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皇帝自以為完美無瑕的提議。
黑袍以漫長的沉默回應他。
「怎麼,國師覺得朕的提議不好?」皇帝眯起眼,隱隱有些不悅。
「砰」一聲。
黑袍重重放下茶盞。
「國師這是何意?」皇帝的聲音也陡然下沉。
「且不說祁燼是庶出,就單說他這個人。皇上是想讓我們公主背井離鄉嫁給一個殺了自己兩位兄長,又率軍斬殺無數北戎將士的人?」
「這……」
皇帝瞬間無語。
黑袍說得倒也有理。
這番血海深仇,就算北戎公主半夜爬起來拿刀捅死祁燼,也不算死得太冤。
「皇上以為本座說得可還有理?」
有理……
言之有理!
皇帝灌了口茶,又道,「北戎公主若想當衡王側妃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貴國怕是還得多割讓幾座城池了,畢竟朕也得跟朝臣們有所交代。」
聞言,黑袍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皇上打的是這個主意。」
「國師別忘了,眼下北戎是戰敗國,若是我們趁機揮軍北上,於兩國百姓都不好。」此時的皇帝,倒是一派仁君之風。
黑袍被他氣得忍不住笑出聲。
「本座倒不知,皇上如此仁愛百姓,心懷社稷。」墨色面具下傳來的聲音滿是嘲諷。
「當年,皇上為了順利登上皇位,寫信向本座求助,希望我北戎出兵相助,將左成賀和先帝的一眾得力幹將拖在北境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北境動亂之後,平頭百姓何辜,蒼生社稷何辜?」
皇帝如鷹眼眸陡然一厲,「你放肆!」
「本座不過是說了實話,皇上這就惱羞成怒了?當年,皇上做的好事,可遠遠不只這些!」
黑袍冷笑幾聲,「需不需要本座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與皇上好好辯駁一番?」
「比如,東陵先帝的真正死因……」
「你給朕住口!!」皇帝怒極一揮手,案牘上的陶瓷茶具瞬間墜地,發出嘩啦啦接連的脆響。
「既然皇上不敢聽,本座不說便是,本座自火場僥倖逃命後,膽子越發小了,受不得驚嚇。」
這時,黑袍攏了攏寬大的衣袍,胸前衣襟散開,仿若無意間露出一個觀音玉佩來,狠狠地揪住了皇帝的心。
殷氏的那塊觀音玉佩,他竟也帶來了,黑袍果然是想用以前的事牽制他!
據悉,自從那場大火之後,黑袍就帶上了面具。他原還有些懷疑,帶上面具的黑袍有沒有可能是旁人假扮的,可今日一看,倒是他多慮了。
所幸,那塊玉本就證明不了什麼!
「國師願意好好說話,朕自然也......」
一語未盡,突然,兩道黑色的身影從不同位置飛掠而出——
齊齊襲向皇帝的位置!
兩個黑衣人似乎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出手的瞬間匆忙對視一眼,彼此皆是滿目驚愕之色。
皇帝還沒來得及喊人護駕,安靜煮茶的內侍瞬間丟出手中的茶盞!
頃刻,置於案牘下的長劍也被內侍拔出——
銀芒閃掠,內侍帷帽飛起,露出林詡風滿是疤痕的臉龐。
現在的他,名喚詡影。
擲出的茶盞撞開其中一個黑衣蒙面人的長刀,險象環生地救下皇帝的狗命。
與此同時,詡影手中長劍,也迎向另一個刺客手中彎刀!
手持彎刀的黑衣刺客,正是開陽!
督見詡影猙獰的臉,開陽一怔,驚險側身避開鋒利的劍刃。
忍不住低咒一聲,這貨居然還沒死!
兩人瞬間纏鬥起來。
這時的乾政殿內遍布刀光劍影。
開陽忍不住看向另一個黑衣蒙面人。
那人武功這麼高,到底是誰?
除了他們,還有誰敢在皇宮中明目張胆刺殺皇帝?
皇帝在督見刺客後,嚇得全身哆嗦,驚呼了幾聲「抓刺客」,便連滾帶爬躲進了案桌下。
手握長刀的蒙面人目露凶光,破空斬向皇帝!
此時,守在窗外的影衛紛紛沖了進來,將蒙面人團團圍住。
長刀蒙面人絲毫不懼,一刀劈開檀木桌案,凌厲刀鋒直襲那明黃身影,大有與他同歸於盡之勢。
可是,窗外的影衛頃刻蜂蛹而入。
眼見躍進來的影衛越來越多,且武功高強,蒙面人根本近不了皇帝的身,更別說傷他分毫!
一直不動聲色的黑袍立在案桌後,看見蒙面人幾度驚險躲過影衛的長劍,墨色面具下瞳孔一陣猛縮。
突然,他上前一步,橫身擋在皇帝跟前,指著長刀蒙面人大喝,「你是誰?皇宮守衛森嚴,你敢刺殺東陵皇上,是不是不想活了!」
聞言,長刀蒙面人掃了他一眼,眼見刺殺無望,忽然揮開圍住他的影衛,轉身躍出窗口。
與詡影纏鬥的開陽見狀,連忙也點足飛了上去,想要脫身。
可是,蒙面人居然把他逃跑的路線占了!
眼下已經有幾個暗衛從窗口躍出,追了上去。
開陽心底一涼。
他怎麼這麼倒霉!?
一個分神,險些被詡影長劍刺中。
開陽回過神,突然發力一刀劈向詡影!
轉眸間眼神發狠,朝他身後用力擲出彎刀,厲喝一聲,「狗皇帝拿命來!」
詡影瞳孔一縮。
連同周遭的暗衛也心中大駭,猛地回頭。
只見嚇得慘叫連連的皇帝還躲在桌底,那銀晃晃的彎刀劈中一張檀木椅子,扎在上面無聲晃動著。
一轉眼,哪裡還有刺客的影子。
詡影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刺客消失的空曠大門。
那逃跑刺客的輕功身法,太熟悉了!
腦海里掠過當初在椒房殿檐頂,被他一箭穿胸的黑衣身影。
真是冤家路窄!
思及此,布滿疤痕的嘴角微微扭曲,詡影眼底掠過一抹殺氣,閃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