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王爺領罰

  墨璟曄率先躍下馬背,猶如猛虎下山,步伐堅定,從容地邁入帳內。隨即便有一名小卒迅捷地趨步上前,熟練地接過他手中韁繩。

  俞嘉緊隨其後,如同影子般緊緊相隨。

  主營大帳之中,氣派非凡的飛宏裝飾彰顯著其威嚴與莊重。

  兵器陳列整齊,兵書堆積如山,書案榻椅一應俱全,每一處細節都透露出一種深沉的軍事氛圍。

  因是酷夏,為了通風舒爽,帳門被敞開,毫無遮擋。

  周佑身著夫子布衣,卻散發著不凡的氣質。

  他靜靜地佇立於主帥案前,背對著墨璟曄,只留下一個偉岸的背影。那背影如同山嶽般沉穩,喜怒不明。

  不知怎的,墨璟曄突然有點心虛,以至於腳步都慢了下來。

  「軍師,沒在自己帳中休息。來帥帳可是找本王有事?」

  周佑並未立即回應,他依舊背對著墨璟曄,手中捏著的那封從京城疾馳而來的信,如同一片輕盈的落葉,被他漫不經心地飄落在沉重的鐵木案上。

  鐵木製成的案幾,承載過無數的軍令與戰略,與來自京城的特製聖旨相碰,發出了一聲低沉而悶響的「啪」聲,讓本就心虛的墨璟曄,心都跟著提了一提。

  周佑這才緩緩轉過身來,那張俊逸的臉上,仍舊是一副書生般的淡漠神情,那雙深邃的眼眸里,藏著讓人難以捉摸的智慧與深沉。

  總是讓人容易忘記他不僅學術廣博,更是一個武功奇高的世外高人。

  周佑面對主帥,卻全然不見他人所展現的那份恭謹與敬畏。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對一個不成器的弟子的深深無奈,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沉重情感幾乎要溢出眼眶。

  墨璟曄看在眼裡,心中明了,自己這次的行為怕是真的觸怒了這位素來嚴厲卻又對他寄予厚望的老師。他輕咳一聲,試圖緩解這略顯尷尬的氣氛,同時向一旁的俞嘉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俞嘉雖不情願,更多的是心疼,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儘管腳步有些磨蹭,但最終還是走到了帳門口,輕輕地將帳簾放下,為這師徒二人留下了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

  撲通一聲,墨璟曄乖覺的跪倒在地,並且奉上雙掌掌心,輕車熟路一般朗聲道:「弟子錯了,請老師責罰。」

  俞嘉無奈嘆氣,也駕輕就熟地從案上拿了戒尺來,舉在周佑眼前。

  墨璟曄態度極好,也不多做狡辯,不過就是一頓手掌心,能回去跟雲裳共度一夜,值了。

  周佑手中的兩個玉石丸子被他盤得微微作響,走下階來,審視著他的好學生。

  「王爺都不解釋一二麼?」

  從前他調皮搗蛋,要罰他認錯,他總是有一堆理由。

  這長大了是不一樣了哈,都能看懂老師的雷霆之怒,並且自覺地領罰了。

  「本王,錯就是錯了,本王領罰就是了。總不能對下軍法嚴明,待己就寬縱無度吧。來吧,俞嘉,打,打到老師滿意為止。」

  正好打傷了手心,可以不用練功,巡視兵將操練,最好能回王府養傷,就可以……

  墨璟曄美滋滋的還沒想完,就聽周佑清洌的嗓音慢慢響起:「既然王爺願意領罰,那就煩請俞將軍將軍法拿來,再有勞俞將軍親自執法吧。」

  「軍法?」

  「軍法!」

  二人同時一怔,俞嘉手上的戒尺都被驚掉了。

  「王爺身為一軍主帥,觸犯軍紀,懈怠軍機難道不該責以軍法嗎?」周佑的眼中儼然有了怒色。

  俞嘉愕在那兒,不知該如何求情。

  墨璟曄也整肅的神色,跪在老師面前,看著老師的目光透著不解。

  「老師,我不過就是回了一趟王府,怎的就成了觸犯軍紀,懈怠軍機了?」

  墨璟曄的目光掃向案上那自宮中來的聖旨,繼續道:「不過就是父皇來的一封例行旨意罷了,何至於老師這般小題大做,扯上懈怠軍機這莫大的罪名。」

  周佑扯唇冷笑,看著這個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子,那股子桀驁不馴的勁兒,簡直與他年輕時如出一轍。

  「小題大做?好,我問你。在役之軍人如無特赦,無上報。可隨意出營,歸家省親否?」

  「我……」墨璟曄頓時語塞,面色也隨之漲紅起來。

  他原本打算以主帥之尊,狡辯自己有特權回府探視家眷。但轉念一想,當年自己在三軍將士面前,曾誓言鏗鏘:「我墨璟曄以身為先,視軍營為家,誓要捨身報國,以守我邊城之安寧。是以今日起,若發現有人不顧軍律,枉顧軍法,私出軍營……抓捕回營必定軍規法紀處置,由最低階小卒起,軍棍三十,職級高一階,則再加一倍。」

  那些話語如今還在耳邊迴蕩,如同利劍一般,直指他此刻的動搖。

  「王爺身為一軍最高指揮,殊不知,要辛苦俞將軍揮棍幾許啊?」周佑幽幽的道。

  俞嘉的算數不好,默默掰了一下手指頭,只覺得一陣眩暈,想要去搬個救兵回來。

  「好,本王認罰,男子漢大丈夫,沒有說到做不到的道理。」墨璟曄也暗自理虧,懊惱自己一時把持不住,將當初的雄心壯魄給忘到了一邊。

  周佑眼底有讚許一縱而逝,又說:「至於那聖旨上說的,是否尋常慰問,王爺可親自瞧個清楚,再來定論是否懈怠軍情。」

  俞嘉趕緊雙手端了那聖旨過來,交由墨璟曄的手中。

  墨璟曄擰眉去看,早先見老師神色嚴謹,心裡就已經覺得事態有些嚴重,果不其然。

  「與遼接壤五百里之際,迎皇三子回……」墨璟曄深邃的眸子幽深一片,抬眼道:「遼國肯放三哥歸回大墨?」

  周佑頷首:「是,就在三個月之後,並且陛下欽點由王爺您親自護送其回京。」

  墨璟曄默了一瞬,心頭卻是千迴百轉。

  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凝重:「近幾次與遼軍的交鋒,我軍英勇無比,重創了他們的主力,使他們元氣大傷。卻不想遼國的皇帝竟然准許三哥重返故土,這的確出乎了我的預料。」

  周佑聞言,微微一笑:「王爺的意外,正是陛下的滿意之處。此次大勝,加上遼國皇帝的這一舉動,無疑為陛下帶來了極大的喜悅。待王爺凱旋迴京,想必陛下定會對王爺大加讚賞,賞賜豐厚。」

  墨璟曄畢竟年輕,一腔熱血,奮力拼殺得來的榮譽,能被父皇母后認可,他自然欣喜得意。

  況且,雲裳雖被他留在身邊,但是畢竟名分還未定下。此番回京帶上雲裳,趁機尋得父皇賜婚,才真的算是皆大歡喜。

  「其實,接三皇子回國,也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呢,咱們王爺也不算懈怠吧,是吧?」俞嘉捨不得王爺挨罰,弱弱地瞧著軍師周佑,那張黑臉上滿是小心翼翼。

  誰知沒等周佑開口,墨璟曄則是慷慨激昂地道:「錯了就該罰,少囉嗦,拿軍棍來,一百五十棍,一棍也不能少。」

  「王爺!」俞嘉光是聽數字都要傻了,墨璟曄不耐煩地厲聲喝道:

  「婆婆媽媽,還不快去,莫不是想本王失信於我軍中兄弟?」

  「是!」俞嘉深深吸氣,抬步走向兵器架,握住那碗口粗的鐵木棍,卻遲遲不願意回身走過來。

  周佑冷眼看著墨璟曄,夫子長衫,身姿筆直,手背在身後把那兩顆玉石丸子磕得微微作響。

  墨璟曄將聖旨擱在身前,修長手指優雅地滑向腰間,解開那束腰的玉帶,動作間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灑脫與不羈。

  然而,當他的手指觸及中衣的結子時,動作卻微微停滯。

  那結子是今日清晨雲裳半推半就地為他系上的,每一縷絲線都纏繞著她的溫度。他原想,這幾日便讓這結子陪伴著自己,如同她陪伴在身旁一般。

  可現在,罷了。

  然而此刻,他暗暗輕嘆一聲,心中的猶豫終究化作了決斷。

  輕輕解開那結子,中衣緩緩滑落,露出他強健而有力的身軀,每一寸肌膚都仿佛經過歲月的雕琢,顯得異常精緻。

  而那新舊交織的傷痕,更是如同勳章一般,彰顯著他曾經的英勇。

  周佑悠然自得的手,動作不由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