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環獸雙耳精製玉器瓶,南殷國特供給楚國皇廷的高檔之物,價值連城,卻被柳如是抓起來一把扔在地上摔得稀碎。
她狂吼,嘶叫,嚇得門外的人畏首畏尾不敢上前。
掛在牆上的名貴字畫一幅接一幅地被撕得零落粉碎。
可貌似依舊不解氣,抽出那柄晶瑩寶劍,一劍便劈開了坐落於正南方的金絲楠木桌椅。
老管家不住勸慰道:「少主人,小心氣壞了身子。」
劉如是不依不饒,手上的動作反而是更加大了起來,一邊砍,一邊在抱怨:
「什麼曾氏三雄,三隻狗熊還差不多!滿滿當當的一大家子人,號稱在鄉里是土匪霸王,到頭來居然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
劉家管家嘆了口氣默默搖頭:「他們一個個口上功夫何其了得,哪知道全是些酒囊飯袋。自己花錢雇來的打手,關鍵時候站在自己這邊的沒幾個。都是些廢物!是咱們輕信了!」
劉如是對著老者狂噴道:「可我的錢呢?我真金白銀所投進去的錢,好幾萬兩呢!現如今全都打了水漂。」
劉家管家輕嘆了口氣:「曾柔那丫頭當初和她爹鬧得那麼凶,見她爹一氣之下燒毀了所有的字據文書,明眼人全都清楚,曾柔這是完了!哪知道曾家老爺子背地裡還留著這麼一手,他與其說是做給曾柔看得,倒不如說從一開始就是做給周邊別有用心的人看的。」
「我猜後面蕭大俠帶過來的那一大波人,很大層度也有他的故意指使。咱們還是太沉不住氣,以往挖都挖不來的人才,現如今像是下餃子般,一窩蜂飛進自己手心裡。或許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早早地把他們安排到重要崗位上委以重任。現在這些傢伙說走便走,幾乎是把咱這兒的底褲都給對面亮了個清楚,日後做生意恐怕再也沒有後招可言了。」
「這老傢伙一輩子詭滑,臨了還讓咱摔了這麼個大跟頭。曾家人,還真是壞到了骨子裡了!」
見少主人面色鐵青,青筋暴漲,亟待發作,老者連忙話鋒一轉:
「不過他們知道又如何?前面蕭大俠帶過來的店早已成了我柳家財產,幾乎是斷了其一條臂膀。再後來他們經過曾家三兄弟那麼一鬧,所有的現金流水更是被洗劫揮霍一空,元氣大傷不說,現如今已沒了當初不可一世的風頭。還想當平原縣第一?以現下的狀況,它能擠進前五都難!」
劉如是將寶劍重重地摔在地上:「我柳家,幾十來年一直被她曾家壓一頭。從小到大,只要有那曾柔在,所有光彩定是全都聚集到她那裡,我柳如是不服!你以為我真是惦記她那些店鋪嗎?我是咽不下這口氣!」
「我恨啊!當初為什麼沒有殺了她?現如今倒好,眼見著她從新執掌曾家,再次與我作對,我怎麼能高興得起來?」
老管家不停地寬慰著:「往後日子還長著呢,有的是機會整他們!」
這時有人走了進來:「往後?為什麼要等往後?這世上只要有人惹我柳妹傷心,我絕對不會讓她活得過明天!」
柳如是眼角垂淚,淒淒憐憐:「蕭哥,你真的……」
………………
星夜明媚。
曾府上下則是熱熱鬧鬧,舉杯同慶。
下人們全都在感慨,慶祝自己終於能重新回到曾家。
管事兒的同樣暢快。前段時間,眼見著曾家外族把控著店鋪,幾乎是像蝗蟲一般侵蝕著各類資產。
一路陪老爺打江山的他們怎不心痛?
現如今好了,他們不但重新奪回了店鋪的控制權,有蘇大管家主持大局,再也不會在生意上做出什麼荒誕的舉動來了。
他們這輩子與曾府同氣連枝,見到曾府重新走上正軌,心裡能不高興嗎?
蘇城同樣也很高興,所以才在今夜大擺宴席鼓舞眾人士氣。
同樣也是為曾小姐終於能轉變過觀念,懂得自強而感到高興!
所以作為一路扶持她走過來的紅燭幾人,在蘇城眼裡真可謂是救曾家於水火的大恩人才對,因此不但敬讓二人坐在首席,而且老人家的態度也是極為恭順。
大山只顧著吃,或許說他就知道吃。
一邊吃,一邊品評著桌上的菜品,顯得很不禮貌。
蘇老爺子面帶微笑,完全由著他。
知道他也是廚子後,於是特意將後方的大廚全都叫過來,現場與對方交流做菜的技巧。
紅燭卻是臉色淡然地喝著身前酒,扭頭看向旁邊空落下來的位置,朝蘇大管家問道:「曾柔呢?」
「在自己房間裡拾落著呢。」
說著輕嘆了口氣:「她從小那麼愛美,現如今整張臉變成那樣,重回到自己的臥房後,看著那滿屋子的水粉胭脂,不傷感,恐怕是假的。」
紅燭:「……」
蘇城起身又為紅燭斟了杯酒,很是禮貌地問道:「紅姑娘,我聽說你們一行其實不止兩人。好像還有為年輕公子,他似乎有辦法能夠幫助我家小姐恢復容顏,果真?」
紅燭回禮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卻並沒有回答。
頗為惆悵地回想起那日信誓旦旦非要隻身犯險的彭超。
「也不知道,他進展的順不順利?」
蘇城一臉疑惑,再次為紅燭斟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紅姑娘,我也清楚你們大老遠掏心掏肺得過來幫襯著她,可她似乎在某些事兒上做得有點兒出格,很不地道,傷了大家的心。」
紅燭:「……」
蘇城繼續講道:「既然是自己人,我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了。與其說她不懂事兒,倒不如說她有病!」
紅燭秀眉一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城長嘆一聲:「您真以為這曾家諾大的家業,乃是由曾柔他爹一手所創?」
紅燭:「難道不是嗎?周邊人可全都是這麼說的啊。」
蘇城苦笑著搖搖頭:「南殷國那邊商行天下,各大豪門密如星點,生意做得不但比曾家大,而且廣,可以稱得上是匯通四海。你何曾聽說,他們是靠一個人的努力建起的萬丈高樓?若是光從零做起,那得什麼樣的天才才能在二三十年裡一躍成為這平原縣首富?我與他爹自幼相識,他雖然勤奮,但卻根本談不上聰明。」
紅燭詫異:「您的意思是說……」
「對!」蘇城微微點頭,毫不避諱:「入贅!」
迎著紅燭吃驚的目光,他於是繼續解釋道:
「曾柔她娘是菏澤縣的大官家。與初代仁壽天童交好,在當地可謂是一手遮天。這位大官家只生了一個女兒,沉魚落雁,在當地追求者甚多。」
「原本都與其他人定了婚約,可這女子自從某日在街上碰見一個窮小子後,便對他念念不忘,死活要下嫁給他。她爹執拗不過,於是招得此人入了贅。」
紅燭:「這女子該不會是?」
「正是曾柔的娘親。」蘇城坦誠道。
「曾柔她爹當初只是個混跡江湖的潑皮無賴,行事作風乖張無禮,即便是當了贅婿也照樣不改往日做派,幾乎是把那家人氣得夠嗆。可即便如此,她娘從頭至尾一直護著她爹,甚至不惜後來與整個家族決裂,也要站在她爹這一邊。」
「她爹正是帶著那一大筆遣送錢,才在這平原縣從新落腳扎的根。只可惜曾柔她娘在生下她沒多久就死了,自此之後她爹才轉了性子,一心撲在了事業上。」
「我倆是陪著曾柔長大的,見她平日裡的行事取捨,隱約就感覺與她娘很像。直到後後曾柔非要強硬地引著那姓蕭的小子進了家門後,一切做派更是讓我倆恍惚回到了二十年前。花痴也會傳代!這不是我說的話,而是她爹親口所說的話。」
「所以後來為什麼她爹要設計這麼一出,我想你也完全能夠理解。這妮子心小,只要裝下一個男人後,即便被人家騙了千遍萬遍,恐怕到頭來依舊會掉頭替對方數錢……」
紅燭一臉惆悵,苦澀不言。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有個人行態匆忙,推推搡搡一路趕來,驚得外邊席間的人好一陣抱怨。
「讓開!快給我讓開!」
大夥抬頭一瞧,竟然是蘇楠。
蘇楠快步來到蘇城身前,焦急地說道:「舅老爺,您快去看看吧!小姐……小姐她中毒啦!」
眾人大驚:「什麼?」
曾柔屋內,
此時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
曾柔躺在床上,全身赤紅髮腫,痛苦不已。
你她的全身都在冒氣,皮膚熱得滾燙,整個人昏厥在那裡,不時地說著胡話。
大夫正在為其把脈,臨了面色陰鬱地搖著頭:
「好狠辣的火毒!這可怎麼辦好!」
所有人聽後慌亂不已,蘇城更是一把揪住蘇楠的衣領:「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小姐不是一個人在房間裡待的好好的嗎?怎會中毒的?」
蘇楠支支吾吾地說道:「您原本讓我過去催促小姐,可我到了之後隱約聽到屋內有談話的聲音,見我敲門,談話聲當下便停。小姐把我推攘出去,說是半柱香以後再來。可我等半柱香時間再敲門的時候,屋子裡卻無人應答。丫鬟們一推門,小姐橫躺在地上,已經變成這副樣子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蘇城怒吼狂叫著。
紅燭同樣焦急跺腳,有些嗔怒地罵了句:「曾柔啊,曾柔!你也真是。彭超C身上原本帶著解毒的藥,可你為了留蕭炎一條命,偏偏害得他離開這裡。彭超也不知在哪兒,現如今讓我如何救你?」
正當大伙兒像無頭蒼蠅滿屋子亂躥的時候,屋外又是陣嘈雜聲,突然有人一腳踢開了門。
同樣的模樣,同樣的身型。
滿臉油光粉氣的傢伙幾乎是抱著座冰雕站在那裡,面容抽搐,言語嗚咽,很是自責地看向紅燭:
「彭超他,彭超他快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