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老宅,顧念施推門下車,認命地跟在宗臣身後往他的院子裡走,腳下還有些趔趄,她走得很慢。
安靜的宅子裡,月光清涼如水,兩人一前一後,兩個分開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長,很長。
進了房門,宗城一言不發地換了鞋,在沙發上坐下。
顧念施腦子還是暈的,但手不抖,她站在沙發邊上問:「現在要不要開始按摩?」
宗城抬眼瞥了瞥她,聲音冷淡:「精油買了嗎?」
顧念施恍然想起,昨晚她答應他給他買味道好聞的精油,還答應了他多買幾種的,她下午被顏懷棠一個電話給攪亂了,完全忘了這碼事。
她臉上罕見露出幾分愧色,老實道歉:「對不起,我忘了,我明天一定去買。」
宗城一臉淡漠,像是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聲音淡淡,「有時間出去花天酒地,沒時間買工作用的東西,這份工作既然不想干,沒人強留你。」
顧念施看了眼牆上的掛鍾,轉身就跑到門口,她一邊換鞋一邊道:「你等我一會兒,商場還沒有關門,你幫我跟司機說一聲,門口我出不去。」
宗城盯了她幾秒鐘,直到她換好了鞋,直起腰來等著他回應,才開口:「有些事,晚了就是晚了,之前做不到,還想事後找補,沒人有這麼多耐心供你揮霍。」
顧念施不知道怎麼的,心裡被他這幾句話攪得透不過來氣,比他之前開口直接罵她還要難受,她身子僵在門口,整個人看上去,說不出的狼狽。
僵持了幾秒後,她低聲道:「既然今天先不按摩了,我去老爺子那邊住,今天上午他跟我說好了,那邊有住的地方。」
話音落下,房間裡陷入一片空寂。
幾秒後,他掀起眼皮盯著她問:「他逼你去的?」
顧念施抬起頭來,答:「他提議的,我覺得這樣比較好,我住你這裡也不方便。」
他聲音沒什麼溫度,「有什麼不方便?」
顧念施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不方便不是顯而易見的?難道她還要再平白無故挨一巴掌?
「為了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
「隨便」
他臉上一副耐心耗盡的樣子,站起身來往浴室里走。
顧念施看著他轉身走開的背影,腳下稍作猶豫,幾秒後才轉身拉開房門。
從宗城的院子裡出來,她順著長長的檐廊往老爺子那邊走。
夜風習習,吹在她臉上,吹散了她身上所剩不多的酒氣。
她酒醒得很快,而且沒有斷片,會所里發生的那些,她一點點都記起來了。
她跟杜青青拼酒,後來宗城來了,他一路把她從會所里抱出來,再後來在車裡......
此刻,明明酒醒了,可她心跳仍在加快,體內的熱度依然居高不降。
她腦子裡不斷地重複他說的那些話:「再動一下,我不確定能不能管住自己」,「不知廉恥」「兼職女公關」「沒人強留你」
......
她感覺莫名的煩亂,以前他罵得再難聽,她都不會在意,但此刻,她心裡確實像是擰成了個死疙瘩。
走著走著,她腳下突然一停,轉身掉頭往回走。
她走到緊閉的房門前,又站了一會兒,才深吸了口氣,抬手扣了三下。
等了許久,門被打開的瞬間,她才想起,他剛才進了浴室。
眼前是男人塊壘分明的上半身,身上只在腰間圍了個浴巾,水汽蒸騰,撲面而來的男性氣息在她所有的感官面前放大了無數倍。
哪怕不是第一次碰到這場面,她還是毫無防備地被激了一下,臉上一熱,喉嚨悄悄往下壓了壓,兩隻腳後退了一點。
「我剛才有件事忘了問你。」
她把視線落在雕花的實木門上。
宗城一手拉著門,一手撐在門框上,面無表情地瞥著她,聲音淡漠:「什麼事?」
顧念施長話短說,視線移到他臉上,直截了當地問:「是你把宗浩文關進去的,對嗎?」
「不是」
顧念施眉眼蹙了一下,剛要開口,就聽見他慢條斯理地補了一句:「我是商人,不是警察,沒那個權限。」
那就是了,他這是承認了。
顧念施說不出為什麼,心跳莫名加快了一點,她儘量平靜地問:「我想問一句,你整他,跟我有沒有關係?」
他視線微垂,落到她臉上,她的眼睛看上去比在車裡的時候要清亮一些,臉頰的紅褪去了一點,這是酒醒了。
對視了幾秒,他挑眉淡淡道:「你回來就是問這個?」
顧念施心口「噗通噗通」的,她死死壓住,一臉淡定地說:「我不想欠你人情。」
男人的眉眼一下子沉了下去,冷聲道:「沒關係。」
顧念施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答的是她上一句話,他整宗浩文跟她沒關係。
說不上這個答案算不算意料之中,只是心跳慢慢恢復到正常。
在他把門關上的瞬間,她突然又叫住他,「等一下」。
男人沉沉的眸子再次落到她身上。
她調整了下語氣,說:「今晚的事,我想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是顏懷棠打電話叫我出去,他問我待在宅子裡悶不悶,他說晚上需要一位女伴,希望我幫忙,我喝酒是因為不想得罪人,不得不喝,耽誤工作是我不對,但是我沒勾搭他,更不是什麼兼職女公關。」
她把這些話說完,手指緩緩鬆開,暗暗舒了口氣。
她在解釋的時候,宗城的視線順著她的眉眼,一點點往下,划過她紅嫩的唇瓣,經過她泛紅的脖頸,落到他給她解開的那三顆扣子上,那三顆扣子讓她襯衣的領口比平時敞開得多了些,露出了幾分春光,他記得那裡的觸感。
顧念施話說完的時候,他已經把視線收了回去,兩人之間的空氣一瞬陷入靜止。
她覺得氣氛有些許怪異,剛想開口,突然聽到有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房內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