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點心還給他!」
走在路上,我忍不住吐槽。段必勝問怎麼了,於是我把那天的經歷從頭到尾說給他聽。
怎麼去找馬莉老師,怎麼被她和老白聯合下套,拐到劉中悟那白打工,怎麼遇到蘇和與肖曉,又怎麼給出建議,然後被司機送回公司。
「……他點心都是下車後司機塞給我的!」我忍不住吐槽,「叫我提建議,演員水平差距那麼明顯,我不能睜著眼說瞎話啊!」
「恩恩,你這是被下套了!」
「這必須的!」
「唉!」
「劉導可真牛!活讓我干,鍋讓我背,憑什麼?憑我年輕,應該交學費嗎?」我一肚子火。這幾年跑南闖北什麼人都見識過了。前倨後恭的有,背後戳小刀的也有,巴巴地來做舔狗發現沒好處後四下怨謗的也有。
我一口氣喘不過來,深深吸口氣。
「……」
「……」
「唉,你先考慮其他的吧!」段必勝哀嘆道,「你得罪了千瑤姐啊!該怎麼辦呢?打個電話向她解釋?」
「解釋什麼?」我吐槽道,「她信嗎?她能原諒嗎?」
「……」
「而且我沒選她男友,這可是事實。」
「……」
「看著吧,如果他們吵一會兒,合好了,說不定這事就沒了;如果分手——玩完!」我攤攤手,把事情的解決方式寄託給時間。這像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方式。可實在找不出更好的方法前,這無疑是保本的措施。
「唔,我倒不覺得。」
「……」
「如果合好了,可能會怨恨上你。情侶兩人沒事做時,總喜歡抱在一起抱怨別人。」段必勝滿不在乎地說,「相反,如果分手了,雖然還會責怪其他人,但或多或少要看在利益上,討好原本討厭的人——當事者會花更廣泛的精力去厭惡對方。這是我在臨江區學會的道理。我想,大概也能套用在現在這種狀況上吧?」
我思慮一番,果然找不到理由反駁段必勝。或許他說的有道理,也說不定。
「放心吧!」段必勝露出微笑,「我看千瑤姐必然會跟那男的分手,畢竟戀愛時人容易錙銖必較。而且千瑤姐的個性,不是那種能夠容忍讓自身為難的。」
他說的也對,我見識過賈千瑤斤斤計較的個性。如果是李夢琴,那大概一句話也不說了。夢琴姐遇到不滿的事,只是搖搖頭,如果對方的脾氣實在忍受不了,她不會和這種人交往的。
一番話後,心情稍許輕鬆。
我之後陪著這幾個小破孩在美食節展覽場所轉了幾圈,段必勝看出我心情的不爽,招呼那幾個少年回公司,之後他陪我和連語回去看點心盒。
「是真的!」段必勝拿著盒子掃碼在網上搜,「法人代表……是劉導他老婆的表弟,也許是他拿來給你沒別的目的。」
連語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她眼睜睜盯著段必勝取過點心盒,拿在手裡搖晃。
唰唰唰!
段必勝臉色瞬間一變。
「怎麼了?」我問。
他又搖了幾下,面色嚴肅道:「這聲音不對!」
「聲音怎麼了?」
「不是點心該有的聲音。」段必勝說,「你有沒有網購過零食……」
「我不吃零食。」
「……」
「我也不網購。」
「……」
「一切需要的東西有小胖幫我打理。」我很簡單地陳述事實,「哦,忘了跟你說了,我又招了個助理,以後工作上的事可以找她。小胖現在只是私人助理,打打雜,跑點腿,買個東西什麼的……要不要我把她的電話給你?」我語帶試探。
「喂!你接點地氣好嗎?!」
段必勝把紙盒攤開,那繪金大紅底紋的包裝盒透著窗台泛著淡淡的光。段必勝拿手指在上頭敲了敲,嚴肅道:「要是你經常搶購,那肯定明白!這盒子的重量不對,力度朝一邊倒,而且搬運時唰唰作響,聽聲音裡面不是塑制材料,是紙質的。」
「如果裡面裝了塑料包裝,會響是很正常的。可紙盒大小多數是按照外包裝設計,不可能會有這麼大的響聲!」他伸手跟我比劃下。
我心裡瞬間產生不好的想法。
「裝在紙盒裡的,紙質的,有點重量的,搖起來唰唰作響的,不能光明正大告訴別人的?」段必勝問我,「你覺得會是什麼?」
「錢?」
我心裡有點顫抖。
以前吳曼琳向鄧幸送鈔票的事我還沒忘!地位越高,越不敢收禮,誰知道這裡頭藏了些什麼,一頂大帽子下來,事實充分,證據確鑿,連審判都可免了,在網絡上可以直接槍斃。
若是窮光蛋,那可能還有點興高采烈。可干到我這個地步,不明的金錢,只會讓我為難了。
段必勝沒搭理我,直接提溜紙盒的一邊,左手拆開包裝,往外頭一倒。嘩啦一聲,隨之傾倒而出的是一疊紙張。我掃了一眼,目瞪口呆。
空調冷氣蹭蹭地吹出,刮著嗚嗚的呼嘯聲,像爪子般搔刮著門板。
段必勝看我,就像看傻瓜一樣,雖然我什麼也沒說。
「看來劉中悟導演很中意你啊!」
段必勝說著,把那疊從點心盒內掉出來的劇本塞到我手裡。紅色暗底勾勒金色的花紋的紙盒翻倒在桌面上,露出血口大盆的空洞。
我望著那疊劇本,只覺得頭暈目眩。
「你打算怎麼辦?」
「我能有什麼辦法!」我情緒有點激動。這明擺著欺負人!娛樂圈從來不是這樣的——它向來是想要幹活的人沒機會,不想干,那就不干唄!哪有強迫人當執行導演的?就算這幾年影視圈艱辛,但也不至於如此吧?
「嘖嘖。」段必勝說道。
他一伸手,食指摸下封口處的灰跡。「又有什麼發現?」我問。
「我認為以你的水準,會發覺這盒子沒封口。」段必勝又說,「拆封的東西不能送人,這是常識。這些都是拒絕不了的人情。」
「……」
段必勝掃我一眼,忽然轉移話題:「你知道圈裡人為什麼喜歡送花?」
「啊?」
「因為鮮花沒有根。」
段必勝態度很坦然:「斷了根的植株不可以接回去,拆封了的東西也還不回去。金玉贈人尤可追,花枝離根不可活……當然啦,你也可以臉皮厚點,裝作不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
段必勝一臉無所謂,雙手自然地搭在膝蓋上,而我滿心煩躁。
段必勝說的也是事實。過去捧藝人,大老闆會包下一大堆花束花籃送上台,台下的軍閥富少也隨之贈花——有時候贈金沒有用,一些傲氣的、或者立場不同的藝人會退回去,以表心意。而花束再無地方可退,因而勉力收下。大老闆在後台以折價的方式重新收回,再次轉賣給台下捧戲子的人。這種方式過去流行,現在也不能說不存在,有些演唱會,或者活動,還是用這種方式騙粉絲掏錢,去購買轉了五六道的花籃。
也是娛樂圈獨有的一種風氣,造就圈內的一些怪現象——退無可退,逼人收禮。如同太子丹斬美人手贈荊軻,逼迫成風蕭蕭兮易水寒。
我望著那疊劇本,不住嘆息。
進娛樂圈就知道,不讓別人占便宜,恐怕不成;若想混個人模狗樣,不欠人情更不可能!
話雖如此,可我沒想到……
竟是此等的人物!
竟是此等的人情!
「劉中悟可真是……」我一句話冒出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劇組可真缺人才啊!」段必勝也感慨道,他站起身,「我回去了。他找你,我以為不是壞事。這幾年裡,影視圈確實缺人才,雖然口碑好,被大家稱讚的作品有很多……可你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買收視,買播放量,買熱搜,請水軍……」他說到這裡,稍稍嘆息一下:「如果你能加盟劉導,也可以是個好事嘛,讓觀眾看看,什麼才叫好影片!」
段必勝一派輕鬆。他輕輕帶上門,離開了。
我滿臉困惑。
什麼?
讓觀眾看看,什麼叫作好影片?
怎麼不希冀我一個人拯救全宇宙啊?!
影視界絕不是一個人的問題。這行業有很多不可控制性和特殊情況。沒有固定的工作時間和工作場所,跑到深山老林里駐紮幾個月,有時電話訊號全無。萬一家中老母有個急病,最後一面未必能夠看見。孩子上學輔導,家長會自不必說,再小一點的,恐怕連父母都不認識……再一提工資,場記活計最多,可收入也很低。所以行當內四處傳副導演吃回扣,也不是完全沒有緣故的空穴來風。
我拿起那疊劇本,隨手翻看起來。
還是老套路,不過相比起那天劉導在櫃斗里翻出的,還是略作了些修改,故事更為完整些。我不住觀看,難免有點心動!
這行這業看起來風光無限,但那也是資本運營到一定程度後帶來的熱度。窮人拍戲,難免是在受活罪,可現在不太缺錢的情況下,跟在劉中悟身後的確能學到一些東西。
我深吸一口氣,把劇本放下。
連語還不安地左右為難:「這個……」
「不用擔心!」我隨意把劇本往旁邊一扔,「我會解決的……來,吃點零食吧!」
我把點心盒一扔,掏出手機,指揮小胖下單訂了一堆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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