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時分，一輛載滿了行囊的烏篷馬車緩緩的離開了槐樹村，漸行漸遠，逐漸融入了朦朦朧朧的天色之中。閱讀
沈小婉掀開青色窗帷朝村子的方向看去，隱約還能看見幾道人影依舊守在村口，心底的不舍又多了兩分。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各自有各的路要走，只盼著各自都安好。
沈小婉嘆了口氣，將窗帷放了下來，給熟睡中的小寶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趴在邊緣處的小黑，然後緩緩挪到車轅的位置，靠著江執坐著。
正月初的天依舊寒冷，馬車一路疾行，寒風迎面吹來，像刀子一樣刮在臉頰上，疼得不行，沈小婉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臉。
江執瞧見她的動作，「外間風大，去裡邊睡會兒。」
「我想陪你坐一會兒。」沈小婉挪了挪屁股，往江執的身體靠了靠，借著他並不寬闊的背擋著風，「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睡不著。」
江執道：「去年去過州府的。」
「那不算，這是我第一次出州府，去那麼遠的地方。」沈小婉將下巴擱在江執的肩胛骨上，「要行一個月的路嗎？」
「速度慢一些幾個月也是行得的，若是快馬加鞭二十餘日便能到。」江執偏過頭看著靠著自己的媳婦兒，「李將軍給我的時限緊，這一路要不停的趕路，停歇的功夫怕是不多，不能帶你去城中轉悠了。」
「無事的。」沈小婉不在意，「待以後有了時間再看也不遲。」
「那以後再帶你去。」江執允諾著。
沈小婉笑眼彎彎的點頭，「好。」
目送著沈小婉她們的馬車離村後，張大嫂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就這麼走了。」
崔淑芬抬手撞了一下張大嫂的手臂：「嫂子和小婉的感情真好，瞧著我羨慕得緊。」
張大嫂點頭，「像自家妹子似的。」
崔淑芬笑了一下，「難怪你平日最和小婉合得來。」
張大嫂嗯了一聲，「你也知道村尾就咱們兩戶人家，而且小婉人也好，自然就走得近了。」
「這下村尾又只剩你們一家子了，要不搬到村子中央來？咱們沒事也好串個門。」崔淑芬開著玩笑。
「村子中央也沒地基，我搬哪去啊？」張大嫂笑了笑，轉身慢慢的朝村子裡走去，「我得先回去了，木頭這個時辰該醒了。」
「成，我家那小子也該鬧了。」
落在後方的幾個男人說起了水塘的事情，因著臘月里下的幾場大雪，水塘已經蓄起了水，雖然不算多卻也能養不少魚了，李村長背著手說道：「年前老三便同寧水縣一戶養魚的人家訂了魚苗，過兩日應當就會送過來，倒時候咱們和養魚人學一學，莫要白費了老三的一番心意。」
「爹你都放心吧，我們都記著呢。」李老大頓了頓，「水塘是村子裡的，到時候讓每家每戶都來學一學。」
「也好。」李村長看著扛著鋤頭出來幹活的村民，又望了一眼漸白色天色，一天又開始了。
沒有了江執一家子的槐樹村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村民們只是茶餘飯後閒談幾句並道一聲真好命以外便又投入了忙碌的種地生涯之中，唯一有怨言的便是江家了，江婆子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罵江老三他們。
在灶房裡做飯的周翠花聽到了，也只是撇撇嘴，除了嘴上罵一罵，還會做什麼？要不是死老婆子當初把人得罪很了，她們就跟著老三一起去京城過好日了，還能在這裡聽死老婆子罵罵咧咧的？
要不是為了家裡的地和死老婆子手中的私房銀子，她早分家出去單過了！周翠花越想越生氣，拿著菜刀剁得噼里啪啦的響。
江執駕著馬車趕了兩日路在林山鎮與年前來送任命信函的林校尉匯合了，林校尉叫林山，是李將軍營下的一名從七品前鋒副校，這次回鄉也是為了特意接年老的瘸腿娘去京城常住的。
馬車一路向北，遠遠的將荊州城拋在了後方，一路經過了鶴州徐州等地，經過去歲的災難，這些地方還未恢復生機，盡顯荒涼。
去年流民鬧事被武力鎮壓了，能回歸故里的流民少之又少，所以這些成片的田地才如此荒涼吧，沈小婉心底微澀，「這些地就空著了？」
「不會。」江執說道：「尋不到主人的徒弟官府便收回去再賣給富商。」
難怪不少大戶手中有不少地，原來是這般來的，沈小婉輕輕嘆了口氣，沒了地的老百姓日子恐怕會更難熬了。
江執望著瞭望灰暗的天色，「今夜咱們可能又得宿在山林里了。」
「好。」沈小婉抱著小寶望著外間望不到邊盡的山野，「最好尋出擋風的地方，你的風寒還未好。」
這些日子一直趕路，時常夜宿荒郊野嶺，夜深露重，江執夜間守夜的時候便染了風寒的，但時間緊迫，只能尋了大夫拿了藥，並未停歇下來養病。所以這都過了許多天了，江執的風寒依舊未好。
江執點頭：「林大哥他們也是這般想的。」
沈小婉望了一眼跑在前面的幾輛馬車，前面的馬車裡有幾個是著急進京趕考的舉子，都是在路上遇上的，得知他們是要進京的人便一道同行了，人多也熱鬧，露宿野外也並不害怕。
入夜之後大家停在一處破廟裡，眾人圍著火坐了一圈，喝著沈小婉熬煮好的熱乎稀粥，滿足不已。
因為知曉露宿的時間很多，再加上有個孩子，沈小婉特意帶了小鍋小陶罐，專門做飯燒水，所以一路上做飯的時間挺多的。
後來遇上了這幾個進京趕考的舉子，都是家中嬌養著的，嫌棄書童馬夫做的飯菜不好吃，便花錢請沈小婉做飯。
反正每天都要做飯，沈小婉便接下這活兒了，每日就多下幾把米多切一點菜，便能賺好幾兩銀子，實在划算得很。
小寶拿著小碗喝著稀飯，偶爾張嘴吃一口沈小婉餵給他的煎餅，沒有肉也吃得津津有味。
其實沈小婉是帶了不少香腸臘肉以及肉乾的，可也就那麼一點兒，而人又這麼多，吃兩次就吃光了，她還想留著等到了京城慢慢吃呢，所以就沒拿出過。只是偶爾小寶嘴饞的時候，才餵他幾塊肉乾吃。
一舉子吃著香噴噴的煎餅，「雖然煎餅也好吃，可我還是好想吃肉，江夫人明日可能做些肉食？」
「若是明日遇到城鎮就多買些肉。」沈小婉轉頭和江執說道：「明日應當會遇到城鎮了吧？」
江執點頭，「林大哥說再有七八十里便有一處小鎮。」
林山點頭，「屆時多買一些米糧放著，因為過了那處鎮子之後咱們一路過去又得幾日沒城鎮了。」
他們抄的近道，未走官道去繞路程，所以這一路上鮮少遇上大城鎮，偶爾路過一些小村子也是極為貧窮，只能同他們採買一些新鮮蔬菜。
「那多買一些。」沈小婉同江執說著：「你的藥也喝完了，明日到了鎮上再請大夫給你瞧瞧。」
江執撕了幾塊餅子餵給小黑，「再給它買幾塊骨頭，吃飽了好去抓兔子。」
小寶擠過來，「小黑抓兔子最厲害了。」
厲害個什麼？除了前幾天抓過一隻兔子之後就再也沒抓過兔子了，不知道是暈馬車了還是山上沒兔子，總之總是空手而歸。
沈小婉笑了笑，「小寶吃好了嗎？好了就去被窩裡躺著。」
小寶挪到她身邊，害羞的說道：「娘，我想拉粑粑。」
「那娘帶你去外面。」沈小婉還未起身，江執就先一步把小寶抱了起來，「我帶他去。」
沈小婉望著一大一小步入濃黑夜色之中的父子倆，嘴角上揚著起身幫著林大娘收拾鍋碗，「大娘我來弄，你歇著去。」
「我來洗。」林大娘說完便木著臉把鍋碗端走了。
林大娘這輩子受過不少苦難，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平日只有和她主動說話時才會開口，也只是寥寥幾句，便不再多說了。
沈小婉也不敢多打擾她，怕她不高興，不過林大娘卻和小寶能說上幾句話，偶爾還會主動給幾塊糖給小寶，估摸著盼著抱孫子吧。
等小寶回來，一家三口便一起躺到馬車裡睡了。
沈小婉小聲問江執，「還有多久才能到？都行了快二十天了。」
「再有六七天便到了。」江執摟住沈小婉，在她的臉頰上使勁兒啄了一下，「媳婦兒再忍忍。」
青色的鬍渣刺在臉頰上，扎得沈小婉的臉頰疼，她嫌棄的推開他的臉，「扎得我臉疼。」
「那我去颳了。」江執坐起來就要下馬車去找菜刀。
沈小婉忙拉住他，「外面漆黑一片你看得見嗎？明兒再刮。」
江執又躺了回來，委屈巴巴的：「你不是嫌棄我嗎。」
沈小婉沒好氣的撇了撇嘴，「沒嫌棄。」
江執又問：「真沒？」
沈小婉嗯了一聲，「真沒。」
「我就知道。」雖然馬車裡漆黑得看不見五指，但江執伸手就捏住沈小婉的下顎，低頭準確無語的親在了她的嘴唇上，溫柔纏綿，一時間馬車裡曖昧重生。
一吻之後，沈小婉拍了拍壓在自己身上的江執，小聲的喘著氣說道：「別鬧了，睡吧。」
江執賭氣的捏了下媳婦兒柔軟的腰肢這才將手從衣服里抽了出來，翻身躺下，惱恨的看了一眼離得不遠的幾輛馬車，早知就獨自上路了，好歹能和媳婦兒恩愛一下。
算了，後悔也沒用了。
幸好再有幾日就到京城了，到時候再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