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劉導劇組,只提了個條件。【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啊?帶著編劇來?」老白一聽,忙不迭地答應,「可以啊!可以啊!」
「好,那就說定了。就兩個月,超過兩個月我肯定不幹了!」
「唉,不會耽擱你太長時間。」老白騙起人來,一點都不含糊。
這種人天天在片場跑。今天得罪人了,乖乖給人當孫子,明天賺錢了,又是一副大爺狀。如果要把小知識分子的那套套用到娛樂圈資本運營遊戲中,玻璃心轉上幾回,碎成渣兒,也不夠用。
因而我即使對這劇本和點心盒的事不滿意,也不會表現出來。
「來來來!編劇嘛,現場寫劇本,那我也長見識了!」老白很興奮,「我還沒見識過呢,兩個月夠不夠啊,要不要再挪一點時間?」
「肯定夠了。」我態度果斷。
「……」
我熬了一夜製作工作活動表。
葉成被我拉到劉中悟的劇組中,我倆都頂著黑眼圈,我是熬夜搞工作,他屬於藝術創造人士的從業特色,晝夜顛倒——白天辦公沒心情,晚上靈感嗖嗖流。
按他邏輯,「白天生活氣息太重了!」,收水電費的,物業的,早午餐吃什麼,晚餐吃什麼,各類抱怨,養老金保險街邊吵架的,倒車請交警的……紛擾擾亂他的思緒。「晚上別人睡了,當世界都死了,心靜了,靈感就充足了!」這是他的原話。
我不太能理解這種思維。
雖然我有時也喜歡獨處,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長年累月沉浸思緒在虛幻中,那對我來說,是一種痛楚。疑懼容易在孤獨中襲來。短暫的孤獨是一種享受,是自我反省及智慧的必然過程。可像他那種自虐傾向地沉浸在文學中,只能說是文人特有的敏感外化了。
也是這番理由。我說服葉成的過程也耗費了很長時間。
他也不是不願意與社會和解,只是與父母不居住在一起,孤苦伶仃飄蕩在外地,遠離家鄉。職業又很獨特,一時半會難以交到同齡朋友,所以才更愛封閉自我。常年熬夜令他枯瘦如柴,在猝死之前更有脫髮問題困擾著他,改變生活作息,似乎迫在眉睫。
他遲疑沒多久。
終於決定以這次駐紮劇組,當作作息調節的情由。他來到劇組,渾身邋遢,汗臭熏天,一臉陰沉,神情癲狂,誰向他問好,他都不回應。老白看到了,也嚇了一大跳,他以為我是想報復他,從哪兒雇了個精神病。因而戰戰兢兢,也不敢多說話。
「這就是你們劇組的編劇?」老白私下問,「兩個月,能寫完嗎?」
等看見葉成如灌水的碼字速度後。
老白徹底驚呆了。
「這!」老白說。
「現在的年輕人啊。」我同情地搖搖頭,「不要小瞧年輕人的碼字速度了。」如果單純填鴨似的碼字,經過長期練習的寫手都能很快地解決長篇大論。這些文學創造者們,無時無刻地不在構思。當然,如果需要深思熟慮考究過劇情的,或者是對細節糾結很多的,速度未必會快。通常的網絡小說,不過是注水罷了。在實際創作中,往往出現的,是思維速度跟不上手速造成的有效文字較少的情況。
可葉成現在的情況不同。
他是把過去已經存在過的作品再次搬出來,而不是作為小說發表,不必考究結構分段。因為這些文字會再次轉變為鏡頭劇本。隨心所欲,從容不迫,這令他能利用灌水的速度寫出一整篇高質量的文學劇本。
老白看呆了:「你可撿到寶了!」
「他以前可是個小說家。」我說,「是個堂堂正正的小說家!」一句話剛說,葉成眼神古怪地望我一眼,手一抖,一連串錯字出現。
「……」
所幸老白沒看到他的手忙腳亂。
現在老白只剩下滿心佩服。而我也不願意在探討和提出修改意見時插手葉成寫作的事。於是就主動提出,去劉導那看看。老白忙不迭地答應了。
重新來到那棟木樓前。
老白和我聊了幾句,就去找劉導了。因為劉夫人今天來探班,他不知道會不會打攪他倆相聚,就讓我在樓下等著。
因為昨夜忙碌,實在困頓。
我就來到石牌坊前,靠著柱子,眯了一會兒。陽光火辣辣地曬著,我全靠毅力才沒有倒下來。以前拍戲時,失眠通宵已經是常態了,這種失眠和小說家的那種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們是自找沒趣,我是單純辛苦。相比起來,我讀書上學時的熬夜,反而把身體調規律了。所以如今,剛開始忙碌,就有些扛不住。等到老白叫我時,我已靠坐著睡著了,他叫醒我,我拍拍衣服爬起來,背後蹭了一衣裳的灰。
老白領著我上樓進屋。「我表嫂回去了。」老白說,「你過幾天能見到她。」我們蹬蹬踏上木樓。老式木樓既窄又陡,側邊還是斜坡,踩上去感覺很危險。好容易來到二樓的走廊,一眼望見劉中悟。
劉中悟導演沉默不語,他直直站在椅子上,滑稽的動作就像是一座馬戲團內搬出的雕像。見到我後,他忽然笑了,如同魔術師的指揮棒一舞,石雕活了過來,被賦予生命的他從椅子上一跳而下,他高興地攏起袖子,一拍巴掌。
屋裡有兩男兩女。
令人吃驚的,這四人我都認識。
蘇和與李洛自不必說,上次見過面了。
另一個是楊西。
楊西他現在應該和我哥關係更近一點,但我認識他挺早,早在剛來到這世界,就認識他和李洛了。「好哇好哇!」李洛看到我,撇著眼瞧我,「你不是不來嗎?」
「人算不如天算!」
「哼哼。」李洛忽然一指楊西,「是不是很好奇?你是不是在想,他怎麼在這裡?」她不待我回答,指著蘇和道:「年少A。」又指著楊西道:「少年B。」
一句話輕飄飄把事情解釋了。
我恍然大悟。
劉中悟並沒有心思另起爐灶,再搞個主角之間的競選。但這部戲中還有個男配角——他當初讓蘇和與肖曉比一場,不僅是為敲定男主角,更是想把他直接攆出劇組。連男配角,也不讓肖曉來當。
我嘆了又嘆,只能服氣。
接著又想,難怪那天遇到李觀水。這傢伙現在是SINSong的經紀人,使盡手腕給旗下的藝人找活,也理所當然。
劉中悟也不是特立獨行、規範行規的人物。他用楊西,或者當初一咬牙,用了肖曉,都不能代表什麼。這圈子本來就看關係。認為憑著演技,就可以不諳世事,厭惡人脈——那只會讓路越走越窄。依我小小見解,以肖曉那天表現出來的不通人情、情商略低的行徑,大體上,多數劇組都不敢使用的。
按老王的話來說,我已經是娛樂圈情商的下限了!比我情商低的人,壓根不配進這個圈子!
「那你呢?」我問李洛。
「什麼?」
「少女A還是少女B?」
「不是只有一個女孩嗎?!」李洛瞬間怒了,「你劇本是白看?」
她邏輯很充沛。劉中悟導演的劇本中稍微有點戲份的,只有兩個女性。一個是主角心怡的女同學李小薇,另一個就是他母親了。可在屋裡的兩個女孩,沒有哪一個達到能出演他母親的年齡。
「少女A只有一個!」
「哦哦,那你為什麼在這?」我扭頭問旁邊的女生。
這女孩我也認識,高盼,馬莉老師的學生,曾經在我們劇組客串過。
現在她出現在劉中悟導演的劇組裡,顯然不是莫名其妙的。
「我去年有幸在劉導手下拍過戲。」高盼大大咧咧地說。她這個女孩,高高胖胖的,白白嫩嫩,說話間有一種篤定的語態。她體態端莊豐腴,舉手投足有種笨拙的可愛。她出身科班,馬莉老師也很看重她,有學歷有形象,還有在圈內知名的老師捧,也有可靠的經紀公司。在這種人脈、形象和技巧都有的情況下,機遇也會猝不及防地親吻她,獲得娛樂圈青睞也不是黃粱美夢了。「今天來請教他點電影上的事。」她說。
我應了一聲,不以為然。
有資源的藝人有一兩個熟知的導演再正常不過了。我聽到消息,準備轉身離開。這時候老白急了,擠著人群過來,對高盼道:「你都出組了,我們那戲早殺青了,你來幹什麼?」
高盼為難地一笑。她嘰嘰喳喳叫道:「我新劇對人物理解上出現了難題,想找劉導幫我看看……」
「你去找你新作的導演啊!」
「可是高風導演小孩生病了,他需要去照顧。「
「啊?他小孩生病了,兒子還是女兒?」老白問。
「啊,我沒問。」
「什麼病?」
「麥粒腫。」
「……」
「聽說要動個小手術,他太太不在,他需要照顧孩子。」高盼說。
高風雖然在行業內挺吃香,但並非一帆風順。但兩年前,他借款投資,拍了一部電影《決戰》,最後叫好不叫座,令他深陷債務。太太忍受不了,之後離婚。這裡有很多爭執,絕非一語下個定論或者是各打五十大板就能評判的。當事人無法爭下高低,外人更是無法分對錯。
外界人不太了解,圈內的導演多半是打工,可打一輩子工,也不會太有錢財。看別人臉色活,也難免低三下氣。高風不比趙一河與薄寶寶,當年風頭被這兩個拿獎的新人奪走了。別人也不願意出資找他拍好片子,這更激起他的野心,他有了釜底抽薪地投資加盟執導的想法。可拍電影有市場因素,今天火了,明天說不定被人辱罵;這時候未火,下次就成功了。
高風前面的太太雖支持他借款拍戲,但沒堅持撐到黎明的光亮。
她做過失敗的準備。
但沒想到失敗來得這麼慘烈,而後果的沉重是她無力承擔的。
她愛家庭,更愛孩子。
毫無疑問,她也是很惜命。
那些日子,她收到無數催債催命的電話,日日夜夜都有形跡詭異的人影在樓下徘徊,那是討債的人。
高風終於和他太太離婚了。
可為了孩子,也不是半點無往來。現在他前妻因為單位的事,要去縣城出差。孩子又得了麥粒腫,老人生病無力照顧,作為父親,擔負起稍許職責,也是義不容辭。
「高風照顧小孩去了?」
「恩。」
「那演戲老師呢?」老白又問。
多數劇組有演戲老師。導演雖或多或少學過表演,但演技水平自然不比專業演員。而年輕演員常常因為閱歷不到,難以演出導演要求的戲份。所以聘請經驗老道、年齡或者形象卻不適合出演影視作品的老師來指導。
「演戲老師的女兒高考。」高盼道,「她不常來劇組……」
老白聽了,忍不住暗罵。
這樣人人不在崗位的劇組,似乎已經成為娛樂圈常態。可偏偏這樣的劇組,才能吸引大資金,有充足的資源做宣傳,觀眾也還期盼著,它能創造出奇蹟。
這是多麼古怪的現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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