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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雨,下個不停,微微風,吹個不停,微風細雨柳青青,小親親不要你的金,小親親不要你的銀,奴奴呀只要你的心,哎喲喲,你的心……」
台上的歌女依依呀呀的唱著,昏暗曖昧的光線,美酒與女子脂粉的香氣,交織出一張迷離的網,網住今宵,不管昨日與明朝。
一曲終了,眾人都鼓起掌來。
暗處迷醉的光線當中,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卻不去看台上的麗人,只眯了眼睛直盯著身邊的女子,「黛西小姐,若是你肯登台,必然艷壓群芳,哪裡還有她們的位置?」
江黛雲掩唇輕笑,「中村先生說笑了,黛西如今人老珠黃,哪裡比得上如今這些年輕的女孩子,新鮮水靈得就像花骨朵兒一樣。」
她這一笑的風情,直叫中村次郎一呆,隨即連連搖頭,「不不,她們就好比沒有打開的花,而黛西小姐卻是開到盛時,花艷香濃,即便摸不到那花瓣,聞聞香氣,也是可以讓人神魂顛倒的。」
江黛雲又是一笑,「中村先生在上海做生意做得久了,倒把我們中國人恭維人的話學了個透,就連我都快要相信這是真的了。」
那中村次郎急了,「黛西小姐,我說的都是心裡話,我可以發誓的。」
「男人的誓言是最靠不住的東西,」江黛雲微微嗔了他一眼,「你自己說說,你都多長時間都沒有過來了,只是嘴上發誓,又有什麼用?」
中村次郎被她眼波一掃,只覺渾身酥軟,連忙道:「最近外面在打仗,我實在是抽不開身,我又是日本人,雖然在上海多年做的都是普通生意,可是如今這局勢,老出來走動也不安全,還請黛西小姐一定要見諒啊。」
普通生意,不安全,江黛雲心內冷笑,又瞥了一眼不遠處跟著他來的兩個保鏢,面上卻只慵媚幽然一嘆,「這該死的戰爭可什麼時候才打得完呢?中村先生又得什麼時候才能像往常一樣時時過來陪黛西坐坐呢?」
中村次郎面上隱約現出一絲得色,對著失望幽怨的美人安慰道:「黛西小姐放心,很快很快。」
江黛雲心內一凜,卻仍未表露在面上分毫,啟唇輕笑道,「雖然是你是在說假話敷衍我,可我還是愛聽,但願下一次再見中村先生的時候,你可以對我說一點兒我同樣愛聽的實話。」
那中村次郎卻帶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黛西小姐很快就知道我不是說假話了。」
「是嗎,中村先生怎麼這樣肯定?」江黛雲笑問,「我卻看著這戰事一時半會完不了呢。」
「黛西小姐,你別見怪我說一句實話,貴我兩國的實力相差實在懸殊,貴國軍隊能支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蹟了,況如今,我們又得到了——」
中村次郎隱帶得色的話卻到底還是克制的停住了,江黛雲只覺得一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卻偏是不能表現出半分來,她克制著自己不要表現出急迫或是緊張,只帶了絲女人該有的小好奇和知不知道答案都無關緊要的漫不經心開口問道:「得到了什麼?中村先生怎麼講話只講一半的?」
中村次郎掩飾的笑了笑,「我知道黛西小姐眼光深遠,不會只局限於狹隘的民族觀念才說這話的,總之我大日本帝國的這次行動也是為了大東亞共榮,上海會越來越繁華的。」
在這之後,無論她再怎麼使力試探,中村次郎都絕口不再提方才的話題。
江黛雲雖心急如焚,卻也不敢逼問得太明顯,只好心神不寧的敷衍完中村次郎,回到後台,立刻便把幾個舞女叫到自己身邊,「你們立刻聯絡著四下去打探一下,最近這些日子,日本人有沒有什麼異常行動?」
那幾個舞女不免面面相覷,「黛雲姐,有沒有個範圍,什麼樣的行動才算異常?」
江黛雲煩躁的皺眉,「沒有,就在這上海,反正你們能打聽到的所有有關日本人的動靜,都告訴我。」
上海灘聲色犬馬,百樂門又是風月翹楚,正是通過這一層一層的關係網,江黛雲幾乎將這十里洋場一大半的情報都捏在手心。
她是在第二天的時候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的,她聽著那些舞女一條一條的說,自己在心裡一條一條的甄別,最後終於將疑點鎖定在了一點上。
她幾乎是立刻就去查戰時指揮部的電話,然後撥了過去找薄聿錚,可是對方卻告知他此刻不在,無法接聽,她便只好留下自己的姓名,請對方轉告薄聿錚回來以後立刻給自己回電話。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電話過來,她便只好自己又掛了電話過去追問,還是無果,然後又是一連好幾個,可得到的答覆仍是他無法接聽。
到了最後,對方一聽是她的聲音,直接開口便問,江小姐有事我們可以代為轉達,如今非常時期,請不要過多占用通訊資源。
她心急如焚,也顧不得其他了,衝口便說:「我有要緊的事要找他,你立刻去請他過來聽電話,若是耽誤了,這個責任你可擔不起!」
「對不起,江小姐,鈞座在主持機密會議,任何人都不得打攪。」
對方的回話雖不失禮貌,語氣里卻不免帶上了一些強硬和不屑,似是在說你一個百樂門的舞女能有什麼要緊事?
她氣得摔了電話,一時沒了主意,如今要去前線必須有通行證,她手上沒有,如果要弄一個來應該也不是難事,卻總是要費時間的,而事關他的安危,她又如何敢耽擱?
心一橫,她把電話撥回陸公館,恰好是陸風揚接的電話。
「盛亦笙在嗎?你讓她聽電話。」她說。
陸風揚有些訝異,「她在,可你找她做什麼?」
她不耐煩的道:「你不要管,快讓她聽電話。」
陸風揚卻是遲疑,「黛雲……」
她終於忍不住了,衝著電話那頭吼道:「陸風揚,你不要耽誤時間,萬一哥有什麼事我跟你沒完!」
電話那頭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傳來了盛亦笙的聲音。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你聽好了,我得到消息,日本人在一家英國酒店的舞廳里抓到了一個男人,那人似乎是個軍官,好像級別還不低,他們或許從他身上拿到了什麼東西,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很可能事關大局。我撥電話給哥,他們說他在主持機密會議,你以薄夫人的身份掛過去,他們或許會幫你叫他出來接,你馬上把這件事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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