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章 反殺(三)

  殺氣撲面而來,連魚枝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原本哆嗦的身子直接僵住。

  那把匕首帶著他極淡的冷香雷電似的射來,劃破了空氣刺中李固拿刀的手。

  「啊!」李固右手掌廢了,血流一地。

  秦闕向來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近身不過片刻,李固等人全倒下。

  董千丠和寶娘子見狀,神色十分複雜,恨李固貪得無厭,背信棄義,但比起這個老畜生,眼前的男人更是要他們命的閻王,李固怎麼輕易被制住了!

  他們都將沒有活路!

  秦闕照例,全挑了手腳筋,滿屋子慘叫與地獄相差無幾,連魚枝近乎崩潰,失去血色的臉龐眼淚交錯,扒著門卻出不去。

  秦闕只是睨她一眼,毫不在意地用衣袖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漬。

  他又轉回董千丠那,說道:「吵人的蟲子終於解決了,我們說到哪了……哦,對了,說到冷誅學藝不精,戒心不足,你們醫藥一道自古便有耐藥性一說,傳說有人憑此鋌而走險,練就百毒不侵,對不對?」

  董千丠大悟:「你的意思是長期大量迷藥讓你對它的藥性產生了耐抗!」

  他們行醫煉毒的人大多一輩子遇不上這樣體質的人,沒想到他居然是!

  「是的,天底下所有的合歡、迷藥的味道,我已極為熟悉,不論迷藥也對我只有短暫的效用,一盞茶的功夫便能適應,天香季院被人尋仇時,冷誅與采昆本就被人刺傷,逃回來後被我一刀一刀連捅而死!沒數得過來到底捅了多少次,但每捅一下,我的心便暢快一分,最後一把火燒了,毀得乾乾淨淨……」

  語罷,秦闕眼底狠紅,放聲大笑。

  見他捻過一根燭火,眾人皆是毛骨悚然,他們幾個掙磕頭,連連求饒。

  寶娘子哭喊,聲音十分細弱:「別……別燒我的……樓,我一輩子的積蓄……」

  秦闕對她道:「哦,當年的六萬兩黃金票,你一直沒找到,正是被我帶走了,用得挺好……」

  寶娘子聽得眼睛都直了,當年白忙活一場,丈夫死了,六萬兩黃金卻落別人手裡,如今還要作勢燒她的樓……

  殺人誅心!

  一口氣咽不下去,她搖頭晃腦,像是中邪一樣,神志不清,昏死過去。

  秦闕轉過身去招呼李固,李固見他過來跟見了鬼似的,滾到案底下,斷了筋的手無力抱住腦袋。

  「李固,你寫信給李頑,叫他立刻啟程過來見一見『老朋友』了?」他用鋒利的匕尖挑起案布,「可惜啊,你兄長李頑早在亂藏崗那頭零零碎碎躺著了,我特地在他旁邊留了個位子給你,就這麼大……」

  秦闕比劃了一下,大概匣子大小,好心道:「你放心,叫你也試試『魚鮮蟬翼』之刑,保管那個位子放你的屍骨足夠寬敞。」

  「瘋子!瘋子!你不是人,鬼啊!!」李固大叫。

  「這不是你們逼出來的,怎麼好嫌棄呢?」

  秦闕笑著搖搖頭,起身一揮殷紅衣袖,腥風血雨即來,厲聲道:「經年的帳,我要一筆筆加夠利息來算,少一點我都由不得你們!」

  連魚枝眼睜睜看著他翩然幾步輾轉,點燃了屋子裡的陳設。

  秦闕是想如那回一樣,再毀了這座吃人的樓宇!

  火海中那群人被趕進籠子,大門打開,鑰匙直接消失夜色中,哀求聲嚎遍,誰能想到半個時辰前是他們在作孽,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溫度越來越高,很快煙霧擴散出去會引人來滅火,連魚枝想也不想要跑,「我們走!」

  才說完,男人已經疾風一般擼她而去,這時候天已微亮,另一邊調教房的人正打著哈欠出來,瞧見他們便抖擻精神,大喊護院的過來。

  「他們太多人了!」她躲去他高大的身後。

  秦闕冷眼瞥去高牆那邊,毫不客氣說道:「高小劍,你藏了一夜還不夠久?」

  高牆另一頭有十幾個黑影迅速翻落,果真是高小劍一眾!

  高小劍跪地道:「爺,您有吩咐?」

  秦闕知道她明知故問,也不惱,「你這麼說,是想和我談條件?」

  「爺誤會了,我等人本是不能擅自離轆,如果在此動手怕有消息走漏到天子耳里……」

  一撥人團團圍住連魚枝二人,秦闕的身手使其無人能得逞,但帶著另外一個嬌弱的小姑娘久戰不利,秦闕發狠殺了一人,熱乎乎的鮮血濺到她臉上,頓時又是一陣錯愕驚嚇。

  連魚枝指著高小劍大叫:「你們若不是來幫忙的,難不成是有躲在牆角專門吹夜北風的癖好!」

  高小劍依舊領帶部下保持跪地的姿勢,不回話。

  秦闕橫眉道:「高家的手段真是如此不顧廉恥了,高小劍,你以為這樣就能脅迫我收你們入北部軍隊?」

  高小劍謙卑道:「爺需要我們,自然要給個身份的。」說完,表情中閃過一絲目的即達的鬆快。

  聞言,秦闕冷笑,以指扣入唇吹聲響哨,不過一會兒,馬匹嘶鳴,踏蹄而來,高小劍看見巽風出現的那一刻,整個人震驚不已。

  「巽風!」

  連魚枝高呼,從來沒有任何時候看見它能如此歡喜,秦闕解決跟前的危險,抓準時機攬住連魚枝翻身上馬,正要拉韁飛奔之際,高處已有兩名弓箭手就緒。

  咻地一箭射來,角度十分刁鑽,直擊秦闕!

  連魚枝腦子一片空白,竟蹬起身子奮不顧身護住秦闕,待秦闕反應過來時,已下意識帶她翻落地面,飛箭擦過二人的指間,射入樓閣紅柱。

  秦闕怒火中燒,對她厲聲道:「再有這種情況,到我身後去!」

  語罷,將匕首揮出,殺死那名弓箭手,十分利落。

  沒了武器,秦闕不再戀戰,二人再度上馬,闖了出去。

  「將軍,我們不追嗎?好不容易逮到的機會啊!」高家軍的人問高小劍。

  高小劍臉上的欣喜消失殆盡,取而代之是鐵青之色。

  「不必了……那匹黑馬不會無緣無故出現,更不可能讓他們就這麼輕易走掉,這只能證明有人暗中打點好了,就等著他尋機會出來!我們想讓他迫於無奈答應條件,殊不知……剛才是他藉機試探我們,如此倒顯得我們愚昧不堪……」

  果不其然,許牧忽然自另一頭出現,動動手指便有無數暗衛涌動而出,不過片刻就把局面控制。

  許牧對高小劍投去蔑視一眼,動身去大火驟起的監室內料理董千丠、李固等人。

  見他們在加大火勢,高小劍惱怒下命令:「我們撤!」

  當巽風帶著他們衝出大門時,連魚枝別提有多高興,身後的樓宇火光沖天,那些罪惡一併付之一炬。

  「你把風流回雪樓燒了,那些無辜的人怎麼辦!?」她急切問道。

  「進了那個地方,自己能活才是最重要的……」

  秦闕的聲音很輕,在奔騰都的流風中轉瞬即逝,但連魚枝在他懷裡還是聽見了,不禁心中一陣複雜的心酸與無奈來回磋磨。

  又發覺秦闕策馬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你要去哪?」

  秦闕不應,巽風只聽他的命令。

  連魚枝不知道他們跑了多久多遠,只覺得已經離開了濟陽城。

  秦闕身上的血腥味異常濃烈,像要困住人的呼吸,她忍著噁心,同時用袖子狠狠擦拭臉頰上的血跡,結結巴巴開口。

  「我們在濟陽城還有施粥與料理風流回雪樓的要務,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將爛攤子丟給通泰銀號幾位掌柜?」

  秦闕仍是不應,這樣的他令人心驚膽戰,連魚枝總覺得身後的男人陷入某種難於言喻的心魔境地,下一刻的行為舉止深不可測。

  風煙迷眼,連魚枝好不容易看清路途,恍恍惚惚像是入了一座小鎮,縱使過了些年,她也認出是什麼地方了。

  山泉小鎮,周遭的景物變化不大,那棵大榕樹經過歲月的累積卻已有參天之勢,巽風停下踏蹄,二人時隔三載又回到了初見之地。

  秦闕站在樹下,低頭尋找自己那時候躺的位置,連魚枝望著他高挺身影,感嘆命運扭轉微妙,乾坤大變。

  這時,秦闕回過頭,直直盯著她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