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詐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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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梔盛一步一步逼近,尋死容易,可連魚枝還有計劃未成,難道要忍辱委身?

  掌心裡的瓷片扎出了血,她六神無主,隨著衣襟被撕扯開的一瞬間,終於忍無可忍要動手。

  就在這時,小桂不知抱著什麼進來。

  她不知道楚梔盛的到來,對著懷裡東西捂了捂,走近他們才看清是素白的布袋條子。

  小桂依舊低著頭,說道:「姑娘,我給你備了草木灰,這下不必怕癸水髒了被褥了。」

  甫一抬頭,發現房中忽然出現的男子身影,驚慌失措跪下:「殿……殿下……」

  楚梔盛的目光在她懷裡的布條與連魚枝之間來回,眼中欲動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片鄙色。

  果不其然,楚梔盛嫌棄連房中的氣息都是腥膻的,甩袖而去。

  可連魚枝知道,自己明明身子爽朗,壓根沒到癸水來的時候,何時與小桂說過需要草木灰了?

  她若有所思望向小桂,小桂卻放下東西後低著頭出去了。

  連魚枝並沒有追出去問話,與秦闕在一起的日子裡,她已經學會凡事三思後定,畢竟有些事人家不主動說,太執著反而會害人性命。

  接下來一連三日,連魚枝每隔兩個時辰去牢房內見姜生,時而怒罵,時而逼問,都是以氣結告終出來。

  楚梔盛暗處次次旁聽,陰鷙的眉眼漸漸舒展。

  「小丫頭道行不夠,光憑這樣淺薄的手段怎麼能讓人乖乖吐真話呢。」他失笑道。

  禾盛眼裡也不乏女流之輩不過而已的藐視,「主子,讓屬下去辦了他?」

  楚梔盛剛要應下,卻見連魚枝突然出了牢房,她紅著眼眶,二人四目相對,同時一怔。

  他竟沒來由心抽了一下。

  這種感覺猝不及防,楚梔盛當即黑了臉,厲聲說道:「到現下還沒問出秦闕的機要,果然是蠢笨至極!」

  連魚枝趕緊下跪,道:「殿下,奴婢問出點門道來了。」

  這倒讓人意外了,楚梔盛挑眉問道:「說來聽聽。」

  「高家軍欲逃離轆境,已向秦國公府投誠,秦闕似是有意納入麾下。」

  「高家軍……」

  楚梔盛像是搜尋很久遠之前的記憶,終於記起,先是輕蔑一笑,隨即疑慮又起。

  「高家軍事一股不入流的兵將罷了,秦闕居然還有考慮的餘地?雖說他即將執掌北離缺乏兵權,也不至於納這樣的戰力吧?」

  禾盛說道:「主子,蠅子腿再細也是肉……」

  「有道理。」楚梔盛點點頭,不屑道:「我最喜歡和秦闕搶東西,這回高家軍算是沾了點運氣,本殿下願意招入麾下,但是高家必須拿出比給秦闕更高的誠意來。」

  禾盛應承,便退下去辦。

  回頭再看一眼跪著的少女,她垂著眼帘,既安靜又迫切,似乎在等待一句至關重要的決定。

  楚梔盛滿意她這樣的態度,說:「可以,你立了小小一功。待禾盛找到高家軍的人談攏,本殿下再賞你。」

  連魚枝明顯鬆了口氣,抬起明亮的雙眸望過去,唇角有笑意。

  「姜生你可以接著盤問……不過三日後,我們得回濟陽城了,秦闕響徹天下的豪宴即將開始,我可不能錯過。」

  連魚枝回到房中坐立不安。

  能回濟陽城離秦闕近些,她是最高興不過的,但顯然楚梔盛肚子裡壞水太多,前去濟陽城必定為的是給秦闕添堵。

  她心中的計劃刻不容緩,於是對鏡梳妝一番,裝著膽子又去找楚梔盛。

  當連魚枝出現時,正在享受下人伺候的楚梔盛不由微微直了眼。

  精緻梳妝後的她褪去青澀,如同雨後含露的桃花嬌艷,一步一步越過滿地伏跪的侍女,朝他翩翩有禮福了福身。

  「殿下,奴婢想求一件事。」

  「嗯……」楚梔盛從鼻腔里應了一個單音,從容閉上眼等待她的所求。

  「奴婢之前在秦國公身邊伺候時常被嫌棄粗俗無趣,有幸見過花魁憐月的風姿,懇求殿下請其過來教導奴婢一二,好能更加伺候殿下。」

  「你居然有這樣的心思。」楚梔盛略微驚訝,不過很快平復:「你是想日後與秦闕相見,讓他驚艷不已,悔不當初嗎?」

  連魚枝誠摯回話道:「是,我要讓他知道被他棄如敝履的小魚來到殿下身邊後有著怎麼天翻地覆的變化。」

  「好,好,好!」楚梔盛十分高興,「准了,正巧憐月受邀在……挺近的,明日你便可見到她。」

  他適時收回暴露所在位置的關鍵,揮揮手叫她退下。

  連魚枝剛走出門口,禾盛匆匆前來,一進門便道:「主子,高家軍的人已經聯繫上了,他們就徘徊在附近,聽聞您願意給機會立馬答應,屬下已經將人安置好了。」

  連魚枝聞言,不敢停留腳步,深吸口氣趕緊走,否則會被懷疑故意偷聽。

  禾盛見狀,又問:「主子,憐月與秦國公室認識的,這小丫頭不會是想利用憐月傳遞消息?」

  楚梔盛笑得白牙燦燦:「我最喜歡看人耍小聰明後又不能得手的樣子了。」

  翌日,憐月果然來到連魚枝面前。

  她笑吟吟地環顧屋內如看守犯人一樣的嬤嬤們,打趣道:「奴家還是頭回接到這樣的邀請,不知還有什麼特殊的要求呢?」

  其中一個中年女人看起來特別兇狠,人稱田嬤嬤,硬聲說道:「這位魚姑娘是我們殿下的新寵,馬虎不得,麻煩姑娘先讓我等搜身,再開始教導。」

  憐月笑出一串銀鈴聲,大大方方張開雪臂,「搜吧,搜吧,你們對我也得小心點,我這肌膚可是多少銀子買的奇珍泡出來的,你們敢摸出一道痕跡,做牛做馬也賠不起!」

  田嬤嬤和她身後一干人聽後臉色微變,花魁憐月恩客遍布天下,她們只是跑腿的草菅,傷了她日後被報復,也不見主子會替著出頭。

  憐月穿的沒有正經良家女子那般繁雜,她們按例草草搜了一遍,將佩戴的香囊一類收繳,待教導結束再歸還。

  憐月向連魚枝笑道:「小姑娘福緣不淺,先在秦國公身邊伺候,如今又攀上了二皇子的高枝……」

  「咳!」田嬤嬤上前打斷道:「除了教導的話,其餘話不許多說!」

  聞言,連魚枝撇撇嘴,這個動作正好被田嬤嬤看見,心下瞭然。

  果然是想通過這個花魁向外傳遞消息,但是只要有她在,就甭想!

  憐月掩唇直笑:「行行行,誰讓二皇子砸了重金叫我來,你們也有福了,在旁多學著些,以後有用!」

  嬤嬤們一臉鄙夷,好幾個小聲說道:「狐媚子的功夫誰稀罕,蕩婦!」

  連魚枝欲要她們閉嘴,憐月卻朝她擺擺手。

  一入花樓劫不復,這樣的侮辱她早已麻木,眼下緊著目的來更重要。

  只是……

  她們同時望了一眼圍在身邊的人,連魚枝默默嘆氣,憐月則保持微笑。

  兩日後,另一頭院子廂房內,禾盛與田嬤嬤來回話,楚梔盛聽後露出早已料到的笑意。

  「憐月領了帳當日便離開了,去的方向是西邊,遠離京城與北部,想來不是秦國公那邊的人。」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憐月廣受天下權貴歡喜,只要不是去了秦闕那頭,我不殺之。」

  楚梔盛轉念想到連魚枝小心思落空,暗中必定咬牙切齒,朗聲大笑。

  「小魚會慢慢學乖的,日子漫漫,總算有點樂趣,我忽然有點捨不得在後頭翻臉折磨她了。」

  禾盛向來不苟言笑,此刻也難得笑了,「主子歡喜,屬下也歡喜。」

  楚梔盛腳尖踹開替他捶腿的侍女,說:「明日便出發去濟陽城,秦闕的盛宴,我易容錯過。」

  翌日一大清早,馬車隊伍啟程。

  由於被誤以為還在癸水期犯忌諱,連魚枝與小桂二人單獨乘坐一輛車子。

  她偷偷掀開窗簾子,瞧見高小劍等高家軍的人零零散散置於隊伍中,儼然一副加入楚梔盛手下的模樣。

  隨後,她瞄向小桂,自己小聲嘀咕一句:「秦闕不要就來這邊,牆頭草。」

  小桂抬頭古怪看她一眼,不說話。

  這丫頭看似天生話少,但連魚枝感覺她是害怕說錯話招來主子一頓毒打,上回她逃跑,小桂便被掌嘴二十下。

  連魚枝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有點於心不忍。

  「小桂,你想過以後不在二殿下府中幹活,要去做什麼?」

  沒頭沒腦的提問,小桂眼神卻閃爍一下,接著一臉迷茫地搖搖頭。

  連魚枝無法辨認小桂到底是自己猜想的那樣,還是真的聽命於楚梔盛,實在拿不定主意。

  「我想跟姑娘在一起。」

  連魚枝疑狐看她,在一起的意思是為了監視自己,還是覺得自己人好願意接著伺候,還是……

  思緒太多,連魚枝皺了眉頭,就在這時侯馬車忽然停下,周圍馬蹄聲疾,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全部侍衛戒備。

  前頭傳來禾盛怒喝之聲:「你們什麼意思,敢攔我等去路!」

  「殿下,我們三年不見,難道不出來敘敘舊麼?」

  連魚枝一聽那聲音,怎麼如此耳熟,於是打開車門去看,正是貪狼副主林定,

  帶著一伙人堵在山道!

  禾盛身後奢華的馬車內傳出楚梔盛不滿的質問:「我與你們狼主的買賣早已結束,你們這幫江湖草莽敢來攔路是有幾個腦袋按在脖子上?」

  「之前的買賣歸之前的,如今也有人和我們貪狼做了一個新買賣,那便是殺了您!」

  林定一聲令下,隱藏於林中的人馬火速將楚梔盛的隊伍從頭到尾包圍,這一幕令連魚枝大吃一驚!

  貪狼動過秦闕已經算是太歲頭上動土,如今連皇子也敢殺,背後與他們做買賣的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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