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何人去北離

  自前太子與三皇子謀逆案後,凌帝不願皇子手中權柄過盛,除了二皇子與五皇子分別繼續執行舊有的戶部與軍中事宜,其他皇子均無公職。

  楚燃陽本不欲說話,奈何二皇子不在,他便是兄弟中最大的,便溫吞上前說道:「父皇,兒臣沒有辦事的經驗,不如將此事交給二哥……」

  「你閉嘴,退一邊去。」凌帝想也不想,說道。

  寧公公搖搖頭,怎麼四皇子人前風度翩翩,能言善語,偏生在聖上面前如此懼怕,又常向著兄長,沒有半點考慮自身,落不到聖上與二皇子心裡絲毫念好。

  楚燃陽後退,五皇子楚綏赫上前,簡單明了說道:「軍中暫無機要,兒臣聽父皇旨意差遣。」

  凌帝看著他,沒作聲,年紀尚小的六皇子楚塵星顯得緊張,也道:「前日父皇批下的課業,兒臣就快背完了,若不嫌兒臣年少拖後腿,也願聽父皇差遣,盡綿薄之力。」

  凌帝的大掌摩挲著龍椅扶手上的木珠端,最後揮揮衣袖,說道:「你們三個的意思,朕聽見了,都回去等待旨意罷。」

  三人齊齊退下,殿門關閉。

  凌帝卻問寧公公:「老寧覺得該派誰去?」

  寧公公斟酌幾許,覺得楚燃陽甚是可憐,便道:「老奴斗膽,或許聖上不需要那麼介懷四皇子的性情,他說的也是實話,幾個皇子中,五皇子操練兵馬在行,其他的就……還得是二皇子處理事務有經驗,但老奴覺著,四皇子也大了,橫豎得給一個機會試試吧?」

  凌帝古怪地睨來一眼,口氣凌厲:「你可知這次北上差事的重要性?」

  寧公公猛地記起近來大臣們的上書,跪下扇自己的嘴角,「老奴忘性大了,妄言罪該萬死!」

  「起來吧。」凌帝嘆口氣,道:「朕知道你的忠心,不過心裡難以決斷,才問了你。」

  寧公公起身,小心翼翼說道:「老奴方才也是根據眼下情勢所言,最後還需聖上拿定主意。」

  凌帝捏捏眉心,幾個皇子在心中一一而過,果斷道:「罷了,朕能選擇的不多,總得有個出去的,叫翰林院的人來擬旨。」

  大內長街上,兄弟三人並肩而行。

  楚塵星已經沒了御前的謹慎,對兄長們說道:「四哥五哥,你們聽說了嗎?近日來,總有大臣上書父皇請求再立太子呢。」

  聞言,二人的腳步同時頓了頓,只聽楚塵星接著說道:「我覺得二哥最有可能了,這樣也挺好的。」

  楚綏赫雙手抱在胸前,說:「怎麼個好法?」

  楚塵星低聲道:「前太子和三哥生母一個是皇后娘娘,一個是已故的賢妃娘娘,除了洛貴妃能比,我們三人生母皆是無多寵愛,自然是二哥最有可能。再說,我母妃也說過了,叫我只管讀好書,有空跟她念念禪,以後做個君子品行的閒散王爺即可。」

  整個後宮佳麗三千,紛紛靠攏恩寵,除卻皇后閉門吃齋念佛替逆子贖罪,替協助謀逆的族人超生,便還有一位心向三清的卿妃,與世無爭。

  楚綏赫不屑嗤道:「合景宮挺會算的。」

  「五哥你什麼意思?」

  眼見兩個弟弟要吵起來,楚燃陽上前道:「五弟,六弟能這麼樂觀也是好的,你又何必夾槍帶棒地說話,傷情分。」

  楚綏赫看了他一眼,無話可說,先行離開。

  「四哥,你說五哥平日只知道在校場舞刀弄槍的,現如今連說話也這樣了,哎……」楚塵星有幾分委屈,接著道:「他母族是夷族,就算沒了前頭三位兄長,父皇不會多看他幾眼,註定做了不儲君!」

  他下了結論:「大家都沒爭儲的心思,早做打算是應該的。」

  身旁的楚燃陽晦暗不明道來一句,說:「世事無絕對。」

  「啊?」楚塵星說,「你覺得五哥有可能做太子?」

  楚燃陽哈哈大笑:「你胡說什麼呢,我是說父皇沒有不看五弟,近日才擴大了他的兵權,就算做不了儲君,培養出一個優秀的將帥兒子守衛疆土,父皇定會心生幾分歡喜。」

  楚塵星豁然開朗,「四哥你說得對,五哥還是很有出息的。」

  前頭已經快到宮門,行人越來越多,他們打住話題,分頭回府。

  楚塵星上了馬車,想了想,自言自語道:「四哥那句世事無絕對到底什麼意思……真的是指父皇看不看重五哥嗎?還是指爭儲之意?」

  他想了想楚燃陽的為人,搖搖頭撇去多餘的疑慮。

  「就算是五哥有能耐,可是二哥依舊是儲君人選,洛貴妃父親早年掌管我朝兵部大權,雖說卸任多年,但影響仍在,這次去北離立功,非二哥莫屬。」

  另一頭的皇子馬車,一個佝僂身軀的年輕小廝駕車,低聲對車內說道:「看樣子,北離之行應該是二皇子去了。」

  裡頭的楚燃陽沒有表態,不知在深思什麼,馬車剛出宮門外便被人攔下,來者腰懸四皇子府侍衛令牌,急切來到車旁。

  僅憑一個眼神,小廝乖乖交出了韁繩,恭敬小心下了車。

  「薛侍衛。」

  小廝想跟著走,又被一個眼神制止了。

  「薛肆,別為難尤石子,他是我母妃留下伺候我的,你是從宮裡來,打小歷練多,更要好好指導他做事。」

  薛肆挺直腰杆,「是,主子。」

  這才默許尤石子跟在車後,否則絕不待見。

  「走,去二皇子那。」楚燃陽下令。

  馬車穿過京中長街,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楚燃陽卻被堵在二皇子府門外。

  管事的雙手插袖,恭恭敬敬說楚梔盛傷勢重而導致心情欠佳,不想見任何人,並感謝四皇子在聖上面前推薦了自家主子北上。

  楚燃陽面色難看,吃了閉門羹回到馬車上。

  薛肆一邊走一邊埋怨:「虧得您心心念念二皇子,可您看看那些狗奴才也敢使點顏色給咱們,您就一點都不恨麼!」

  楚燃陽笑了笑,極其勉強,看得薛肆火大,心急道:「主子,您就不能改改在聖上面前緊張的毛病嗎?」

  楚燃陽說道:「怎麼改?藥吃過了,書也看了,法子使了多少次,還是控制不住,那可是天子呢。」

  「可也是您的生父。」

  「生父……」他喃喃道,「皇家先君臣,後父子,日後也是先君臣,後兄弟,都敬著總沒錯的。」

  這話說的,薛肆也不知怎麼反駁了。

  忽然楚燃陽又說道:「掉頭,我要進宮。」

  「怎麼了,主子?」

  「二哥的消息太靈了,他不願去北離,已經有怨我的意思,我需得再進宮去向父皇說明,改口讓五弟去吧。」

  「這……」薛肆並不贊同,「您前面推薦二皇子去,眼下又推薦五皇子去,聖上能不責備您嗎?」

  「沒辦法,父皇自小不待見我,責備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二哥那還是不要得罪為好,放心吧,我只有一套說辭。」

  薛肆聽後,有口氣堵在胸口要炸了似的,咬牙切齒按吩咐驅車往皇宮方向趕。

  行至皇宮門口,又見大太監專駕的馬車出來,小公公立刻告知車內之人,這相互撩起帘子探看,楚燃陽見到的居然是寧公公。

  寧公公喜色連連:「哎,四皇子!」

  楚燃陽見他手中持著一樣東西,「這是……」

  「四皇子來得巧極了,老奴要去頒聖旨呢!」

  楚燃陽臉色一變,暗道不好。

  薛肆也覺主子不好運,聖旨一下二皇子絕不能抗旨不尊,他們終究是沒趕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