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玩

  逢歲晚帶著阮玉進屋時,被聞香雪的花盆攔了路。閱讀

  青花瓷盆不大,圓肚高頸,裡頭種的是劍蘭。細細的葉子此刻散發著盈盈綠光,形成一重水波紋一樣的結界,將他們隔絕在外。

  阮玉:「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神情叫人動容。

  知道真相的逢歲晚一陣恍惚過後,想明白了一件事——他這時候應該表現得很擔心,才能多一分真實。

  只是他這張臉上的五官為何沒有阮玉的那般聽話,難以隨心所欲地控制。

  想要表現出焦慮,他糾結許久,只能把眉頭擰起,快速地說:「小道君這是何意?論醫術,這天底下……」

  話未說完,便被屋內人出聲打斷。

  逢歲晚莫名鬆了口氣。很難想像,他能說出那樣的話。

  聞香雪:「他這是被修行的玄門禁術所反噬,跟天機氣運有關,旁人的命理若是纏繞其中,會產生難以估量的後果,你們暫時不要靠近。」

  玄學太深奧,不過阮玉有獨特的理解方式。

  就是爹爹這傷不能串味兒,她跟逢歲晚若是進去了,身上的氣息攪合在一起,會讓爹傷得更重。

  這樣,就能讓同為醫道聖手的女婿靠邊站,給他和小道君爭取到合理的獨處時間。

  阮玉偷偷豎起大拇指:薑還是老的辣!

  爹爹他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壓根兒不需要她操心。

  阮玉哭著說:「求求你了小師父您一定要救我爹。」

  聞香雪:「我會的。」

  門口的結界多了一層柔和的綠光,肉眼便無法再看清裡面的情況,阮玉知道這是叫他們別打攪的意思,故牽起了逢歲晚的手,笑嘻嘻地說:「我們走。」

  逢歲晚挑了下眉。像是在問:「不怕她看到不妥?」

  阮玉:「她現在心都放在我爹身上,哪還注意得到外面的我們。」

  回去的路上,逢歲晚有些沉默。

  察覺到身邊男人的異樣,阮玉突然停下腳步,問:「你怎麼了?」

  逢歲晚:「人已真誠待我,我必以真心報之。若她得知這些都是欺騙……」

  阮玉立刻道:「動了真感情的事兒怎麼叫欺騙呢?爹爹他傷的是自己,又不是小道君,如果小道君不在意,那他自然不會繼續糾纏,但若是小道君心裡有他,就等於捅破了那層窗戶紙,爹爹他不主動,難不成還能指望你們修真界的這些榆木腦袋開竅?」

  「你們能一閉關修煉就上百年,拖一拖沒關係,我們可不一樣。原本我們也不會修仙,人生苦短,哪有那麼多時間互相試探。」

  「等她知道真相,大不了……」阮玉突然伸手擰逢歲晚的耳朵,「大不了把我爹打一頓,還能怎麼,可我爹高興,她也高興呀,皆大歡喜。」

  被揪著耳朵往她的方向拉,這種感覺頗有些奇特。

  偏偏她還理直氣壯地問:「你高興嗎?」

  逢歲晚點點頭,「高興。」耳朵被她的手扯著,哪敢不高興。

  他嘴角微微噙起一抹淺笑,內心的確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感,像是剛剛吃了蜜,甜絲絲的。

  為何被教訓了,還會覺得高興?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讓他甘之如飴。

  玄天門。

  周帷打算找師妹求一株靈草,上山路上遇見了皺著眉頭的暮門主。

  他行禮後說明目的,就見門主搖頭,說:「香雪她閉了死關,你上去也見不著人。」他都被拒之門外,更何況周帷。

  周帷愣了一瞬,「是因為那混球?」

  暮雲歸沉默片刻,說:「昨日執道聖君送了一枚玉簡過來,讓我轉交給她,她收了玉簡後就閉關了,也不知那玉簡里是否是需要參悟的神通妙法?」

  周帷聽到這裡,心頭登覺不妙,那混球怕是找他傳話不成,轉而去求了執道聖君。

  他立刻楊聲道:「肯定不是什麼神通妙法,一定是阮一峰那個兔崽子……」

  因為聲音陡然增大,引得暮雲歸臉一沉,直接道:「一驚一乍,成何體統。」接著,他語重心長地道:「遇事不亂,凡事三思而後行,周帷,你是聞香雪的師兄,但修身養性方面,你不如她。」

  三思而後行……

  周帷本想說阮一峰對師妹有企圖,執道聖君那玉簡指不定就是阮一峰寫給師妹的,師妹閉關不出,很可能是她壓根兒不在山內,早偷偷離山了。

  然而,被門主一打岔,周帷忽然意識到——對啊,我說這些做什麼?

  師妹都走了,一時半會兒又追不回來。

  門主的怒火燒不到她頭上,而留在玄天門的所有人都會遭殃,他周帷更是跑不掉,少不得被門主訓斥。

  既如此,他還是不說了罷。

  凡事三思而行嘛。

  周帷乖乖閉嘴,等暮雲歸離開後,他才長舒口氣:好險。

  還好他這次三思了一下,否則的話……

  不敢想,不敢想。

  也不知道小師妹現在身在何處,找到阮一峰沒?

  無盡海。

  靈舟已入無盡天海。

  海上風大,還飄起了金色的雪花,四周都是一樣的風景,根本難辨東西南北。

  阮玉披著厚厚的皮裘站在鞦韆架旁邊,她頭上戴了兩個白色毛球,脖子上還圍了個圍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人都圓了一大圈。

  其實靈舟上根本不會冷。

  外面的風雪吹不進來。

  可她覺得是雪天,就該穿這麼多,還讓逢歲晚用靈氣弄了些雪落在這舟頭,將這玉閣樓打扮得銀裝素裹。

  若可以,她還想堆雪人,打雪仗,要是元寶在的話,她都能做個雪橇,讓元寶拖著她滑雪。可惜,身體太虛,她連一個雪球都搓不起來,別說打雪仗了。

  賞了會飛雪,靈舟遇到裂隙,直接穿過裂隙,再出去時,四周黑漆漆的,狂風肆虐,有什麼東西怕打在結界上,每一次落下,都能在透明的結界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紋路,像是閃電打在了結界上。

  「那是無盡海里的凶獸夜冥,形若蜘蛛,腹部有網,將網撒下,便可捕捉、打撈漂浮在虛空中的靈物。」頭上這隻夜冥很大,它看起來像是將月輪視為囊中物,正在鍥而不捨地撒網補撈月輪靈舟。

  它的網能對結界造成影響,足以想像,這隻夜冥有多麼龐大。

  逢歲晚神識看清了頭頂的夜冥。

  它的修為,已經跟他不相上下。要制服它,得費些力氣。若放任不管,雖不會對靈舟造成損害,可夜冥存在的區域,會讓周圍的虛空混亂,使得靈舟在這附近轉圈,難以走出這片海域。

  本是很緊張的局勢,沒料到阮玉咯咯地笑了,「那它是不是就在鍥而不捨地捕魚,結果一直撈不起來,像極了跳水抓魚,卻始終抓不到一條魚的元寶。」

  越想越覺得好笑,阮玉還抬頭沖天上揮了揮手,「別放棄,你可以的。」

  逢歲晚:「這樣下去,會耽擱很長時間。」

  阮玉:「可我們本來也沒頭緒啊,壓根兒不知道從哪兒找起。外面那頭夜冥年紀很大吧,沒準它能知道些什麼呢?我們先陪它玩玩,等它玩高興了,再問它。」

  她的想法總是這麼叫人出乎意料,又有那麼幾分道理。除了她,誰會想到跟一頭恐怖的夜冥玩兒?

  阮玉一臉得意:「我說得對不對?」

  逢歲晚猶豫一瞬,答:「對。」

  不提年紀很大這幾個字就更對了。

  一天之內聽幾次,總有些,意難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