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
杜鞏渾身浴血,舉刀怒吼不休。這般的光景下,他已經自知,恐怕無法再擋住蜀人。
崖關將破,已經救無可救。
但不管如何,他亦要在這裡,為北渝大軍正名,為主公的知遇之恩正名。
「提刀,提刀!」
只可惜,在杜鞏的身邊,追隨的士卒已經不多,地上的屍體,不知鋪了幾層。在後城門大火的映照下,到處都是短肢和折刃。
不僅是北渝守卒損失慘重,連著徐牧帶過來的大軍,為了這一番的攻關,同樣是戰損嚴重。
徐牧皺住眉頭,在護衛之下,和東方敬的獨輪車,一起入了城關。眼見著不斷倒下的蜀卒,徐牧的心底沒由來的一陣發疼。
他抬起了頭,透過不斷圍來的蜀卒,並未多遠,便看清了火光中的杜鞏,已然一身披血,氣喘吁吁。
「盛哥兒,替我傳句話給杜鞏,便說西蜀徐牧,愛其將才,願以大將之禮厚待於他。且,在西蜀與北渝的爭霸中,他亦無需出戰。」
陳盛領命,抱拳往前走去。
在旁的東方敬,並未開口阻攔,卻苦澀地嘆了一口氣。他當然知曉,在中原平定之後,西蜀還需大將坐鎮,征討塞外的異族,還邊疆一片安穩。
而杜鞏,便是極為難得的人選。
……
「杜將軍,蜀人圍過來了,我等出不去了。」一個同樣渾身浴血的軍參,走到了杜鞏身邊。
「何須出去,不若同死。」杜鞏又拾起一柄刀,面容上滿是肅殺。約莫是受到杜鞏的感染,剩餘的北渝士卒,也都盡皆高聲長吼。
「衝過去!殺啊!」
但只拼殺了一陣,隨著圍過來的蜀軍越來越多,杜鞏帶著的人馬,已然是困獸之鬥。即便士氣高漲,但在蜀軍有條不紊的圍殲下,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反而是要聚過來的其他北渝守卒,被蜀軍趁著機會,又剿殺了數批。
杜鞏回過頭,滿臉都是悲壯。
「將軍……杜將軍,徐蜀王派人來勸降。」有一裨將急急走來。
杜鞏冷著臉,並未理會。
「杜將軍,我家主公說了,若將軍願入蜀,可既往不咎,同樣以大將之禮拜之。且城中士卒與民夫,皆會有一份安置。來年與北渝的大戰,將軍也無需出征。」陳盛高高抱拳,語氣認真。
這份招降的禮遇,不管放在哪裡來說,都已經算得隆重。
「這位將軍,替我傳話給徐蜀王,便說我杜鞏是個愚人,不願背主。再者說,我北渝的兒郎,亦不願去投蜀!還請將軍速速備戰,領教一下我北渝兒郎的威風!」
「吼!」
等杜鞏的話說完,四周圍的北渝士卒,瞬間跟著提刀狂吼,在短暫的集結之後,重新朝著蜀軍殺了過去。
陳盛沉默轉身,在火光中走回了本陣。
「主公,杜鞏不願降。」
「早該猜到的。」徐牧閉了閉目,「既如此,便如他之願,在沙場上送他一程吧。雖說各為其主,但杜鞏在本王的心中,已算得天下名將。」
「旗令,命晏雍,陳忠,晁義三將,圍殺崖關最後的北渝軍!」
不多時,在旗令之下,西蜀的將士紛紛怒吼起來,在火光沖天之中,朝著杜鞏的本陣掩殺而去。
夜盡天明。
杜鞏渾身是血,單手杵刀,與最後的二三百親衛,圍站在一起。
「放箭——」陳忠面無表情,冷聲下令。
未有絲毫的遲緩,漫天的飛矢從天二落。
「提刀再戰!」面朝著晨曦下的箭網,杜鞏鬚髮皆張。在他周圍的士卒親衛,也悲壯地長呼起來。
箭雨落,聲音一下子停止。
一個裨將剛要提刀,準備梟首。
「主公有令,厚葬杜鞏將軍,莫梟首了。」陳忠面朝天空,重重呼出了一口氣。
不多久,在徹底攻下崖關之後。徐牧和東方敬,雙雙坐在了城頭之上。在城關下,正在收攏殘局的士卒,不斷將敵我的屍體分開,扛上了板車。
「伯烈,總算攻下了崖關。」徐牧的聲音里,未有太多的歡喜。這一場攻堅,由於杜鞏的死守,戰死的蜀卒已經太多。
會師的五萬餘大軍,到了現在,只剩三萬多的人馬。要知道,這還是用了築堙之計的情況下,若不然,只怕五萬人馬都要拼光。
「主公,拿下了崖關,可令樊魯帶著宛關的二萬人,趕來支援。至於柴宗那邊,要守定北關的緣故,短期內還是莫動的好。」
「我知曉。」徐牧點頭。
攻下了崖關,鯉州一帶之內,將再無北渝的大隊人馬,頂多是一些暗哨,或者鐵刑台。大宛關留八千人駐守,已經綽綽有餘。
當然,不管怎麼看,為了打這一場決戰。西蜀的兵力,已經快要空了。連著當初的常勝奇襲,都是靠著南海的人馬,還有自發入伍的百姓,結成大軍來抵擋。
換句話說,若是明年滅不了北渝,等北渝緩過了氣,西蜀因為元氣大傷,必然會反受其害。不僅失去先前的優勢,還要被北渝伺機反剿。
不過,他和常老四似有一個不成文的約定。不管是西蜀玉門關附近的萬多人騎軍,還是河州樂青的三萬守軍,兩人都沒有動。
東方敬似是看出了徐牧的想法,沉思了番開口,「主公當知,決勝中原之後,亦不可大意。莫忘了,還有沙戎人,以及南海那邊的隱藏勢力。」
「雖然說這句話,有些為時過早。但我中原不僅要一統,還要威服四海。」徐牧聲音堅定。
「主公英明。」東方敬也欣慰地拱手。
「我已經收到情報,皇門關並未被攻破。入冬之前,我等不斷加固城關,北渝王的大軍,便要被首尾相夾了。」
徐牧沉默了下,「伯烈,你覺著北渝王打仗的本事如何?」
「自然是不得了的。不管是征河北,還是踏柔然,北渝王有梟雄之姿。我知主公的想法,不過請主公放心,莫要忘了,小狗福可是老師的入室弟子。我相信,他會守住皇門關,拖住北渝王的大軍,直至入冬。」
「當然,北渝王可放棄攻關,趁著冬雪未至,繞回內城。且不說道阻且長,如此一來的話,再加上崖關的大敗,北渝王定然是不敢賭的。若不然,這支浩浩大軍的士氣,只怕要徹底崩碎。攻破皇門關,便是他唯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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