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崢、衣井、晴兒三人臉上並無一絲雀悅之色,無論王九死不死,都不會有。三人各自想著心事。
最後,由衣井提出來處理王九的喪事,衣崢點了點頭,叫晴兒回到了後院房中。他們一家子,需要好好商量下這件大事。
衣井難得行使了他"少莊主"的身份,宣布今日賭場歇業,近乎於不近人情地趕走了所有人,將王九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帶到了下舍,王九妻兒的面前。將前因後果講給了這對孤兒寡母聽,給了這對妻兒時間消化,小井則是去到了喪事店,購置了棺材等物品放到了他們面前、呆呆地坐在一旁,沉浸在自己孤獨的世界中。
王九的死、晴兒和自己的離開,意味著今後衣崢夫婦的賭場經營不再自由,王九的妻兒也只能遠走。
世間冷暖,沒有一個地方是你永遠的避護所。
一直到王九的事處理要當,小井才離開獨坐的地方,來到房中,將錦囊收好,翻箱倒櫃了一陣,又來到了王九那正十歲出頭的兒子面前,問他:"今後有什麼打算"。
"學本事,報仇"。十多歲男孩兒的聲音雖然稚氣,但神色卻很堅定。
「好的,能不能算我一份?」說著,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包裹,裡面裝著小井從小到大積累的所有財富,塞到了男孩手裡。用力地推了推,又道,"我知道世俗財物對你報仇沒有什麼幫助,但現在你們娘倆需要這個,別和我客氣,也別推來推去,收下它。"做完這件事,衣井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前腳衣井剛走,一個玲瓏的身影又快速到了男孩面前。同樣快速塞了個錢袋之後便離開。
只是離開的時候朝衣井的房間處望了望,道"臭小二,看你之後書還有什麼錢花。"
隨後,衣晴兒回到了母親的房間,她要遠行,必須和自己的母親好好聊聊。
"和你無關的事,想這麼多有何意義?回到房間,顧晰從小井的心底發問。主動開口不是因為關心,是因為顧晰看到衣井將撲克牌拿了出來。本來在把弄著錦囊內撲克牌的衣井聽到顧晰的問話,也是下意識地正了正身子,朝關好的門口看了看,有些賭氣似地道:「你這樣容易把我嚇死。」
頓了頓,衣井繼續道:"我當時不留在森林,趁著他們暈倒的時候離開,他們應該就找不到我和晴兒了,之後的事也不會發生,王九也不會死。"
"可衣睛兒就不會踏上修靈路了,她的資質確實很不錯。"顧晰和衣井搭著話,"眼睛"卻始終沒離開衣井手中熟練洗弄著的撲克牌。
說到衣晴兒的資質好便讓小井更加糾心,晴兒能修靈,況且資質好,還能得到這有些"深不可測"的顧晰的肯定,小井很為她高興,可長風派的那長老在測試自己時幾乎已經判定了自己的修靈路是條絕路,以後,還如何能夠一直陪伴在這位大小姐身邊呢?
手中非常熟練的洗牌,還能一本正經的和顧晰聊天,哪怕這世間有撲克牌的存在,衣井也能算得上高手。
"你說的對,沒有人的好壞是與生俱來的。可修靈之人不應該啊,他們修煉、修心,哪怕以前是壞人,不應該也會修煉成好人嗎?怎麼能這樣就隨隨便便地殺……"
"停,顧晰打斷了衣井的糾結,最終還是忍不住自己的真實意圖,道,"既然撲在牌拿出來了.那……我們賭兩把"。
「.......」
小井一陣無語,這自稱是自己弟弟的鬼魂似乎…...
是個賭徒!
"我不喜歡賭博"小井拒絕。
"我知道。"顧斷似乎並不意外小井的拒絕,因為很久很久以前,兄弟兩個,也是哥哥不愛賭、弟弟愛賭。但顧晰並不死心,繼續道"那就來個遊戲"。
「……」小井垂下自己的頭,語希望能看看這位兄弟的表情是否與市井賭徒一般無二。
"贏了,我讓你問我一個問題,輸了,你打開門大喊一句"我是豬怎麼玩你定"。"顧晰提出了個他自己認為「很公平」的方式。
這不確實像個遊戲的樣子,而且怎麼算都好像是衣井自己合算。
但衣井之後的問話真的讓顧晰想直接出竅扇他兩下。
"抽烏龜會吧?遊戲就該有個遊戲的樣子"衣井表示同意,也十分正經地宣布著」遊戲"方式。
任何打著遊戲幌子的賭博,都是耍流氓!這,是衣井對賭博和遊戲的態度。在這個世界裡,賭博就是賭博,遊戲就是遊戲,對待兩者必須要有個正確的態度。
"抽……"顧晰暗白咬牙,心裡繼續道,"抽死你丫的!等公兒不讓你這豬叫上個千八百遍,我就是豬!"
"果真是個賭徒!"小井這樣評價著顧晰。
"也確實該給這副撲主牌開開封了",小井雖不愛賭博,但對自己的技巧還是十分自信的,撲塵牌在手中飛速洗、疊的過程中,衣井還憂心地向顧晰說著規則,"正好這副牌是五十一張,沒有大、小王和黑桃了,我不知道少牌的原因,等我贏了你我會問問。那麼我們就把」梅花3」當作烏龜,誰最後留有」梅花3」,誰輸。另外,我和你坦白,我很了解撲克牌,我也自己做過紙牌,只要洗一次,我就能基本記熟紙牌每張牌所在的位置。但這副牌不行,無論我怎麼試圖做記號,馬上都會被它自己磨掉。所以,我不占你便宜。"
"嗯,願賭服輸就行。"顧晰看著衣井瞳孔中尚未全部散去的紫氣,自信滿滿。說到了解這副撲克牌,衣井還差得遠呢。
"這不是賭博,是遊戲!"衣井較著真,隨後又朝桌子對面的空氣指了指,道,"我負責洗牌、分牌,把牌分成兩堆,一堆放在這對面,然後我將你那部分平背朝我抬起,你報序號給我,我把組隊的牌扔出來,然後抽對方牌的時候,我會給你洗牌.然後再給你看,把組隊的牌扔出來,可以做到嗎?記住,"梅花3"是烏龜。"
今天一整天都有些渾噩的衣井,在這時被顧晰激起了求勝欲,雖然和鬼魂玩"抽烏龜"有些費力,但小井暗下決心,必須要贏他,並且問上幾個關鍵的問題。
"就這樣,可以。"顧晰語氣很平淡,同時自己補充了一句,差點就露餡了。抬不抬,洗不洗,都一樣,嘖嘖……"
"我是豬"。
"我是豬"!"我是豬!"……
開始之後的每小半個時辰,賭場後院便會聽到這樣一句響亮的"我是豬"。
吶喊者小井是心服口服的,只是默默記下了今天的日子,發誓以後每年碰到這個日子,都老老實實的啥也不干。
心服口服的原因、自然是顧晰時不時的"放水",總會故意的將在小井那邊的烏龜」梅花3"抽到自己牌堆里。當然,在最後沒幾張牌的時候,烏龜"梅花3"到了衣井手中,便再也用不掉了。
"我是豬……衣叔?"
有時候對待遊戲太認真也會帶來不太好的效果,顧晰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衣井自然更不會發覺,等衣崢靠近自己身邊,為時已晚,這聲"衣叔"和那聲"豬"的音調,無縫連接。
衣崢皺了皺眉頭,雙手背在腰後,朝衣井身上,身後張望了幾眼,最後目光停留在小井手中的撲克牌上,看到小井快速地將它收到懷中,問道:" 什麼東西?這麼晚了,都是你嚎的?"
衣井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心中頓時有個奇怪的想法飄過,先問了聲顧晰:"我把撲克的內容教給衣叔可以嗎?"
「只要不把這副撲克交給別人,隨便你。"顧晰腦海中突然也有了個想法,沒準以後,撲克風靡,可以帶給自己更多的方便。
"衣叔,你找我?"得到了顧晰的首懇,衣井心情趕緊回復了衣崢。
"嗯,跟我來。"……
兩人來帶到了衣崢的房間中,得知衣崢只是告知自己明日動身去上劍閣,問問王九的情況、小井便坐了下來,拿了筆和白紙,沒多久,靈雲大陸上的第一副完整的五十四張撲克牌問世。
衣崢開賭場這麼多年,在衣井用紅毛筆和黑毛筆給紙牌標教字和圖案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一件會令自己著迷的東西。
果然、這副撲克牌做完之後,兩人也不再聊動身、修靈這些事情了。各種各樣的玩法,由衣井授出。哀峰已有很多年沒如此認真地」學習」了,畢竟這個世界、原本無非也就魚子、石頭、單雙石頭這些東西。
良久,衣崢像鬆了氣一般,雙手往兩側一攤,雙目怔怔地看著衣井,道:"這東西……叫什麼?"言語中透露著激動。 衣井並沒有對衣崢這樣的反應感到意外,但衣井十分清楚,這撲克也是個雙刃劍,回答衣崢的時候格外認真:"衣叔,這束西叫做卡牌,你也可以叫空撲克,是個外鄉人傳給我的。這撲克,對賭場來說是次革新,你可以因為它而名垂於史,也可能會遺臭萬年。"
"是你,你怎麼做?"衣崢這句話讓衣井猝不及防,但他沒有讓衣井回答的意思,繼續說著,聽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做了一輩子賭的東西,一直在條條框框裡因循守矩,罵也被罵慣了,還在乎這變化的花樣嗎?"
衣井揚了揚眉頭,沒想到應崢竟有著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志氣。衣井做著自己的提醒."或許不一定要做賭博的形式,用娛樂取代骰子、石頭這些東西。"
衣崢用了甩手,他需要自己冷靜地去想想如何處理這新奇的事物,當務之急,是抓緊衣井還在賭場的時間,好好學習些玩法。衣崢向前躬了躬身子.道:"你剛說的那"爭上游,兩人好像也能玩的不錯,再來試試。"
衣井經不住衣崢的熱情好學,只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道:"把試試手,後面的,誰輸了,誰喊,我是豬",如何?"
"滾!"
......
院子的另一間房內,有對母女仍然未眠——
女孩把玩著手裡的兩枚硬幣,對著躺在旁邊的母親說道:"娘,你有沒有聽到外面有人在喊"我是豬"?聽著像爹。"
"可能又在研究什麼新賭術吧,別去管他"。"母親用手握住晴兒的手,把兩枚硬幣捏合在兩人的手裡,問晴兒,"馬上要離開了,還有什麼沒做的嗎?這次沒有和衣井去賭下正反面嗎?"
"哼,到關鍵的問題,他都會讓著我,沒意思。"說完這句話,晴兒顯得有些害羞,朝母親乾笑了兩聲。
兩枚硬幣,一枚正反面都為帶字的正面,一枚正反面都為帶模糊的反面。這是晴兒的私藏品,賭術上沒衣井強,但憑著這枚硬幣給衣井猜正支面,晴兒幾乎都能贏.
三局兩勝。若都是正面的那枚,第一次衣井會猜正面,後兩次基本都會猜反面。第一次猜反面,則第二、第三次再來一次反面。
"小井他是不是要求玩硬幣的時候、要三局兩勝?"不愧是賭場的莊主夫人,一語道破這個"兩小無猜"的遊戲。
娘,你怎麼都知道?"晴兒發出了一聲嬌嗔。
衣夫人欣慰地笑了笑,認真地說道:"修靈累了就回來,別忘了會永遠遷就你的人。"
晴兒臉色發紅,用力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