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我們是忠還是奸

  第504章 我們是忠還是奸

  良久,李鴻章才放下手中的文稿,和煦地笑著說。

  「蓮府連日鞍馬勞頓,實在是辛苦了,快些回去歇息,明日咱們再議議和之事也不遲。」

  這兩天,楊士驤幾乎馬不停蹄,奔走於保定和廊坊,身上感覺就像散了架一般,見李鴻章說話,急忙起身向李鴻章告辭。

  李鴻章又轉頭對一旁的張佩綸說道,「幼樵,你代我送一送蓮府。」

  對楊士驤所說,滕毓藻還要再將廊坊得的十多萬聯軍一舉殲滅,這讓一直坐在一旁的張佩綸,直聽的熱血上涌,早已神情激動不已,只是礙於李鴻章正在向楊士驤了解滕毓藻的情況,才一直沒有什麼舉動。

  聽李鴻章開口,張佩綸忙起身上前,一把拉住楊士驤的手,一邊詢問前鋒軍的詳細戰況,一邊陪著楊士驤走出書房。

  張佩綸自從馬尾海戰敗於法國人之手後,就一項有些消沉。

  這一次,滕毓藻所率前鋒軍,連戰連捷,甚至能將進剿的包括法國人在內的數十萬列強聯軍,打的丟盔卸甲大敗逃回,這讓張佩綸著實出了一口惡氣,精神也比以往振奮了許多。

  現在,他不僅對滕毓藻極為敬佩,甚至對棄自己岳父而去,轉而投奔滕毓藻的楊士驤,也不再有什麼怨念。

  看著張佩綸陪著楊士驤走出書房,李鴻章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神情鄭重地再次拿起放在書案上的那篇文稿,仔細看了起來。

  李鴻章看的很認真,只是越看下去,臉上的神色就逾發凝重,許多地方還要反覆看過,重要之處,甚至還要用指甲掐出痕跡。

  李鴻章似乎在仔細揣摩隱藏在文章中隻言片語後的真正含義,甚至送客回來的張佩綸來到書案前,李鴻章的目光都沒有離開手上的文稿。

  李鴻章將手上的文稿反覆看過數遍,直到確認他已經完全看懂了這篇文稿的內容後,才有些意興闌珊地將文稿遞給一直等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急於看到文稿的張佩綸。

  「幼樵,你也看看吧。」

  李鴻章說完,就將身體靠在椅背上,頭微微後仰,蒼老的臉上盡顯疲憊之色。

  剛剛接過文稿的張佩綸聽到李鴻章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不由一愣,忙看向李鴻章。

  他不明白,滕毓藻不計個人得失,慨然應允由他公開發表那些朝廷擔心觸怒洋人的議和條件,這不僅替李鴻章解開這個難題了,而且還不計個人得失,在一定程度上,替朝廷擔了責,可李鴻章為什麼還會發出這輕輕的嘆息。

  只是李鴻章只閉著雙眼,似乎是在想著心事,或者是在思慮著什麼,張佩綸沒有打擾李鴻章,而是拿著文稿走到一旁的座位上,仔細看了起來。

  整篇文稿不僅辭藻華麗,結構流暢,還整篇充斥著昂揚戰意,讀之不由讓人血脈僨張。

  及至看到文中指明,是引述滕毓藻原話的「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這一句,張佩綸更是臉色漲紅,眉目間神采飛揚,心中暗暗讚嘆滕毓藻,真乃當世英傑!

  張佩綸只是在看到滕毓藻說,「要在未來十年內,在直隸境內,總投入不低於十億兩銀子,來大力推動洋務運動。」才心中略有一絲疑慮,同時也為滕毓藻說出這樣的大話,有所惋惜。

  可在看到文稿後面,文中明確表明,滕毓藻很清楚此舉存在極大風險,而且風險不僅僅來自外部。

  雖然文中沒有明說來自內部的會是怎樣的風險,可張佩綸已經聽自己的岳父解說過,他很清楚滕毓藻所謂的內部風險會是什麼!

  甚至,他還因此為滕毓藻深深感到不平和委屈。

  可文中說,雖然如此,可滕毓藻還是無怨無悔義無反顧的堅持公開表明他對議和的觀點。

  文中還說,滕毓藻表示,只要有利於這個國家,有利於國人百姓,他願為此付出一切,即便要他以生命為代價,他也在所不惜。

  在文稿最後,還再次引述滕毓藻滿含悲壯之意的一副聯語。

  「此生無悔入華夏,來世再做中國人!」

  這副聯語,更是深深震撼了張佩綸的心,讓張佩綸不由高聲叫出好來!

  張佩綸激動的難以抑制的讚嘆聲,讓李鴻章不由睜開略有些混濁的雙眼,看了張佩綸一眼,然後在椅子上緩緩站起身,似乎要活動一下腿腳,繞過書案,在書房室內緩緩踱步。

  只是走了幾步之後,就看著張佩綸問道。

  「幼樵,你看過這篇文稿,有何感想?」

  是房裡只有翁婿二人,說話自然不需有什麼遮掩,張佩綸不假思索說道。

  「讀此弘文,深感滕興甫是真英雄,真豪傑!讓人忍不住對為其擊節叫好。」

  「更有讓人感覺朝廷里好似出了秦檜!」

  李鴻章點點頭說道,「此文應該是徐菊人的手筆,都說史筆如刀,這篇文章恐怕要流傳於後世了。」

  李鴻章隨即話鋒一轉,又自言自語地說道。

  「大奸似忠,大忠實奸,忠奸哪有黑白分明的,似岳武穆那樣的愚忠之人,世上恐再難有之。」

  李鴻章的話,讓張佩綸不由一怔,不急開口詢問,李鴻章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就比如我和張香濤、劉峴莊,還有一個袁慰亭,我們四人又是忠臣還是奸臣?」

  張佩綸想想自簽訂東南互保協定以來發生的種種事情,還真不好說他們四人是忠臣還是奸臣,即便從最好的角度說,也只能說,他們不願坐視舉國陷於戰亂,是在為黎民社稷著想。

  想到這,張佩綸原想說出口的問題,不由又咽了回去。

  「幼樵,你知道這篇文章最讓我感到激動感慨的是什麼嗎?」

  張佩綸不由輕嘆一口氣,苦笑著說,「這還用說嗎,長久以來,中堂唯一深感遺憾的,就是多年推動的洋務進展太慢,以至於直到甲午時,洋務還未見明顯效果,以至於,北洋各軍一敗塗地。」

  「所以,中堂大人,一定是對滕興甫要投入十億兩銀子推動直隸洋務的話,大為感慨。」

  李鴻章點頭道,「滕興甫大手筆啊!老夫自嘆不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