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音軌重奏

  我打了個電話向老王報備款項。【記住本站域名】

  王明後聽到那一串數字,立馬叫了起來。

  「你知道這是多少錢嗎?你知道市場價是多少錢嗎?」王明後有些抓狂,「你個敗家子!」

  可他再怎麼鬧,我也打定主意。

  葉老在國外,等他回來,那等待的費用更高了!我仔細盤算著時間成本,好在雖說是投資合作,鞠麗對我們的具體使用款項並不在意。她清楚,影視製作本來就是大量耗費錢財的過程,特別是音樂上,絕對是個不小的開支!

  之後的那段時間內,我基本上都在金老闆的小木屋裡。

  不像外人想像的那般,音樂創作人士得要耗費一年半載才能有靈感,音樂的快節奏,註定它的形式與劇本小說不一樣,有沒有貨,很快就有結果了!

  「岳老師的曲調拿來了,我做了個和音。」金老闆把成品拿給我看,我點點頭,準備聆聽。金老闆拿了耳麥,塞給我,他開始調試線路。旁邊梓鸞喜滋滋地托著下巴。

  這段時間我來,十次到有七八次見到她。我沒什麼不滿,她劇團也沒有,大概不滿的只有劉志一人,但她不提,我也裝作不知道。

  「不怕我們聽到後盜用你們的成果?」我問道,因為我沒看到保密協議書,一般像這類情況,都有保密協議的。

  「不要緊,任何人都不可能一遍就能複製下這麼多音符,更何況我登記了版權。」金老闆有氣無力地說道。他彎下腰,把最後一個插口裝好。我看見,梓鸞的眼睛又亮了一下,仿佛她傾慕的那個人又高又帥,還有才華和見識!當然啦,金老闆的確又高又帥,有才華有見識——他還有點兒胖!

  「好啦!」微胖的金老闆打開播放器。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不客氣了,按緊耳機,流暢而激動人心的音樂迴蕩起來——我是個音痴,但不妨礙我評價音樂。導演不需要是個音樂家,可他們必須有鑑賞能力,把合適的音樂放在相應的橋段中……時長不同,曲調不同,情感也會不同。他們必須分辨出原曲與變奏的差異。

  當然啦,有些偷工減料的導演分裂歌曲,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就令音樂戛然而止,他們分不清音樂與音效,不明白什麼時候用空鏡頭,也不明白,有時需要用磅礴的大雨聲取代婉轉的悲歌——時代在進步,但影視文化圈的人有種共識:目前的文化領域在倒退。可大伙兒也不好說什麼的,奉承聲越來越響,有志之士只有苦笑。

  我也無法逆轉這一局勢。

  我仔細分辨這首曲子,先是幾聲箜篌的短促聲響,接著幾下撥拉,划過長長的餘音,如同裊裊青煙升起。伴著幾聲短笛嗚咽地低鳴,鳥兒似乎躍到樹梢,接著狂風呼作,長號、二胡、大提琴一起低鳴,中間偶爾迸出幾聲鑼鼓。小提琴悽厲迸出,然後越拉越快,越鳴越高,一下子壓住低音曲的音樂,喧賓奪主,接著婉轉悠揚,其他伴奏逐漸低下,消失不再,箜篌忽地又響了幾聲,琵琶聲大作,古箏長鳴……琵琶消失,剩下二胡與小提琴二種主樂器交相輝映,短促靈動,空明哀傷,又泛著絲絲溫柔。

  ……

  「我稱它為『快雪時晴』!」金老闆說。

  「紙短情長。」我喃喃自語。

  這一句出自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帖中只有短短28個字「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這帖子是王羲之寫給山陰張侯的,某次在雪後初晴時,寄了這麼封帖子給他,向其表示問候,並說上次的聚會沒去,感到很鬱悶。

  這寥寥幾句話也能表達出無限意境,所以當得上一個「紙短情長」!

  我神情恍惚地拉下耳機,這配樂實在是太宏大了吧?中間有一段大合奏,我懷疑至少有幾百把樂器一起按指揮演奏的。不由惶恐四顧,這屋子樂器雖多,可也不像那樣……我把疑問說出來,金老闆面帶驚訝,跟我解釋:「我們總共用了三十把!」

  「但是……」我迷迷糊糊。

  「這採用了音軌重奏的方式。」金老闆解釋,「我們能租借到的數量太少,為了讓作品更加恢弘,於是我們錄製完一首,再疊加到一起,這就有六十把的效果,在我們音樂界,這種手段就叫作音軌重奏!」

  我恍惚地點頭,隱約間我想起,這種手法並非獨一無二,不少影視作品中的音樂用過這種手段,比方《哈利波特》系列中魁地奇世界盃中的愛爾蘭吉格舞曲。不過,這些我只是聽說,從教科書與學習中掌握的知識,與看到別人創作出來,那感受完全不同!

  我長嘆一聲,心裡生出無限地佩服,立馬站起身向金老闆表達心中欽佩。「還是岳老師水平高!」金老闆搖了兩下手,我笑著搖搖頭。我知曉,音樂創作和影視創作一個道理,它不是一個人的工作,不是一個人的才華,但老百姓不明白。「你是打算以後出名後再承受讚美嗎?」我問道。

  「我只是希望能安靜地創作曲子。」金老闆說。之後跟我聊了幾句,他家境殷實,時間充沛,自由散漫,所以才有工夫創作自己喜愛的音樂。「我是運氣好!」金老闆沉悶地說。我能理解他的意思,如今能搞創作的,有幾個不是運氣好的呢?

  「彼此彼此。」我嘆口氣道。

  金老闆忽地一笑,這時候我們才從普通客戶的關係成為朋友。梓鸞不能理解,她托著腮凝視著金老闆,大概認為他是個很誠懇謙虛的男人吧?

  我很慶幸這次談妥順暢,和金老闆約定後續歌曲的交接時間,兩廂站起身,雙方握手。

  就在此時,砰砰砰的聲響從樓下傳出,像是有人敲門。

  金老闆稍稍愣了一下,他收回手,滿腹狐疑,跟我解釋道:「可能是有人想喝酒了,不過應該是生人,熟客都知道我們這邊只有晚上營業!」

  我點點頭,就看到金老闆從二樓的窗戶探出腦袋,朝樓下喊:「晚上再來!白天不營業!」他聲音沙啞,不過中氣十足,下面的人除非是聾子,否則應該沒機會沒聽見。「咚咚!咚咚!咣!」樓下的聲音越來越響,仿佛噪音的主人開始手腳並用,試圖用暴力手段把房門打開,仿佛我們不把他放進來,下一秒,他可能要使用炸藥。

  「我下樓看看。」金老闆皺起眉,他起身朝樓下走去。

  「小心點!」梓鸞脫口而出,她的眉頭上掛著擔憂,「會不會是壞人?我想……報警會更好點!」

  「不要緊!」金老闆已經走到樓梯上了。聞聲他朝梓鸞一笑,這是他少有的與梓鸞對話之一。這段日子,梓鸞總是過來,兩個人並沒有說多少話,而金老闆也沒有阻止她。「我身體強壯,晚上又看場子。」金老闆笑道,「一般人不敢來鬧事,我一拳就能把他打趴在地!」

  梓鸞面上複雜,她眉頭緊鎖,說不出是欽佩,還是擔憂。又兩者都有吧?

  「我和你一起下去,多個人好應付!」我說。金老闆勸阻我,但並無效果,這時候我也不好意思在樓上當個文官了。當即也腳踏樓板,隨之下樓。樓道砰砰的聲響,確實是從大門處發出的,金老闆開門,外面立馬跌進來一個人。他長得瘦高黝黑,兩頰無肉,戴著一副眼鏡,一個知識分子的模樣。他跌進來,彷徨四顧,問道:「哪個是買音樂的?」

  金老闆稍顯一愣,忙擋在我們之間,面露疑惑,他向我皺眉,詢問道:「這位是……?」他算得上見多識廣,並不因為別人有目的就輕易鬆懈,兩隻拳頭捏得緊緊的。

  我朝他略一偏頭,然後搖了搖,示意不清楚。

  這瘦黑小子長相特色分明,我要是認識他,不至於現在毫無印象。那年輕人見我出現,神情激動,臉上漲紅了一圈,又是惶惑又是難堪,他問我道:「你就是……嗎?」

  我現在很確信不認識他了。

  青年一下子跳了起來。「我剛剛收到寧虛的私信……」他掏出手機,將畫面調給我看。原來寧虛見我這幾天都在搞影視,心懷不滿,就暗地裡向之前與他有過爭執的網絡漫畫家透露了我的消息。

  「他也挺反對你的。」寧虛說。

  「你瞎說話吧?」他回復道。

  「不信,你可以親自去問他。」接著,寧虛就把金老闆的地址報給他,「他最近白天都在這!」

  我:「……」

  我心想,這什麼傻缺玩意兒啊?!

  黑瘦青年神情激動。「我、我我終於見到您了!」接著又身體一擺:「我想要親自聽您說,寧虛那麼說的,我不信,我要您親自說,我的漫畫究竟……」

  看到私信界面,我還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之前寧虛和一位漫畫家在網絡上揭起爭執,寧虛聲稱畫水墨漫畫不會有前途,該漫畫家則表明,這是弘揚國產漫畫的好機會。兩個人爭執不休,把我也卷進來了。

  我一向不愛在這種話題中起作用。

  可誰料想,寧虛從夏逗逗那知道我的近況,慫恿這名漫畫家當面找來呢?「他說您表示,水墨漫畫很難火!」黑瘦青年激動道。

  「我不懂漫畫。」我說。

  「你創作過好看的動畫!」他激動地叫道。

  「漫畫和動畫不是一個題材!」我辯解道,「我主要是搞影視的,不是搞漫畫創作的,而且搞創作的人,永遠會受到別人的質疑!」我唏噓一口氣。

  想當年,創作《那年那兔》系列的麻蛇,在連載期間受到多少人的辱罵?現在許多網民誇讚了,可當年評論區一水兒的污言穢語。這情況無獨有偶,創作過《三毛流浪記》張樂平先生也遭遇過不少國內評論界無端地批評,上綱上線,作品更是被貶得一錢不值。如果評論家說什麼,創作者就幹什麼,那也乾脆別搞創作了,搞個AI,集思廣益,直接人工合成吧!搬磚可要比搞創作挨罵少許多。

  「相信你自己。」我嘆口氣道。

  「你是支持我畫水墨漫畫?」他激動道。

  「我支持。」我說。

  「您覺得我會成功?」他又問。

  「……就算李為迎出新片,我都不敢打包票一定會成功!就算我出新作,我也不敢說一定會成功!」我嘆口氣道,「努力就會成功,那是糊弄小孩子的話,看你有把年紀了,現實點,少一些對成功的奢望,盡力去拼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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