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頭那人直接朝彭超身上唾了一口:「媽的!宋大人的名諱是你想叫便叫的?你難道不知道,現如今這瀚海縣城所有的地下生意全歸宋衙頭一人管轄?」
彭超冷冷地笑一聲:「改朝換代來得好快,權建政和宋河一名一暗,真把自己當成了瀚海縣的土皇帝了?」
收帳幾人叫嚷起來:「小子,麻溜拿錢,要不信不信我們當下就將這裡給拆個稀巴爛?」
彭超將銀票縮了回去,來了個請君自便的手勢。
一時之間反倒把這幾個宵小給整得不會了。
彭超哼哼一笑:「拆樓?那你們拆吧!剩個地皮看你能賣多少錢?這酒樓一千五百兩,你若是閒少,不妨打聽打聽,還有別人能出得起這個價沒有?」
正當僵持階段,兩個衙差一身酒氣地相互攙扶而來。
估計是快活了一夜,直到日上三竿,才想起去衙門換班。
收帳幾人一見他倆,立馬跑了過去,指著彭超告起了狀:「李頭,周頭,這裡有個不長眼的,搶了宋大人的東西,居然不願意多出錢!」
那倆人聽後,整張臉通紅的好似殺神!
抽出官刀惡狠狠地走了過來:「他媽的,老子倒要看看是誰不想活了!」
誰哪成想抬頭認出彭超,嚇得朝後猛得一跳,支支吾吾了好久才說:「武……武大郎?你居然沒有死?」
彭超咬著牙,走到一處攔腰粗的石墩旗柱跟前,深呼一口氣後抬拳猛擊上去。
只聽嘭!得一聲,那麼厚的石墩,直接爆裂崩碎!
而那寫著「宏福酒樓」字樣的旗杆迎面砸了下來!
幸虧這些惡人躲得快,要是真被旗杆砸中了,恐怕當下命就要沒了!
目睹彭超發威,所有人驚呼大叫起來!
紅燭亦是暗嘆:「他何時內勁變得這般剛猛?」
彭超呵止住那些抱頭逃串的「小人」,將懷裡的銀票又掏了出來:「再不要可真就沒了!把當票留下!」
收帳的迫於壓力果真是接了錢,將陳留一開始抵押的票據扔給了對方。
彭超當著所有人的面,呼呼幾下,把那張紙給撕了個粉碎!
他能看見兩個衙役跑路之時不停地回頭看向這裡,餘光滿是惡毒!
殺意滿滿!日後有的是機會整死你!
彭超則是懶得理會,慢慢走了回來。
「慈善騙財天團」一擁而上將他高高拋起。
說實話自從宋河他們剿匪回來之後,這衙門當差的實際上變得比惡鬼都要毒。
抵押和高利貸的利率基本是比以往翻了一番,見人還不上,直接就來搶鋪子。
這還算是和你來文的,對於那些「硬骨頭」,宋河下令將其抓進牢里,一頓酷刑伺候不說,出來一看,自家鋪子早就改換門庭了!還要個什麼錢?
好好的個瀚海縣,這才多久啊,做生意的少下不少,與其被搶,還不如早點認慫逃了呢!
大伙兒礙於對方官商一體,所以敢怒不敢言。
今日見彭超當眾震退這些吃軟怕硬的「混蛋」,誰見了不解氣?
陳留一把攔住了彭超,抓住其衣領義正言辭地道:「武大郎!你既然有了錢,那剛才的全當是那夜的欠款!」
鄭老西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撕扯起對方:「唉?我說陳胖子!你和我東家那日商量的可是投資賭博,利益均攤。這可是一碼歸一碼的事兒,雖然那次的確輸了,可你憑啥算到這回頭上,真當我們是吃素的不成?」
陳留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可手卻抓得賊緊。
彭超擺了擺手,示意鄭老西先放手,隨後朝陳留點了點頭:「就當是代還吧!我不還誰還!」
陳留一聽大喜。
可剛放下的手又一次地抓緊了起來,這回倒好,直接抱住彭超的腰,死都不願再動一下。
「武老闆啊,你行行好,要不就把我這酒樓買下來吧!」
彭超:「?」
陳留哭哭啼啼:「那宋餓鬼吃定的東西哪是說放就能放的?再說你剛才又羞辱他的小弟,這傢伙日後一定想足了法兒前來報復。那我還怎麼做生意啊!剛才見你又有能耐又有財力,不如行行好,一併將這裡買下來吧!」
「那你想要多少錢?」
「東家!」鄭老西剛要上前勸說卻又一次被彭超制止。
陳留喜出望外:「一千……不一千三百兩就夠了!」
………………
倘若一個人當真用了心,急了切。
你能看見臃胖如豬的他腳不著地的嘶溜一下就飛進了酒樓里!
你也能看見他在你面前用眨眼的功夫寫下密密麻麻的一張契約,咬手指的力道可是比啃豬蹄狠勁多了,淋漓著鮮血在契約上按了又按!生怕不清晰。
你還能看見他大包小包扛起一座山,屁股後面好像冒了煙,一騎絕塵而去,再不回頭!
彭超張著嘴巴愣了好久都沒回過神來,朝鄭老西問道:「他跟自家店有仇不成?」
鄭老西嘆了口氣:「店現在是你的了,自己進去看吧!」
彭超和紅燭一臉疑惑,塌門走了進去,隨即震驚在了當場。
只見好好的一幢酒樓,好看的也就剩下了門面。
裡邊那個破敗啊!桌椅板凳連個全腿的都沒有。
房間一個個像是狗窩,髒亂不堪。原本潔白的牆,滿是污泥黑漬,看得讓人作嘔。
就連樓梯都斷了一半,隨意扔在地上,像丟棄的死屍般無人認領。
「我草!店裡遭賊啦?」
鄭老西苦笑一聲:「什麼叫遭賊了?這店說實話就是給賊家開的!」
原來在山賊燒城的那晚,彭超戲耍閆家三兄弟後逃了出去。
閆家幾人沒找見彭超,所幸折返回酒樓,幾乎是將這裡倒騰了便後才悻悻地追將出去。
沒過多久,宋河帶著一夥衙役們也來了,又是將裡面霍霍了個遍。
幸好那晚山賊沒向裡邊扔炸彈,否則這樓早就塌了。
等第二天,陳留他們回來的時候,哭得那個傷心啊,拽著鄭老西訛了五十兩銀子才罷休。
原本以為山賊被抓後,這世事也該太平了。
哪知在後面的某一夜,一隊蒙面劫匪沖了進來,到處找彭超。
陳留當時真以為他死了,報了彭超死訊後才撿回一條小命。
沒過半個月,鄭老西帶著那肉山大漢再次入駐宏福樓。
大漢像是魔怔了一般,見著東西就扔,到處亂錘,那麼大的樓梯被一把給扯了下來。
整間酒樓在他眼裡就像是紙糊得一般。
要說這動靜實在是鬧得太大,「慈善騙財天團」沒辦法,就買了一斤多的蒙汗藥,蒙暈大漢後才將其控制了下來。
陳留那鐵公雞哪肯罷休,變著法兒又訛了一百兩齣來。
正當宏福樓重新裝修之際。
瀚海縣迎來了第二波的強盜!
一窩蜂湧現出極多的帶刀惡人,衝進彭超以往賣過藥的人家裡一頓搜羅,宏福樓當然也被倒騰了個遍。
這些人從來不搶財物,到處喊著「藥呢?藥呢?」
官府也不管,衙役們全當沒看見!
本來以為這回算是結束了。
可哪成想這幫人第二天又來了,好像是東西沒找夠,於是重頭到尾又刷了遍後才滿意地離開。
陳留在那之後即是膽戰心驚,也算是徹底心涼。
所幸生意不做了,靠著彭超包店的錢一水躺平起來。
要說鄭老西為啥和這胖子過不去,那其實是有原因的。
這陳胖子收了錢不辦事兒,連廚子都打發走了,一個人坐在大廳和他們大眼瞪小眼,喝了好幾天的西北風!
彭超急切地問道:「那我藏在這裡的包袱呢?」
鄭老西嘿嘿一笑,跑到後院的井裡,從井壁上掰下幾塊活磚,掏出了個厚實包裹遞給了他。
「東家,咱雖然膽子小,聰明勁兒還是有的。知道你這些東西重要,於是入店之後,當晚就給你藏了起來。」
彭超焦急地打開包裹,發現華老頭給的藥渣還有蛇膽全都沒丟,於是高興地笑了起來。
「你們幹得都挺不錯,東家高興,決定明日起給你們漲工錢!」
「慈善騙財天團」一聽,歡呼雀躍了好一陣。
彭超想起了什麼,朝鄭老西問道:「那大漢呢?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我們哪敢把他怎麼樣?主要還是他吵得太厲害了,實在是擔心將官差引過來,所以大伙兒合計之後把他關在了地窖里。不過一日三餐了從沒斷過啊……」
………………
昏暗的地窖!
幽閃的燭燈!
悽怨的孤人!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鐵籠里傳來了重重的敲擊聲,沉悶,卻明顯氣力不足。
彭超遠遠地看著這個鐵面怪物,對方的身盤足足有正常人兩倍之巨。
這麼龐大的身軀,天性又極為純良,卻早早地入了山賊。
在那個人吃人的群體內,正常情況下死得最慘的或許就是他了。
被人奴役!被人騙!被人擋槍!被人遺落丟棄!被人群毆!或者只是因為惹人嫌而直接被殺!
這些看起來通通都是他的命運,也許連他自己都清楚這一點。
可是世事無常!
原本最先拿來墊背的人卻成了整個山賊隊伍里唯一的活口。
他慶幸嗎?因為那份赤忱被老大捨命救出?
可也正因為那份赤忱,才讓他活得如此的痛苦!
即便沒有人真正把他當過兄弟,可他其實一早就將這兩個字刻進了心裡。
也正因為刻得深,所以才疼得切!
鄭老西他們似乎一直沒斷過蒙汗藥,否則對方這份力氣,那麼細的籠子又怎能控得住他?
大傻抬起頭,認出了彭超。
彭超於是慢慢走了過來,打開牢籠,伸頭鑽了進去。
二人就這樣相對而視,面無表情。
突然!癱坐在地上的大傻直接暴起,舉起巨拳一下一下地朝彭超胸口砸去!
「為什麼!為什麼光帶我一個人走!」
「為什麼!為什麼不救大哥!」
……
拳拳生猛,砰砰作響!
彭超嘴角溢血,可依舊站在原處動都不動一下,任憑對方在自己身上發泄著情緒。
足足打了十幾拳,大傻似乎還不解恨,於是撐開雙手直掐了上去。
「你為什麼不讓我和他們一起死?」
他雙眼充血朝著彭超怒吼了起來。
彭超幾近氣絕,整張臉紅得發紫。
他當然可以用卡,脫困其實並不難。
可他不願意!
強撐著湧上一股氣,拼經全力從牙關里擠了出來:
「因為……他想讓你替他們活下去……」
巨手緩緩地鬆懈開來,那麼旁大的怪物,身體硬朗得如山一般,自己抱起頭哭泣個沒完,像個委屈的孩子。
「活著?……為他們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