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施心裡狠狠一晃,有半晌,腦子裡跟爆炸了一樣,只剩下一片無聲的空白。
她明知道不能鑽進寧曉的圈套,可寧曉所說的字字句句都往她心窩裡扎。
腦子完全控制不住地將寧曉的那些話反覆字斟句酌。
18歲,他那么小的時候就跟寧曉求過婚了,原來他對愛情保有過那麼強烈的熱情和那麼大的希冀。
可見他的不婚主義不是一開始就有的。
他之所以不想結婚,不僅僅是因為父母婚姻不幸,恐怕也是因為自己跟寧曉那段失敗的感情而變得心灰意冷的吧。
寧曉說宗城現在答應結婚,是被她用出國逼的,她竟然無力反駁,事實似乎就是如此,如果沒有出國這件事,恐怕他永遠不會有跟她結婚的打算。
之前他一直讓她跟著他,那種態度,完全是將他自己放在被動的,防守的一個位置上,她願意跟就一直跟著,如果哪天不願意了,雙方便一拍兩散。
18歲的宗城是憑著對愛情的一腔熱血,奔赴婚姻的,而現在的宗城,早已不相信婚姻了,似乎也懶得再為一段感情抱有太高的期待了。
顧念施狠狠攥了攥掌心,強迫自己把翻江倒海的情緒壓下去。
她從洗手間裡出來,走到包廂門口,推開了門。
他們有人在唱歌,她駐足聽了一下,是陳奕迅的【十年】,她的視線向著歌聲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唱歌的是寧曉。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離開的時候
一邊享受
一邊淚流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
我們還是一樣......
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
還可以問候
只是那種溫柔
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
......】
整個包廂里都迴蕩著寧曉的歌聲,聲音里透著一股哀戚、無奈和無處安放的深情。
顧念施下意識往宗城的方向看過去,他指尖夾著根煙,仰靠在沙發上,雙眼微闔著,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麼情緒。
她站在包廂門口跟他隔著一段距離,卻像是能感觸得到他此時此刻內心的感受。
他和寧曉之間從青梅竹馬走到現在,何止十年,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恐怕不能僅僅用一句朋友來簡單概括。
她想到之前,寧曉出車禍,他第一時間趕過去,用自己的身體將寧曉從車底救出來,她想到寧曉後來出事,他去寧曉家裡,一陪就是四天,寧曉在醫院要跳樓自殺,一個電話,他就翻身下床趕到醫院......
如果感情里講先來後到,顧念施永遠是那個後來的人,她沒辦法讓他把那十多年的記憶抹掉,沒辦法將寧曉徹底從他的心裡割離出去......
顧念施心裡很酸,酸得發澀,酸得揪疼。
他在沙發上看見了她,朝她遞了個眼神,示意她過去。
顧念施斂了心底的情緒,朝他走過去。
他抬眸打量了她一眼,往前一頃身,把指尖的煙掐滅在菸灰缸里,站了起來,沉聲問:「回家?」
寧曉的歌聲仍舊在耳邊飄蕩著,顧念施忍不住去多想,他是不是聽到這歌扛不住,所以想躲開。
她點點頭,拿起自己的外套來穿上,顏懷棠瞧了他們一眼,過來問:「這就走?」
宗城沒怎麼搭理他,牽著顧念施的手就往外走,她扭頭匆忙道了聲再見,跟包廂里的其他人點頭示意了一下。
從酒吧門口出來,走向車子,沒了吵鬧的音樂,耳邊瞬間清淨下來,兩人先後上了車。
他啟動了車子,耳聽得他沉聲問了一句,「今晚開心嗎?」
顧念施不知道該怎麼回,她扭頭看著他,反問道:「你開心嗎?」
他開著車側頭也看了她一眼,簡單地回:「看你不是很開心。」
顧念施覺得自己分明一直在控制著表情,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淡聲道:「不喜歡這種場合?以後不來了。」
顧念施暗暗攥緊掌心,把臉扭到車窗外。
他沉默了會,接著道:「寧曉說的那些,你不用在意。你不喜歡,以後儘量避免跟她見面。」
她忍不住出聲問:「寧曉還沒放下你,你是知道的吧?」
他垂了眼,沒吱聲。
「你今天把我帶過來,是不是也想用這種方式讓她把你徹底放下?」
她看著他問。
他看上去似乎很不願意談論關於他和寧曉的事,也不想承認,「顏懷棠都叫了誰來,我沒問過。」
顧念施想宗城來之前應該猜到寧曉會在這的吧,之前的一個多月寧曉跟他們走得一直很近。
顧念施語氣平靜地問:「她以後打算留在國內嗎?」
他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暗的,他回道:「不知道。」
隨後又補了句,「跟我們沒有關係。」
顧念施心口像是被塊大石頭壓著,快要悶壞了,她實在忍不下去,直接出聲道:「她今晚去洗手間找我聊了。」
他側頭看了看她,聲音沉冷地問:「聊什麼了?」
顧念施直言:「她說你18歲的時候捧著鮮花跟她求過婚,說這輩子,非她不娶。」
她緊盯著他的側臉,她很想從他臉上看到惱火和憤怒的表情,那樣就證明這些都是寧曉子虛烏有的杜撰。
但他只是臉色比剛才又冷了幾分而已。
有幾秒鐘,他沒說話。
顧念施出聲道:「我一直以為你是打小見慣了父母婚姻的不幸,所以才不想結婚的。」
他語氣很寡淡地說,「都是過去的事了。」
那些事是過去了,但那些事的後作用力卻持續到了現在,寧曉會對他念念不忘,他也沒辦法對寧曉的死活不管不顧。
如果真的過去了,雙方老死不相往來,那顧念施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如鯁在喉,所謂的過去,只是時間過去罷了,兩個當事人還在,時不時地會碰面,那些彼此共同的記憶時不時地也會在某些時刻突然被掀開吧。
就像求婚的事,不只寧曉記得,他也記得,以至於一提起,他甚至都不用多加回想就知道,這件事他做過,那些話,他說過。
他扭過頭來,肅聲對著她道:「揪出以前的事,沒有任何意義。我現在想要結婚的人是你。」
顧念施跟他對視著,語氣認真地問:「如果我沒計劃過要去德國,你會有跟我結婚的打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