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前面那座最高的雪山,我們就要進入無盡海了。��逢歲晚推了一下鞦韆,等阮玉盪到高處時,他指著遠方雪山道。
月照宮的月輪尖上有一座玉雕閣樓,樓頂原來是一些爬藤架子,上面還沾了挺多的貓毛,想來是那個貓妖妙音住的地方。阮玉相中了這裡,讓玉蘭樹他們打掃乾淨過後,在這裡弄了個鞦韆架和溫泉池,還擺了張大圓床。
她原本挺怕高,修行之後漸漸克服,如今不怕了,就喜歡盪到高處又瞬間跌落時的那一刻,好似人在前面飛,元神在後面追,短短一瞬間,有元神出竅之感,能讓她覺得遠離疼痛,渾身輕鬆。
「你說什麼?」月照宮靈舟最外層的防禦結界在進入無盡海才會徹底開啟,現在啟用的只是內層防禦。
原來住閣樓的貓妖大概喜歡聽風吹過鏤空玉石發出的聲音,故意將這閣樓高處置於內層防禦結界之外,因此阮玉盪起來時,頭髮會被風吹亂,更能聽到玉石之音,因此,她都沒能聽清逢歲晚在說什麼。
「啊,你大聲點兒?」她扭頭沖底下站著的逢歲晚笑,一手放在耳朵邊:「我聽不清。」
在神識不能用的情況下,逢歲晚不能傳音給她。
阮玉笑眯眯的,心想,她是不是會看見執道聖君扯著嗓子大聲吆喝?再好看的人,仰頭大吼也會變樣吧,就不知,他會是個什麼樣?
就喜歡看面無表情的高冷劍尊逐漸摘掉那張面具,走下神壇呢。
沒想到的是,下一刻,落下的鞦韆突然停住,他的手拽住藤蔓,將鞦韆穩穩停下後,傾身過來,在她耳邊輕聲道:「我說前面就是無盡海了,小道君還沒來。」
他的唇,就在她耳邊。
明明是在正常不過的嗓音和語氣,卻好似有一股熱氣鑽進了她的耳廓,燒得她耳朵發燙,面頰緋紅。
這人,怎麼突然不講道理了嘛。
逢歲晚:「聽清了嗎?」
阮玉剛點頭,他就鬆了手,鞦韆再次騰空,讓阮玉一下子衝上天穹,恰好看見朝陽躍出雪山之巔,為雪峰披衣鍍金。
其實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
與喜歡的人一起,看這天底下那些不曾領略過的風景。
可千萬別在……
一睡不醒。
就在她再次落下時,逢歲晚又拉住了鞦韆藤,他微微一笑,說:「小道君來了。」
阮玉立刻跳下鞦韆架,轉頭一看,就看到遠方一個小白點兒飛速靠近。
離得近了,能看見一襲白衣的小道君乘風而來,她飛得很急,長長的銀色裙據在身後飄起,手捧鮮花,腳踏銀河。
逢歲晚先是將阮玉護在懷裡,接著將月輪上的內層防禦打開。呼呼的風灌進來,吹得鞦韆架左右搖晃,被他護住的阮玉卻一絲風都感覺不到,只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小道君。」
等聞香雪落地,逢歲晚再次打開結界,這才鬆開了懷中阮玉。
阮玉站直後恭謹行禮,也跟著喊了一聲小道君。
不急著改口,等爹那邊確定了再說也不吃,省得弄巧成拙,這小道君,想來也是個臉皮薄的。
小道君客客氣氣地回了禮,接著說:「阮玉身上的魔珠干係重大,稍有不慎便會禍及天下,找到神器消滅魔珠,玄天門也應盡一份力。」言下之意,她是來幫忙找神器的,為的是天下大義,可不是為了阮一峰那個不孝徒弟。
阮玉立刻道:「小道君高義。」又說:「月照宮有個晴雪居,聽名字就覺得適合小道君,不如我引您過去?」
小道君微微頷首,說:「有勞了。」
阮玉和逢歲晚為小道君引路。
走著走著,小道君停了下來,她明明蒙著眼睛,可阮玉分明能夠感覺到,她正在看右側的院落。
阮玉立刻說:「這……這是我爹爹住的地方。晴雪居還在靈舟那頭,很清靜。」
小道君並未立刻走動,她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熟悉的院落。門前兩步台階,左側石桌、竹子引來的山泉水滴答滴答地落入銅壺,等積滿一壺水後,整個水壺翻轉,將銅壺內的山泉倒入藥田。
藥田分為四塊,其他三塊都是枯的,唯有其中一塊種了點兒東西。
那細細長長的赭石色葉子,是鳳尾花花球剛剛冒出的新葉。
他竟將這裡布置得……
跟她的府邸有了五六分相似。
「爹爹自己布置的,那些石頭桌椅,都是他一點一點兒鑿出來的,本來我相公一劍就能削好,偏偏他不讓幫忙。」阮玉抱怨,「我們這裡的石頭都是魔淵送過來的,沾著魔息,他那點兒修為都化解不了魔息,為了這些石桌椅手都破了好多口子,真不知道在想什麼,是不是年紀大的人脾氣都有點兒倔?」
逢歲晚眉頭皺起。
就連小道君柳眉也微顰。
阮玉猛地反應,完了,說順口了。
她平時老愛說逢歲晚是老頭子,可小道君也有七八百歲了吧,而爹爹三十多的年紀在修真界可以說是極其年輕的青年才俊,她說個年紀大,豈不是……
拖了爹爹的後腿!
「他受傷了?」好在小道君似乎被爹爹受傷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都沒聽到後面的話。
阮玉點頭:「你知道的少量魔息入體雖不嚴重,但他一直接觸那些東西,傷口就始終好不了,我也勸不動他。要不,小道君你訓他幾句?」
小道君輕哼一聲,「他不服管教,從未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說罷,轉身就走。
恰這時,屋內傳來咚的一聲響。阮玉還未動,就見小道君已經一陣風似地沖了進去,而身邊的逢歲晚則是瞳孔都稍稍放大,眼眸里的震驚遮掩不住。
阮玉:「你看到什麼了?」神識不能用,肉眼又不能穿牆。
恰這時,門大開,小道君將地上的阮一峰給扶了起來,就地療傷。
說話可能被聽到。
逢歲晚想了想,在阮玉手心寫字——爹真的傷得挺重。
阮玉瞭然,苦肉計嘛。
不真實怎麼可能騙得過修為高深的小道君。
見阮玉不擔心,逢歲晚心情微妙,然下一刻,他就看到阮玉陡然變臉,眼淚大顆大顆往外滾,並甩開他的手,衝進院子:「爹,爹,爹你這是怎麼了?」
「走火入魔了嗎?」就差明說——爹爹你是為情所困啊。
被甩開手的逢歲晚:……
他可能真的老了,有些跟不上岳父和妻子的想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