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別墅
遠處就是一望無際的農田，幾隻破舊的蒸汽鎧甲戳在田裡渾身插滿了草杆，田邊幾個氣動水泵半死不活的發出嘎吱嘎吱的低吼，時不時的從頂部噴出一道蒸汽，稀薄的像是要斷了氣一樣。
風吹麥田，沙沙的麥浪在靜夜中悄悄彌散，緋紅的月色下猶如來自幻世的詭異低語。
農田的另一側是一大片樹林，一條小徑彎彎曲曲的沒入林中。
樹木的掩映下，隱約可以看到一座林中別墅。
在小逕入口跳下車，霍斯特深吸一口氣，滿滿都是泥土的芳香，和城裡的污濁比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
傑西卡正指揮著幾個看守人搬開充當路障的樹幹，提燈的火苗在林間晃動著，仿佛隨時都可能熄滅一樣。
「請跟我來，霍斯特先生，希望您的能力和您受到的推崇相符。」
傑西卡最後和那些便裝的看守人交代了幾句，沒有帶任何人，就提著裙擺走在前面，示意霍斯特跟上。
不愧是貴族小姐，燈都不用的？
霍斯特嘆了口氣，從看守人手裡要過來一盞提燈，這才追上了伯恩特小姐的腳步。
「自從發現異常之後，我就讓母親封鎖了樹林，不讓外人進入。除了我之外，應該沒有其他人進去過，不用擔心生命的力量干擾神秘的聯繫。」
「能攔得住？這片林地這麼大，要封鎖兩天很難吧。」
「不難啊，連那邊的農田在內，這片都是伯恩特家族的產業。平時除了周圍的僱農本來也沒什麼人。」傑西卡語氣雲淡風輕的隨口說道，「家族原本也是名門望族，現在沒落了，只剩下這一點產業……」
霍斯特的動作停頓了幾秒，隨後舉著提燈抬腿就走，悶著頭一聲也不出。
而傑西卡在他背後露出解氣的表情，偷偷做了個拇指向下的動作，便提著裙擺追了上去。
一步步深入，四周更安靜了，只有兩人的腳步聲還在林間迴響。
不時有不知什麼東西被腳步聲驚動，在黑暗的林間發出尖叫，猶如人類瀕死的哀嚎。
視野的盡頭，樹林的深處，一棟黑乎乎的建築在血色月光下若隱若現，伴隨著時斷時續的蟲鳴，有種說不出的陰森。
霍斯特一邊用手杖撥開枯枝和雜草，一邊提著提燈走在前面，率先靠近了林中別墅，然而當他回過頭的時候，卻發現傑西卡·伯恩特小姐的臉色好像有點難看。
霍斯特發現自己可能犯了個想當然的錯誤。
自己現在對這種環境，已經和回家沒什麼區別了。
但這位伯恩特小姐，怕不是怕黑？
「小姐。」霍斯特儘量把聲音放緩，「您沒事吧。」
「想笑就笑吧。」
霍斯特沒有笑：「這是第一次實際接觸神秘事件？」
「我是苦難教會的藥劑師和治療師，除了回家，很少離開教會，接觸神秘也只是做研究和煉製工作。我覺醒的兩個特性都是輔助型特性，從來沒有正面對抗過神秘。」伯恩特小姐的聲音漸漸恢復了強勢，「不過我對神秘在理論上的理解並不少，還不至於淪落到被人同情和擔心的地步，走吧，先進別墅。」
「您確定？」霍斯特指了指別墅，「裡面應該比外面刺激的多吧。」
「的確有怕黑怕鬼的覺醒者，但你見過怕血的治療師嗎？」傑西卡瞪了他一眼，搶先走到門前掏出了鑰匙，「別以為安慰我幾句就讓我忘掉你的惡劣行徑，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嘖，女人啊，真記仇，伱都忘記說您了……而且我也就見過你這一個藥劑師啊。」
霍斯特嘟囔著，掏出了左輪瑟琳娜，一手舉著提燈，一手端著左輪，站在傑西卡身側。
很快，別墅門被打開了，霍斯特猛地單膝跪地，讓自己突然矮了一截，同時提燈前伸，讓門內的光亮瞬間加劇。
沒有人，但一股刺鼻的血腥氣撲面而來，血腥氣過於濃重，以至於連口腔里都帶上了一絲腥甜，以霍斯特三十七次的經驗，依然有種幾欲作嘔的感覺。
等了幾秒，裡面完全沒有動靜，只有座鐘咔噠咔噠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霍斯特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音：「我先進。」
傑西卡搖頭，指了指自己：「我是覺醒者。」
霍斯特也指了指自己：「我是老手。」
跟著就在傑西卡複雜的眼神里，先一步走進了別墅。
一步邁出，霍斯特心裡一緊。
就在他跨過房門的界限的瞬間，眼前又是一片通紅。
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層血霧，耳邊也響起了不似人類的悽厲慘叫。
周圍的空間都像是心臟跳動一樣猛地一震，隨後一切恢復了原樣，又變成了漆黑的別墅大門。
靈覺，極度敏感的靈覺。
這就是他穿越之後在自己身上發現的特性之一。
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是以前遭遇的各種神秘事件中，當他碰觸那些格外詭異的神秘物品時，有時就會看到類似的異象。
霍斯特知道這是神秘性帶來的干擾，他這種特殊體質對此格外敏感，剛才在酒吧里還有過一次呢。敢於接下這個特別的委託，正是憑著這份敏銳的靈覺帶來的自信。
然而他還從沒有遇到過現在這樣，只是做出進入這個行為，異象就如此嚴重。他甚至很難想像，這件事背後的神秘究竟有多詭異。
難道這就是馬文說的真正的神秘？
「初步可以斷定，這件事確實屬於神秘事件。」霍斯特稍稍平復了異象帶來的緊張，「我看到了神秘事件里才能看到的異象。」
「合理，您剛才從意義上做出了『進入別墅』這個行為，靈覺有了反應說明概念上的『這棟別墅的整體』存在強烈的神秘糾纏。看來斯溫叔叔沒有誇大，具體行事不論，至少您的靈覺的確敏感，是最合適的人選。」傑西卡讚嘆道，「可以繼續嗎？」
「不論啊……可以是可以，但反應太強，感覺比預計的難度有所提升，所以……」
「嗯？」
霍斯特停頓了片刻，幽幽的說道：「得加錢，一個銀盧卡。」
說著，也沒有理會背後傳來的磨牙聲，霍斯特停頓的腳步繼續邁出，悄無聲息的走進了別墅，手槍迅速在玄關加門廳的大房間裡巡視了一圈，確認沒發現異常，這才讓開了門口。
傑西卡跨過大門的時候並無異樣，一進門，先拉下了牆上的一根拉杆。
牆體裡卡啦卡啦幾聲響，卻什麼變化也沒有，傑西卡愣了愣，懊惱的一拍頭，打開牆上的一個暗盒，轉動了裡面的一個閥門，隨後又一次拉下了拉杆。
明顯是開燈的動作，卻依然沒有一盞燈亮起。
傑西卡還想再試，卻被霍斯特拉住了，一回頭，就看到霍斯特正對她搖頭。
她立刻醒悟過來，停下手裡的動作，因為在神秘的世界裡，永遠不要去相信巧合。
一切表象都有可能是某種徵兆，是與某種深層次的神秘相關聯的結果，把它當巧合對待的話，輕則白費力氣，重則自我毀滅。
居然要一個業餘人士提醒，傑西卡，你真丟臉。
伯恩特小姐在背後的表情有些懊惱，不過霍斯特並沒有看到，他的注意力已經從煤氣閥門上離開，正舉著提燈仔細檢查房間。
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別墅，房間裡根本看不到遍布牆面的齒輪和管道，牆面上貼著木質牆板，清爽乾淨。
門廳有些凌亂，一些家具和陳設打翻在地，很符合進來查看的人被嚇跑的描述，沒有讓傑西卡帶路，霍斯特順著凌亂的痕跡，走向了血腥味傳過來的方向。
幾扇通往內部的門都是開著的，令人作嘔的味道從其中一扇里傳出，霍斯特站在門側舉起提燈，看清了裡面的情形。
門後是一條走廊。
厚厚的地毯上布滿了大塊的暗褐色痕跡，棕黃色的木牆上也遍布著整片整片的斑駁，一道道暗紅的痕跡從大片的斑駁中順著牆壁滑落，拖出一條條長長軌跡。
霍斯特回頭看看傑西卡，金髮女士正握著摺扇緊緊跟隨，壓低聲音說道：「我上午進去檢查過一遍，沒發現什麼危險和異常，現在應該也是安全的。」
霍斯特稍一沉吟，做了個稍候的手勢，便靠近了地毯上那些血跡的邊緣。
手指抹過褐色區域，黑皮手套上多了一層黏糊糊的濃稠液體，捻捻這些液體，霍斯特湊到面前聞了聞。
血腥味直竄頭頂的同時，周圍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間變得扭曲起來。
牆壁上，地毯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跡邊緣緩慢的蠕動著，扭曲著，不停的改變形狀，仿佛活過來了一樣。
深吸一口氣，強忍著精神上的不適，霍斯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神秘相關。」
一邊說，一邊在伯恩特小姐不滿的目光中，他順手在地毯乾淨的部分抹掉了手套上的淤血，舉起提燈繞過大片血跡，收起瑟琳娜，把掛在胳膊上的手杖握在手裡，慢慢沒入了染血的走廊之中。
延伸的大片血跡突然就終止了，之後就再沒有任何血跡，即便在地毯上仔細尋找，也找不到一滴血痕。
霍斯特感覺，就像是故鄉蘸墨水的毛筆突然收筆了一樣，相當詭異。
然而剛走了沒幾步，稍稍變淡一點的血腥味突然又加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