傷藥？」
茅十八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有治療外傷的金瘡藥。」
韋小寶哦了一聲，道：「好，我去了，茅大哥，你放心，倘若公差捉住了我，就算殺了我，我也決計不會說出你的身份。」
茅十八聞言，欣慰的點了點頭，心道：「今日確是交了一位頗講義氣的小朋友。」
韋小寶嘿嘿一笑，遂喃喃自語道：「你還有兩個朋友來，最好再買一壺酒，來幾斤熟牛肉。」
茅十八心下大喜，笑道：「有酒肉最好，快去快回，吃飽了好廝殺。」
韋小寶心頭一驚，道：「鹽販子知道你在這裡？就要追來？」
茅十八搖了搖頭，道：「不是！我約了別的人來得勝山比武，否則巴巴地趕來幹什麼？」
韋小寶吁了口氣，道：「你身上有傷，怎能再與人打架？這場架嘛，依我看，不如等傷好了再打也不遲，只不過就怕人家不依。」
茅十八聞言，重重的啐了一口，道：「呸，人家可是有名的英雄好漢，又怎會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今天是三月廿九，是不是？半年之前，這場架便約好了的，後來我給官府捉了，關在牢里，牽記著這場約會，非來不可，只好越獄趕來，越獄時殺了幾個朝廷鷹犬，揚州城裡才會鬧得亂糟糟的，懸下他媽的賞格來捉拿老子，他奶奶的，偏生前天又遇上幾個功夫很硬的朝廷惡犬，殺了他們三個，自己竟還受了點傷，也真是倒了大霉。」
韋小寶道：「好，我先去買些吃的，等你吃飽了好打架。」
說罷，當即拔足狂奔，轉過山坡，奔了六七里路，見到一個小市鎮，心下盤算：「茅大哥傷得路也走不動，怎能跟人家比武？他說對方是有名的英雄好漢，武功定然了得，我需得幫幫他才好。」
手裡捧著銀子，心癢難搔，一生之中，手裡從未拿過這麼多的銀子，須得痛痛快快的消費一把，如此才對得起自己捨命救他一回。
韋小寶來到熟肉鋪子，買了兩斤熟牛肉、一隻醬鴨，又去街對面酒肆買了兩瓶黃酒，手裡還剩了不少銀子，又買了十來個饅頭、八根油條，只多用了二十幾文，忽想：「我需再去買些繩索，在地下結成絆馬索，待打架之時，對方不小心在繩索上一絆，摔倒在地，茅大哥便可一刀將其殺死。」
他想起說書先生說故事，大將上陣交鋒，馬足遭絆，摔將下來，敵將手起刀落，將之砍為兩段，便興匆匆地去買繩索。
來到一家雜貨鋪前，見鋪中一排放著四口大缸，一缸白米，一缸黃豆，一缸鹽，另一缸是碎石灰，立時想起：「去年仙女橋邊私鹽幫跟人打架，給人家用石灰撒在眼睛裡，登時反勝為敗，我怎沒想到這個主意？」
想罷，繩索也不買了，反而買了一袋石灰，負在背上，回到茅十八身邊。
茅十八躺在樹邊睡覺，聽到腳步聲，便即醒了，接過韋小寶遞來的黃酒，打開酒瓶聞了聞，旋即猛灌了兩口，大聲贊好，旋即笑呵呵的看向韋小寶，道：「你喝不喝？」
韋小寶從來不喝酒，這時要充英雄好漢，接過酒瓶便喝了一大口，喝過之後，只覺一股熱氣湧入肚中，登時大咳起來。
茅十八見狀，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小英雄喝酒的功夫可還沒學會。」
茅十八話音剛落，忽聽遠處有人朗聲說道：「十八兄，近來可好？」
茅十八循聲望去，待看清來人之後，當即笑呵呵的與二人抱拳見禮，道：「吳兄、王兄，你二位也很清健啊！」
韋小寶心中突突亂跳，抬頭循聲望去，只見大路上兩個人快步走來，頃刻間便來到了面前。
一人是鬚髮皆白的老者，面色紅潤泛光，沒半點皺紋。
另一個是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矮矮胖胖，是個禿子。
茅十八笑呵呵的向來人拱了拱手，道：「兄弟腿上多有不便，不能起身行禮了。」
那禿頭眉頭微微一皺。
老者卻是微微一笑，道：「何必客氣？」
韋小寶心想：「茅大哥為人太過老實，自己腿上有傷，怎能說給人家聽？」
茅十八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食物，道：「這裡有酒有肉，兩位吃一點嗎？」
老者點了點頭，道：「如此便叨擾了！」
說著，坐在茅十八身側，伸手接過酒瓶。
韋小寶見狀，不禁心下大喜，暗道：「原來這兩人是茅大哥的朋友，不是來跟他打架的，那可好得很，待會敵人到來，這兩人或可從旁助茅大哥一臂之力。」
老者將酒瓶湊到口邊，待要喝酒，卻聽那禿頭說道：「吳大哥，這酒不喝也罷！」
老者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十八兄弟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子，酒中難道還會有毒？」
說著，咕嘟咕嘟喝了兩口，旋即將酒瓶遞給禿頭，道：「你不喝酒，那可是瞧不起好朋友了。」
禿頭神色有些猶豫，但對老者之言似是不便違拗，於是接過酒瓶，剛放到嘴邊，便被茅十八夾手奪過，道：「酒不夠啦！王兄又不愛喝酒，不如省幾口給我。」
茅十八說罷，仰頭喝了兩大口。卻見那禿頭被臊得老臉一紅，坐下抓起牛肉便吃。
茅十八道：「我給二位引見一位好朋友。」
說著，伸手指向老者道：「這位吳老爺子，大號叫作大鵬，江湖上人稱『摩雲手』，拳腳功夫，武林中大大有名。」
老者微微一笑，謙虛道：「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實在不值一提，茅兄就別給我臉上貼金了。」
說著左右顧視，不見另有旁人，不禁頗為詫異。
茅十八伸手指向身邊的禿子，道：「這位王師傅單名一個『潭』字，外號『雙筆開山』，一對判官筆使將出來，當真出神入化。」
禿頭尷尬一笑，道：「茅兄取笑了，在下是你的手下敗將，實在慚愧得緊。」
「不敢當。」
茅十八笑呵呵的指向韋小寶，道：「這位小朋友是我新交的好兄弟」
他說到這裡，吳王二人愕然相顧，跟著一齊凝視韋小寶，實在看不出這個又干又瘦的十二三歲的小孩子是什麼來頭，只聽茅十八繼續說道：「這位小朋友姓韋，名小寶，江湖上人稱人稱，嗯，他的外號，叫做叫做」
頓了一頓，才道：「叫做『小白龍』，水上功夫最是了得，在長江中游上三日三夜，生食魚蝦，面不改色。」
他要給這個新交的小朋友掙臉，不能讓他在外人面前露怯，有心要吹噓幾句，可是韋小寶全無武功，吳王二人都是行家，一伸手便知端的，難以瞞騙，一凝思間，便說他水上功夫厲害，吳王二人俱是北地豪傑，不會水性，自然無法得知真假。
他接著說道：「你們三位都是在下的好朋友，理應多親近親近才是。」
吳王二人聞言，笑呵呵的向韋小寶抱了抱拳，道：「久仰，久仰！」
韋小寶有樣學樣，分別向二人抱了抱拳，道：「久仰，久仰！」
四人過不多時，便將酒肉饅頭吃得乾乾淨淨。
禿頭王潭食量甚豪，初時還有些顧忌，到後來放量大嚼，他一個人的飯量，幾乎等同於其他三人的總和。
茅十八用衣袖抹了抹嘴，道：「吳老爺子，這位小朋友水性固然極好，陸上功夫卻還沒學，在下此番也只好勉為其難，以一對二了，不過我可得事先言明，這可不是瞧不起兩位。」
吳大鵬默默的打量了一番茅十八身上的傷勢，發出一聲輕嘆，道：「咱們之間的約會，我看還是再推遲半年吧。」
茅十八皺了皺眉，道：「為何？」
吳大鵬道：「茅兄身上有傷，顯不出真功夫，老朽即便打贏了也實在沒什麼光彩，打輸了更加沒臉見人。」
茅十八哈哈一笑，道：「有傷沒傷，其實也沒多大分別。」
說著，左手扶著樹幹，緩緩站起，右手已將單刀拿在了手中，道：「吳老爺子一向赤手空拳，王兄請亮兵刃吧！」
王潭點了點頭，道：「好！」說著，伸手入懷，嗆啷一聲輕響，摸出一對判官筆來。
吳大鵬見茅十八執意要比武，於是側頭看向王潭，道：「既然茅兄執意如此，王賢弟，你且替愚兄掠陣，愚兄若是不成，你再上也不遲。」
「是！」
王潭點了點頭。
吳大鵬左掌上翻，右手兜了個圈子，輕飄飄揮掌向茅十八拍來。
茅十八單刀斜劈，徑直砍向他的左臂。
吳大鵬一低頭，自他刀鋒下搶進，左手向他右臂肘下拍去。
茅十八側身轉在樹旁，啪的一聲響，吳大鵬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樹幹上。
這棵大樹高五六丈，樹身粗壯，給吳大鵬一拍，樹上黃葉便似雨點般撒了下來。
茅十八與他比斗時，還不忘喝了一聲彩，贊道：「好掌力！」
說著，當即使出一記橫掃千軍，向吳大鵬腰間掃去。
吳大鵬縱身躍起，從半空中撲將下來，白須飄揚，甚是好看。
茅十八又是一招「西風倒卷」，單刀自下而上，高高拖起。
面對向上而來的刀鋒，吳大鵬在半空中一個倒翻筋斗，躍了出去。
茅十八這一刀和他小腹相距不到半尺。刀勢固然勁急，但吳大鵬的閃避也是迅速靈動之極。
韋小寶一生之中，打架是見得多了，但那都是市井流氓抱腿拉辮、箍頸撞頭的爛打，除了昨日在麗春院中看到高歡露出那一手隔空取人的功夫，以及茅十八惡鬥鹽梟之外，還從未見過高手間如此兇險的比武。
但見吳大鵬忽進忽退，雙掌翻飛，茅十八將單刀舞得幻成一片銀光，擋在身前。
吳大鵬幾次棲身而上，都給刀光逼了出去。
二人正斗到酣處，忽聽得蹄聲響動，十餘人騎馬奔來，都是官兵打扮。
十餘騎奔到近處，散將開來，將四人圍在垓心，為首的軍官喝道：「且住！咱們奉命捉拿江洋大盜茅十八，跟旁人並不相干，無關人等速速退避！」
吳大鵬一聽，當即停手，躍至一旁。
茅十八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吳老爺子，鷹爪又找上來啦！他們是衝著我來，你無需理會！」
吳大鵬聞言，卻是笑呵呵的向一眾官兵拱了拱手，道：「這位兄台一向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怎會是江洋大盜？諸位怕不是認錯人了吧？」
為首的軍官冷冷一笑，道：「他是良民？呵呵，天下的良民未免也太多了，茅十八，你在揚州城裡做下了天大的案子，轉眼就不記得了？江湖漢子，一人做事一人當，你還是乖乖地跟我們走吧，省的被人看輕了！」
茅十八微微一笑，向軍官拱了拱手，道：「諸位且稍待片刻，且待我與這兩位朋友分了勝負再說。」
說著，轉頭對吳大鵬和王潭道：「吳老爺子，王兄，咱們今日非分勝敗不可，再等上半年，也不知我姓茅的還有沒有命，咱們乾脆爽快一些，二位一起上吧！」
軍官一向頤指氣使慣了，哪裡跟放下身段去跟茅十八講條件，聞言當即看向吳王二人，喝道：「若你等不是茅十八的同夥，我勸你等趁早離開眼前這片非之地，以免惹禍上身。」
茅十八聞言，頓時勃然大怒，罵道：「你奶奶的，大呼小叫什麼？」
軍官本就帶著一肚子火來的，聞言直指茅十八，道：「茅十八，你越獄殺人，那是揚州地方官府的事情，本來用不著我們來理會，不過聽說你在窯子裡大叫大嚷，說道天地會作亂造反的叛賊都是英雄好漢，這話是不是你說的？」
茅十八梗著脖子，朗聲說道：「天地會的朋友當然是英雄好漢，再不濟也比你們這幫一見胡虜拔腿就跑的慫包強。」
雖然當前是綜武世界，但宋國的命運卻並未得到絲毫的改變，宋國在與周邊胡虜交戰時，戰績仍舊十分的拉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