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腳蹬

  第55章 一腳蹬

  別說餃子了,看到孟壽安從布袋子裡面留出兩大碗白面的時候,衛淮都眼晴發亮。

  做麵食,衛淮不擅長,事情由孟壽安來做,在他和面的時候,孟振邦和孟川將分到的孢子肉和孬頭肉送來,說了送出去的狗頭,還是被送回來一個。

  按照孟壽安所說,衛淮割了些狗子肉,用樺樹皮墊著,細細切出來,上吊鍋炒熟做餡料。

  往裡邊加了鹽、發活的野韭菜花和野蔥,香味一下子就出來了,引得抬著黑炭兩隻前腳逗弄的草兒,都蹲到了鍋邊看著。

  包餃子的時候,衛淮也跟著學,看著擀出的麵皮在孟壽安指頭上幾下扭捏就成了有漂亮褶皺的的月牙形餃子,衛淮愣是包了好幾個沒能弄成型,弄出來的餃子,往孟壽安包出來的餃子堆里放,

  簡直就是怪物。

  在煮餃子之前,孟壽安還另外做了兩道菜,

  一道是把煮熟的孢子心、肺、裡脊切成小塊,和煮熟的狗子腦拌在一起,加入野韭菜花和野蔥,用熊油攪炒。

  這樣的做法,孟壽安管它叫阿蘇納。

  另外一道菜則是灌血清,把從狗子胸腔里倒出來裝軍用水壺裡的血倒出來。

  這血液經過這麼長時間,鮮血沉澱下去,上面浮出一層透明的血清,把血清灌在一截孟壽安特意留下並打理乾淨的腸衣里,加鹽和野韭菜等佐料,在鍋里煮熟。

  餃子就不用多說了,阿蘇納和灌血清兩道菜,卻是讓衛淮對鄂倫春人的飲食不得不刮目相看,

  阿蘇納味道鮮美,灌血清白嫩爽口,這無疑都是上等佳肴。

  這頓飯讓衛淮吃得前所未有的過癮,連帶著果酒也喝了不少。

  孟草兒似乎也許久沒吃過這樣的美味,直吃得小臉都憋紅,不停地出著笨氣、揉著肚子。

  這一晚,兩人嶗嗑也嶗得很晚,第二天起床有些慢。

  本也沒多少事兒,就是準備那些送往十八站出售的皮毛、藥材。

  這種事情,孟壽安其實早有準備,那些打來的皮子,早被他收拾利索,分門別類地捲成捆放著,入冬到現在,他打了上百張灰狗子皮,還有十數張水狗子皮,二十來張黃皮子,五張紫貂皮,

  孬頭皮八張。

  另外還有二十多張狗子皮,八張狂皮,三張黑瞎子皮等等。

  再加上鹿鞭、熊膽、肉乾、曬肉、飛龍之類的東西,裝了幾麻袋,不比孟振邦、孟川他們爺倆單人所得的少。

  衛淮問得小心翼翼:「安哥,這麼多東西,能賣多少錢啊?」

  孟壽安回答得簡單:「我大概估計了一下,能賣個三四百塊錢。」

  三四百?

  衛淮一時間啞然。

  他太清楚這三四百塊錢的價值了。

  在蜀地的時候,鎮上有個水泥廠,廠里的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十二三塊錢,但就這十二三塊錢,已經能讓人家一家子,過得比一般人滋潤多了,讓人羨慕。

  更關鍵的是,這三四百塊錢,只是這大半個冬天的收穫,那其它時間的呢?

  衛淮只是想想,都覺得可觀,

  儘管孟壽安說,這些錢到時候要換成子彈、米麵、茶葉、鹽巴等必要的生活物資,所剩不多,

  卻也越發堅定了他走跑山打獵這路子的想法。

  準備這些東西,只用了半個早的時間,剩下的時間,兩人在撮羅子裡,煮著那些準備用來做曬肉的狗子肉和野豬肉。

  這事兒,也不需要一直看著,衛淮想起弓箭的事兒,向孟壽安請教具體做法。

  在孟金福那裡,他不是沒有問過,只是孟金福說得含含糊糊的,他還是不懂具體做法。

  見衛淮對弓箭那麼上心,孟壽安倒是沒有遮掩,說得細緻,也很有耐性。

  只是,有些東西,單單只是口頭說說沒多少作用。

  他乾脆領著衛淮去了營地附近的林子,花了大半個小時,砍來一根落葉松和一根報馬子樹,兩根都只是手臂粗細,兩米多長。

  本就是冬季植物停止生長的時節砍伐的,倒也不用等著慢慢干,兩人直接用斧頭將兩根木頭修整出粗胚,放在篝火上邊烘烤著,藉助篝火的溫度,加速木頭的乾燥。

  按照孟壽安的說法,這落葉松以前是老輩人常用的材料,經常用來削尖,製作成女人們刨挖一些植物根莖的工具,落葉松的樹心,做出來的木針,能用來縫製狗皮衣物,比用骨頭製作成的骨針還硬。

  報馬子樹,在這山林里,比黃菠蘿、水曲柳這些木料的數量還稀少,彈性非常的好。

  兩種木料粘合,一個有強度,一個有韌性,二者結合,就能讓弓變得非常強勁。

  另外,兩人還順帶從山上挑選了一些筆直的水曲柳、報馬子、樺樹、王八柳的木條子,直徑在一公分左右,攢起來,也放在篝火上邊幹著。

  等到時候打理出來,做成木箭。

  木料烘乾,以撮羅子裡篝火不斷的溫度來說,估摸著也就只需要等上幾天時間,就可以做弓了為了這把弓,孟壽安特意將準備送去出售的鹿筋給留了一些下來,用來給衛淮製作弓弦。

  原本做弓,是一件非常細緻的事情,動輒需要一兩年的時間才能完成,但用槍縱橫山林的年頭,弓箭只是一個輔助工具,衛淮只是想著用來打打小動物,省些子彈並不需要做得太過精細,能用就行。

  一天下來,圍著篝火,事情倒是沒少做。

  營地里必須留人看守著,送東西到十八站收購站的事兒,就由幾個男人去完成,孟振邦、孟川、孟壽安和衛淮四人,把所有準備帶去十八站的東西,都裝在兩架雪爬犁上,用矮馬拉著,一大早趕往十八站,草兒也被孟壽安給帶上。

  坐著雪爬犁在山林中穿行了一個多小時,到了運材線上,路道一下子就變得好走起來,

  即使如此,趕到十八站的時候,已然到了傍晚時分。

  收購站大門早就關了,得到明天才能去出售東西。

  雖然是鄂倫春民族公社,但其實生活在公社裡的人,還是絕大部分是遷來的漢人和下鄉的知青。

  進入公社的時候,衛淮看到好幾處地方大面積用鐵絲網和木攔圈起來,在裡面養著有不少梅花鹿和馬鹿,當然,還有大片的耕地。

  聽孟振邦他們說,梅花鹿和馬鹿是這裡養殖的主業,每年都會組織人手,到草甸子割大量的牧草曬乾存儲著,冬季用來餵養這些牲口。

  孟振邦他們在公社也有政府建造的木刻楞,只是很少回來居住而已。

  木刻楞長時間不住人,倒像是他們的一個臨時落腳點。

  孟壽安也有自己的木刻楞,和孟振邦他們家隔著有一段距離,他領著衛淮進去的時候,裡邊一股子霉味兒,但裡面的家具都在,只是許久沒人住,落了不少塵土,發霉嚴重。

  就連灶上的鐵鍋,也糊上了厚厚一層黃鏽。

  不過,等到炕灶燒起來,感覺就好了很多,至少比撮羅子要舒服。

  幾人趕著雪爬犁進村的時候,就有不少人看見了,上前來詢問,想要交換一些鹿皮、狂皮、狗皮和泡肉之類的東西。

  對於鄂倫春人來說,這些皮子,是他們用來製作衣服、靴過冬的好東西,不是所有人都還在從事打獵,他們更多的已經轉為農耕,這些皮子,也就變成了他們缺少的東西,一直認為是比棉衣還好的東西。

  當然了,這些皮子,收購站給出的價格並不高,還不如賣或是交換給這些以農耕為主的鄂倫春人划算。

  知道的人一多,就開始不斷有人上門。

  當天晚上像是開了場小小的交易會,只是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就有十數人上門,用糧票、布票等東西,把孟壽安帶來的狗子皮、狂皮和鹿皮和曬肉都給換走。

  單是用來交換的糧食,孟壽安就收到了一百多斤,另外還有些糧票、布票。

  剩下的,那都是需要到收購站出售的。

  該換出去的東西已經差不多,漸漸地,也就沒人上門。

  想必孟振邦他們那邊的情況也差不多。

  洗了灶房裡的鍋碗瓢盆,兩人簡單弄了一頓吃的,就爬上已經燒得暖和的炕上坐著喝茶、嶗嗑。

  草兒在屋子裡轉著到處看看,找來幾塊骨頭做成的嘎拉哈,自己在炕上拋玩著,夜稍微深點,

  就開始打睡,搖來晃去的,像是個不倒翁,被孟壽安安排躺下,蓋上狗皮褥子。

  但他自己卻沒有睡的意思,而是帶上三對熊掌和那些積攢下來的飛龍,在深夜的時候,讓衛淮看護著草兒,獨自出了門。

  過了一個多小時後回來,欣喜地拿著四包子彈回來。

  這種紙包的子彈,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步槍彈,一包能有五十發,四包那就是足足的兩百發。

  「從哪兒弄來的?」衛淮好奇的問。

  等自己以後有槍了,也得想辦法弄子彈,他也想多知道一些。

  「我是去找糧庫保衛處的隊長換的,對於我們來說,弄到子彈費勁,但對他們來說,弄到子彈,再簡單不過了。都是平時打靶練槍積贊下來的,能賣錢,也能換東西。

  我這次去得巧,他那裡剛好有存貨,用那些熊掌、飛龍加上十多塊錢,換了這些子彈,能支持用不少時間了。」

  孟壽安顯得有些興奮:「你再等等,我去弄個好東西。」

  說完,孟壽安又從麻袋裡翻出六張黃皮子,興沖沖地出了門,這一走又是大半個小時,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把槍和一個布袋子。

  他興奮地坐上炕,將槍遞給衛淮:「看看,漂不漂亮!」

  衛淮對於槍是外行,但也能從槍托和槍管上的一些摩擦痕跡、刻痕上邊能看出,這是一把老槍,但保養得不錯,槍托上都擦得光瓦亮,紅通通的,上面還有些看不明白的數字字符,

  槍身挺長,豎起來,超過腰眼,估摸著得有一米三四的樣子,也挺重,有八九斤。

  布袋裡裝的,則是一些黃澄澄的子彈,比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子彈還要大一些。

  衛淮想起孟金福說的他所用過的那把老槍,感覺和眼前這把有些像,但又不太肯定:「這是水連珠?

  孟壽安笑了起來:「對,就是水連珠,又有人叫它一腳蹬或腳蹬槍,之所以這麼叫,是因為槍機拉柄過短,拉栓費勁,尤其是在冰雪天,會出現被凍住的情況,不用腳蹬,都拉不上來。

  倉式彈夾里,能裝五發子彈,打一槍得拉一下,這玩意,性能比不上五六式半自動步槍,但威力很大,射程很遠,聽說早些年打仗的時候,曾有人用這玩意兒,打下過飛機。」

  「那六張黃皮子,就換了這把槍和這些子彈?」

  衛淮又問:「你不是有五六半嘛,還換這玩意兒幹啥?」

  「我有五六半,但你沒有啊,何況,明天就得把槍交上去,得到元宵過後才能領回來,沒槍這些天我用,等把槍領回來了,就給你用著,進了林子,沒把槍也不是事兒,萬一碰到大獸,你是眼睜睜看著它跑掉還是提著斧頭、扎槍上啊?萬一朝你衝過來又咋辦?」

  孟壽安一番話,說得衛淮不知道怎麼接話。

  卻聽他嘆了口氣:「可惜的是,這槍子彈不多,很難搞到,不然的話,我就願意用它,自己買回去藏著,都不用每年上繳。三百米距離,我也能打中。」

  「你都知道子彈不多還換?」

  聽到孟壽安說,要把槍給自己用,衛淮心裡無疑是非常激動的。

  但是卻又覺得,這麼做有些不值得。

  「這次運氣好,我去換子彈的時候,有個漢人也在旁邊,在我從糧庫出來的時候,就跟來問,

  問我要不要槍,說他手裡有把老槍,這些年老寒腿犯了,走路都得用拐杖,上不了山了,家裡又只是兩個女兒,留在身邊沒啥用,問我要不要,想換點錢補貼家用,是他老輩人早年間留下來的。

  我一問是水連珠,也知道槍好,但更知道就是因為七點六二乘五十二的子彈很難搞到,這槍才很少有人用,我當然不幹了。

  可是,他說他家裡居然還有一百多發子彈,我就忍不住心動了,別的不說,用這一百多發子彈,難道連買槍的錢都賺不回來,又想著你沒槍,就打算換了!

  和他一商量,連槍帶子彈,六張黃皮子,也就四十來塊錢的樣子,他一衡量就答應了,領著我去他家看槍。沒想到,這槍保養得挺好,雖然有些年頭,但槍栓各方面都挺好,這事兒能幹,就跟他換了。」

  孟壽安說到這,深深吸了口氣:「回去練練槍法,等你能用好了,咱們哥倆什麼樣的大獸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