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誇獎。
但時梔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她拉黑陌生號碼，強裝鎮定地收起手機，指尖忍不住發抖。
即使很用力地在克制，也壓根停不下來。
以至於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室內的白熾光打在她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
顧嘉讓看她出現在門口，走過去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
「怎麼了？手這麼冰。」
顧嘉讓的手掌很大，比她要大上許多，輕易握住她的手，很自然地把溫度過渡到她身上。
「我……被那個人跟蹤了。」
時梔的手很冰。
還在抖。
臉蛋和嘴唇都沒什麼血色。
顧嘉讓知道，她口中的那個人，肯定是昨晚出現在宿舍的入侵者。
「先進來。」
時梔走進門，腿腳還有點發軟。
想起昨晚被人迷暈的經歷，後背冒出涔涔冷汗。
如果顧嘉讓不在家，或者沒有及時回來，昨晚是不是就……
她一陣後怕。
「別怕。」
顧嘉讓捏了捏她的手，眼神像溫柔的溪水蔓延浸開。
「我會保護你。」
「相信我。」
他的聲音很有親和力，說話咬字都讓人覺得舒服，讓時梔不由想起有段時間很火的asmr男主播，一顆狂跳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謝謝。」
她的手慢慢鬆開，顧嘉讓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他垂眼，看向她鬆開的手，眼中的星辰一顆一顆墜下，變得暗淡無光。
時梔注意到他表情有點失落，疑惑看向他：「你怎麼這個表情？小黑呢？」
她在辦公室看了一圈，哪裡還有小黑貓的身影。
顧嘉讓回過神，「醫生說，要先帶小吱做個體檢。」
時梔：「……小吱？」
這什麼鬼名字。
「嗯。這個名字很可愛吧。」
「……」
怎麼感覺……那麼像百變小櫻？
時梔也是個起名廢，決定暫時不對這個名字發表意見。
很快，遭了罪的小吱就被一個男人從檢查室抱出來。
「小吱很健康。」
王醫生是個脾氣溫和，長相也很溫潤的中年男子，他戴著口罩，臉上有些細紋，但目光非常慈祥。
很典型的醫生氣質。
看到時梔也在，他摘了口罩，驚訝道：「時老師？你怎麼也來了。」
「我陪顧主任來的。」
時梔本來想說，這貓有我一半。
但考慮到可能會被人說閒話，她乾脆默認小吱的撫養權是顧嘉讓的。
王醫生的目光在兩人中間流轉了一圈，一副「我都懂」的樣子，最終什麼都沒說。
「哦哦，他很健康，你們定期做驅蟲就好了。等下我給你們開點帶回去自己弄，很方便的。」
時梔也是第一次養小動物，沒經驗。醫生交代的細節她都一一記下，那表情比高考都認真，還時不時提問一下。
王醫生：「時老師學得這麼認真，是想養一隻嗎？」
「我……以後再考慮吧。」
顧嘉讓想起家裡的營養品好像快吃完了，從學校到小鎮的寵物醫院有點距離，平時不方便，說：「我去給他買些寵物用品，你在這等。」
「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起身，被王醫生攔住：「你們得留一個在這拿藥。」
時梔的表情有點緊張，看向顧嘉讓。
王醫生：「我和顧主任也算半個同事，幸福集團還有我的股份，不會把時老師你賣了的。」
他笑著拉開茶水間的門。
「我這沒有外人，一會我有個絕育手術，你可以在休息室呆著。顧主任就在隔壁，來回不會超過十分鐘。」
時梔糾結。
抬頭環顧四周，這裡都是用半透明玻璃隔成的辦公室。
想著那人再大膽，也不會在這動手吧？
而且，她如果連十分鐘都要粘著顧嘉讓，那也太丟人了。
「自己一個人可以嗎，時梔？」顧嘉讓問。
「嗯。」
她同意留下。
「我在這等，你快去快回。」
顧嘉讓得到她的回覆，轉身去了隔壁，不過腳步明顯比平時快了很多。
王醫生笑著給她倒了杯熱茶，道：「你們關係挺好的啊。」
「啊？」
你哪裡看出我們關係好了？
「聽說時老師不久前剛追了一名姓宋的老師，現在相處得怎麼樣了？」
「……」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尬聊？
時梔覺得對面這個男人完全沒有眼色。
不知道她完全不想聊這個話題嗎？
為了接下來他不再過問，她道：「分了。」
王醫生的表情突然閃過一絲欣喜：「是嗎？分的好啊。」
「我聽說宋老師非常不合群，像時老師這樣開朗的女孩子跟這種人在一起一定很辛苦。」
時梔：「……」
你倒是連性格不合的藉口都幫我想好了。
我謝謝你啊。
王醫生突然話鋒一轉，「不過。」
「顧主任是我們這齣了名難近身的，不知道你是怎麼搞定他的？」
「我……沒有啊。」
時梔並不想和這個不熟悉的醫生討論她和顧嘉讓的感情問題。
「我們不是您想的那種關係。」
「哦。」
王醫生垂著眼喝了一口茶，表情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時梔的餘光看到玻璃外忙碌的人。
其中有幾個穿著紅背心的人的尤其顯眼。
特別是他們的臉，一看就很稚氣。
應該還都是學生吧？
時梔皺眉。
這黑心診所不會是在招聘童工吧？
「王醫生，我看這裡有不少穿著紅色義工背心的人，他們都是學生嗎？」
「是啊。」
醫生微笑承認，「我不是說，我在幸福財團有股份嗎？我們醫院一直和學校有合作，也是為了促進他們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他拉開抽屜拿出一本相冊，翻開一頁展示在時梔面前：
「看到這些了嗎？這些都是往屆畢業生留下的合照。」
醫生說的時候臉上很自豪，眼睛閃動著光。
「這麼多？」
時梔翻了幾頁，無數少男少女抱著小動物細心照料，對著鏡頭露出純真的笑顏。
其中有一張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鹿？」
「你認識她？」
醫生有些詫異，「她是個啞女，很可愛。」
啞女？很可愛？
這個形容詞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時梔刻意無視這種不適感，繼續打聽：「她在這幫忙的時間久嗎？」
「算久的吧。」
王醫生盯著照片看了很久，嘴角的笑容一直就沒下去過，「她是我見過最乖的女孩。」
最乖的？
他突然感慨道：「聽說她失蹤了，我也很難過。」
門口。
紅姐推門進來。
「王哥，手術已經準備好了。」
「嗯，我馬上到。」
王醫生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白大褂。
「時老師你在這慢慢看，我先去忙。」
時梔送走王醫生，又把視線落在少女的照片上。
照片是拍立得拍下來的。
周圍背景昏暗，隱約能看出是在寵物醫院。照片的一角還有一件白大褂，推測大概是在某個手術室。
有點怪。
她盯著照片仔細看，注意到這組照片奇怪的地方。
他們沒有穿紅背心。
甚至可以說，穿得非常……居家。
照片上的孩子們穿著白襪坐在沙發上，抱著寵物看向鏡頭，表情懵懂但充滿信賴。
時梔猜，鏡頭對面的人一定是他們非常熟悉甚至信任的人。
她又看了眼他們上身的打扮。
也很奇怪——
女孩統一穿著白色睡裙，男孩則是白色短褲。
時梔：【音音！這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音音：【哪裡？】
她注意到一個細節。
小鹿的手背上似乎貼了什麼東西。
肉眼貼在相冊上看不清，她拿出手機放大細節，又讓音音掃描進系統匹配。
音音：【是獨角獸。】
獨角獸？
時梔又去看其他孩子的手背。
除了在小鹿之後的女孩們手背上有這個貼紙，其他都沒有。
時梔：【你查查，獨角獸有什麼隱喻？】
音音：【等等。】
大概過了一分鐘。
時梔：【你怎麼不說話？】
音音：【在西方中世紀傳說中，獨角獸行動敏捷，迅速，無法活捉，只有用純潔無瑕的處女誘捕。獨角獸會不可避免地會被處女迷人的體香吸引，只有在獨角獸將它的角放在處女的膝蓋上入睡時，獵人才能夠去捕捉它。】
時梔聽完獨角獸和少女的傳說，沉默了一瞬。
總覺得有什麼細節從腦海里溜走了。
但到底是什麼？
白襪，幼女，貞潔……
她再去看了眼獨角獸的貼紙。
這玩意兒一看就來自同個人手裡。
他為什麼要刻意標榜少女的純真，還在診所穿得這麼……隨意？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警告。
「時老師，你在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