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叫安巴

  第56章 我叫安巴

  第二天孟壽安和衛淮起得很早已經年末了,不少獵民都會帶著自己存下的皮毛、藥材等送到收購站,加之得把政府分發下來的獵槍上繳才能買酒,這無疑是最擁擠的一天。

  不想在收購站等太長時間,就得趕早。

  還得花不少時間去買想要的一應東西。

  孟振邦的獵狗不夠,早盤算著這次到十八站,尋上兩隻補充一下,孟壽安這裡,也有買上兩隻的打算,最起碼,帶著進山,能有個提醒的作用,還能幫著尋找獵物。

  但好狗難尋,得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衛淮穿著蘇恩,戴著狗頭帽,腳穿長筒狂皮靴,雖然一身衣物老舊,但老舊有老舊的好處,

  穿在身上,像是已經穿過很久一樣,這樣的裝扮,不少鄂倫春人都是這樣。

  一路上隨著孟壽安趕著雪爬犁去收購站的時候,那些漢人眼光中,並沒有任何異樣。

  包括一些鄂倫春人,更多的時候,也只是著雪爬犁上的東西。

  緊趕慢趕,等到了收購站大門口的時候,那裡還是先到了不少人,有漢人,也有鄂倫春人,但其實漢人還要更多些,

  這時候可沒有排隊一說,大家簇擁在一起,尋著相熟的人說著話,所談的,無外乎就是打到些什麼獵物,那次打獵的經過如何驚險,哪裡有人被黑瞎子給扒了半張麵皮,誰又被大炮卵子給成重傷等等。

  見衛淮保持著默,只摟著草兒守在爬犁邊,孟壽安用手肘碰了碰他:「其實,你沒必要那麼擔心,十八站這地方的漢人很雜,也有不少人,跟咱們一樣穿蘇恩、穿勒,說話操著各種腔調,

  不會有人太過注意的,再說了,這裡又沒有認識你的。」

  衛淮輕輕點點頭,他也聽出來,圍在收購站大門口這些人的音很雜,他甚至還聽到過有人帶著一口蜀地口音說話,看那人穿著黑布棉衣,胸口別著像章,言行舉止上來看,猜測是個知青。

  他手裡邊提著十多張黃皮子和一些灰狗子皮,就用一根繩索了掛在脖子上,身後背著把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很是神氣的樣子。

  衛淮心裡的警惕放鬆了很多,但還是沒有開口,不想給自己惹來麻煩,更多的是在看。

  好不容易等到收購站開門,一大幫子人鳴鳴軒軒地擠了進去,簇擁到收購窗口,吵吵的,

  根本沒有排隊一說,誰的力氣大,誰能擠,誰能叫喚,也就最先把事兒給辦完的。

  為此,差點有幾個鄂倫春人在收購站干起仗來,好不容易才被人拉開。

  孟壽安、孟振邦他們的東西多,沒法帶著一起去擠,乾脆讓衛淮看著,他們三人去派出所登記交槍。

  一直等待了兩個多小時,才輪到把槍完成登記上繳的孟壽安他們,這個時候,收購站賣東西的人也少了。

  衛淮幫忙把帶來的東西搬進去,看著收購員對著各種皮張清點、評級,對那些熊膽、鹿鞭之類的貴重藥材進行稱重等等。

  這些事情,衛淮知道跟自己以後息息相關,在一旁看得仔細,也聽得仔細。

  收購員的檢查評級也仔細,一張張皮張看過,哪裡有個洞,哪裡的油皮刮傷了傷到皮毛等等,

  都要說上幾句。

  這也讓衛淮了解了不少這些野物該打什麼部位,才能保證皮張的完整。

  灰狗子皮八毛錢一張,勝在量大,黃皮子價格不低,平均下來,一等品的黃皮子,能賣到三塊多錢,孬頭皮六塊錢左右,水狗子皮更好也更大,七八塊一張,熊皮儘管大,但皮毛在收購站看來並不好,一張也不過十來塊錢。

  最貴的要數熊膽,孟壽安的三個熊膽,有一個比較小的,三十七塊五毛錢,另外兩個,一個四十三塊,一個堪堪給了五十塊的價錢。

  最讓幾人異的是,紫貂皮居然一張能賣到二十多塊錢,這價格比之前孟壽安他們所說的十多塊錢,可是漲了不少。

  問了才知道,今年能收到的紫貂皮張少了不少,做一件短款的貂皮大衣,少說要十三四隻紫貂,而長款的,則要六十來張,貂皮大衣很貴,可一張紫貂皮才多大,一兩斤的小東西。

  當然了,收購價格一向不算高,這是用來出口創匯的東西,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但就這價格,也足以讓幾人興奮,一下能多賣出不少錢。

  另外一樣東西,也引起了衛淮的注意,那就是灌子,皮能賣錢不少,能做藥材的灌子油也在收購,打到一隻子,連油帶皮也能有十七八塊的收入。

  衛淮心裡也在盤算,這要是一個月弄一張紫貂皮,那也比當個工人強啊,再加上其它收穫-——

  越想,心裡就覺得越美。

  何愁日子過不好?

  但孟壽安一句話又給他澆了一盆冷水:「山里哪有那麼多紫貂能打,出獵數次,未必能看到一隻,還有黑瞎子,幾座大山里能尋到那麼一兩頭就算不錯了,何況,每年冬季進山的人那麼多。還是灰狗子之類的,更實際。

  我今年也就是運氣好,下夾子誘捕到三隻紫貂,自己一個人打溜圍的時候找到兩隻。」

  見孟壽安這樣的獵手都這麼說了,衛淮也只能將自己略顯浮躁的心緒給壓下來。

  收購站的事情處理完畢,幾人趕著兩架爬犁出來,接著去採購東西。

  十八站鄂倫春公社,屬於十八站林業局管著。

  在這裡,人口不算多,商店也少得可憐,就只有兩家,一家是供銷社,另一家是林業商店。

  在公社食堂吃過飯以後,一行人開始去購買所需要的東西。

  買東西,自然是首選供銷社,用手頭的糧票和錢一起,買著所需要的茶葉、米麵、鹽巴和布料等生活所需的東西,尤其是粗鹽買得多。

  粗鹽不僅要用來餵馴鹿、矮馬,還要用來到夏季的時候設置鹼場,引野鹿來舔食,進行獵捕,

  是消耗不小的東西。

  還有餵馴鹿和矮馬的豆餅,也需要補充。

  也不知道孟壽安是怎麼想的,這次特意領著衛淮去買了些醬醋、大醬等漢人常用的作料。

  衛淮估計,他應該還是把吃熟食少吃生肉的話聽進去一些了,考慮到孟草兒,也知道營地里所吃的食物,味道不那麼好,所以才有意添置。

  前前後後所有的花銷除去,孟壽安手裡賣皮毛所剩的錢,不到兩百塊。

  這在衛淮看來,依然是一筆巨款。

  但一想到鄂倫春人主要狩獵的黃金時期是在冬季,其餘時間,皮毛不好,也就主打一些狗子,

  野豬、狂作為主食,最有經濟價值的,也就是打鹿胎、鹿茸、鹿鞭之類能賺一些,一等獵手,每年打鹿也不過十隻的樣子,各種吃喝用度下來,確實也不會有多少結餘。

  他算是知道,打獵不發家,只是日子能過得比一般人好的原因了。

  另外,孟壽安憐愛地給孟草兒買了一套花棉襖,花了十來塊錢,又買了些糖果,花了幾塊,酒水也買了不少,又去了不少的一筆錢。

  事情到此算是辦完了,卻也又過了大半天的時間。

  今天是回不了營地,只能又在公社過上一夜,明天再返回。

  把購買的東西用爬犁送回各自的木刻楞,拴好馬匹後,孟振邦、孟川找了過來,叫上孟壽安一起,前往獵民隊,去看看能不能買到獵狗。

  他們三人在回到山裡之前,都是獵民隊的,熟人不少。

  衛淮沒有跟著去,只是領著孟草兒呆在孟壽安的木刻楞里,準備著晚飯,到時候孟振邦、孟川也會過來一起吃。

  讓他沒想到的是,在臨近天黑,晚飯快要做好的時候,他還在想著自己這趟憂心怖的出行,

  沒有引起什麼人注意,以後自己的活動會更自由一些的時候,未刻楞的房門忽然被敲響。

  衛淮還以為是孟壽安回來了,將門給打開,門口幾人一入眼,他頭皮一下子就麻了。

  只見門口來了幾個身穿棉衣褲,左胸位置戴著像章,左手臂別著袖章的人出現在門口,領頭的,倒是一個穿著蘇恩,做鄂倫春人裝扮的中年。

  從這些人的衣著裝扮上一看,衛淮也知道是公社那些部門的人。

  他最頭疼的就是這些人。

  這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讓他們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你們是幹啥啊?」衛淮只能強裝鎮定,儘可能用自己所學的東北話詢問。

  那鄂倫春人裝扮的中年打量著衛淮,說了幾句鄂倫春語,衛淮雖然聽不懂,但也從中聽到濃突汗、綽倫布庫和希克騰這些字眼,不就是孟壽安、孟振邦和孟川的名字嗎。

  估摸著是來找他們的,衛淮回了一句:「他們沒在,到獵民隊買獵狗去了,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中年微微皺了下眉頭,又上下打量了衛淮一眼,這次沒用鄂倫春語,而是用漢話問道:「爺們,你是幹啥的啊,叫啥名,咋會在孟壽安家裡,孟振邦的烏力楞我知道,看你面生!」

  「我·——我叫·.」

  被人詢問根腳,衛淮心裡更急了,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說錯話,就很有可能給自己引來麻煩,

  可孟振邦他們又不在,萬一自己胡編亂造,到時候問孟振邦他們,又對不上,更引人懷疑。

  正在他犯難的時候,身後傳來草兒的聲音:「叔叔叫安巴。」

  衛淮回頭看了一眼,見炕上之前在擺弄那一身新棉衣的孟草兒,正從炕上跳下來,然後從門裡鑽了出去。

  他不知道安巴是啥意思,但草兒已經開口了,也就乾脆順著草兒的叫法說道:「我叫安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