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得好,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問題是,小宿剛做了虧心事不久啊,這感覺可就沒不就一樣了。
突如其來的恐怖變故,讓小宿一下倒坐在地上,蹭了一身的泥土,出了一腦門的白毛汗!
但她顧不上這些了,眼前發生的一幕,衝擊著小宿那結構簡單的大腦。
她大口的喘著,卻頑強起身,擋在兩個孩子身前。
持著平時防身用的生鏽剪刀,紅血絲遍布整個眼球,眼珠子在眼眶中胡亂滾動,左右上下的掃看。
井四院所扮演的農村寡婦小宿,在鬼登門的死亡威脅之前,為了守護兩個孩子,爆發出了平時想都不敢想的勇氣。
「是誰,你是誰?求求你離開吧,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們;
是我遺棄的婆婆,罪孽我自己來承受,你不要嚇到孩子們,他們飯都吃不上,夠可憐的了,嗚嗚。」
小宿在陰森的白燭光中,手臂顫著,險些拿不住生鏽剪刀。
但為了護住崽子,還是振作精神,一邊向看不見的可怕存在求饒,一邊死死的握緊武器。
實在不行的時候,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你這惡婦,壞事做絕,遺棄老人,罪不容赦!
本座乃地府鬼差,奉閻君大人之命,來此鎖拿你和兩個孽子的陰魂下黃泉。
你做下的孽過大,和你有血緣關係的孩子,陽壽也被消減一空,所以,你們一家三口即將一道赴死。」
陰森的、難辨性別的話,落到小宿耳中。
她宛似被雷擊中,顫慄不可抑制。
「不,不,鬼差大人,求你放過我的孩子!千錯萬錯,所有罪孽由我來背負,不要牽扯孩子啊。
現在,陽間都民國了,不是辮子朝了,不興連坐了,地府也該和陽世看齊吧?
帶我走就好,讓小四、小七活下去吧,我給鬼差大人磕頭了。」
小宿被嚇的幾乎當場昏厥。
噹啷!
大剪刀落地,緊跟著,哭喊著跪倒在地,也顧不上會不會驚到孩子了,『彭、彭』的對著白蠟燭磕頭,磕的頭破血流。
她懊悔至極,早知道作孽深重的話會連累孩子,那絕對不會遺棄老人。
要死,一家子一塊死就是,也比現在這局面要強。
「陽間是陽間,陰間自有陰間法度;
你這些話,可以留到閻王殿上申訴,沒準,閻羅王心腸一軟,能放你家孩子還陽呢,這都說不定的;
廢話就不說了,現在,隨吾去走一趟黃泉吧,你們一家三口,就要整整齊齊的。」
無法判斷方位的話傳進來,緊跟著,白蠟燭『呼啦』一聲熄滅,然後,那披頭散髮的鬼影再度出現。
在小宿大喊『不』的聲音中,勾魂鏈發出攝人心魂的金屬撞擊聲,對著土炕上沉睡的兩個孩子釋放過去。
其前頭是彎鉤形態,這是專門勾人魂魄的陰司法器,一旦被勾住,陰魂就會被扯出來,換言之,人就死了,天皇老子也難以救活。
民間傳說,若是魂魄被押解到地府閻王殿中接受了審判,基本上,死定了!
沒聽說幾個能還陽的,那種事,古今罕見。
「不,不。」小宿發瘋的衝過去,順勢撿起掉落地上的大剪刀,對著勾魂鏈狠狠的刺過去。
很可惜,剪刀從虛影中一穿而過。
小宿撞在牆上,反彈著摔倒在地,疼的慘叫,更多的卻是絕望。
一個當娘的,親眼看到因著自家罪孽,連累的孩子還沒長大,就被鬼差上門勾魂,這擱誰身上也受不住啊!
這一刻,小宿的精神世界幾乎崩塌了。
她哭喊著,卻心知肚明,在神秘莫測、民間傳說中冷麵無情的陰司鬼差面前,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講話了,閻王叫爾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說的就是眼前這幕。
「何方野鬼?竟敢假扮陰司鬼差,禍害到老身孫兒們的頭上了,找死。」
一道憤怒至極的吼聲,突然炸響。
緊跟著,血紅之色覆蓋了整個土房。
同時,小宿眼白一翻翻,被鬼氣刺激的昏厥過去。
在昏迷之前,她似乎,看到婆婆了。
「只是,婆婆不是身在瓦罐墳中嗎?還有,為何,婆婆飄進了屋子,還身穿一件血色大袍子?」
小宿只能想到這些,因為,隨後就眼前發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井游靜現身了!
一隻鬼爪向前一撈,那勾魂鏈就被其抓在掌心之中,陰氣一震,鎖鏈寸寸斷裂。
「給老身出來!」
大孫子們幾乎被不知從何冒出的野鬼給勾魂了,這讓無比護犢子的井游靜大怒,已經處於大暴走階段。
轟!
陰氣爆炸,披頭散髮的鬼影,被老鬼的陰氣從房梁處炸飛出去。
半空中翻了好幾個筋斗卸力,這才穩住身形,於十米高處飄著。
黑髮在高空橫向展現,宛似一張大號的旗幡。
正是展現原本形象的女鬼宋怯。
這個形象落在飛追出來的井游靜眼中,卻無比陌生。
因為,宋怯先前都是道姑月知的樣子。
眼下,她沒法恢復本來的樣貌,而是使用了鬼術,模擬出了這個形態。
這就是我方的引蛇出洞計劃。
王類私下有言,井游靜雖然分出諸多陰氣,去影響一眾村人,但迄今為止,她沒有對小宿出手過。
顯然,對這個讓自身死在瓦罐墳中的兒媳,她並不怨恨。
換言之,在井游靜心頭,延續井家香火的兩個大孫子,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第一條件。
下一個條件是,井游靜本身不會鬼術,不懂其中道道兒;也就是說,我方人員使用鬼術幻化成任何樣子,井游靜也沒法第一時間識破。
第三條是,程魚派遣的屜娘等野鬼,還在村子中收集恐懼能量。
對此,老鬼井游靜必然是早就發現了,但野鬼們沒有傷害到井家,更沒有威脅到自家的大孫子,這重男輕女嚴重的老嫗,也就睜眼閉眼的沒當回事。
以上三條成立後,引蛇出洞計劃就成了。
我方的鬼兵大將,偽裝成程魚派遣的野鬼一員。
打著鬼差勾魂名義,故意顯露鬼氣的嚇唬小宿一通,還得拖延點時間。
時刻注意著自家大孫子安全的老鬼井游靜,自然就會發現,有野鬼入侵井家了。
因她不會鬼術,就不能快速識別,是我方鬼怪扮演的野鬼,那麼,就不會和我這個梁道長正面對上。
畢竟,老鬼剛現世時,發現梁道長干涉,就隱形而去了,沒有正面鬥戰,說明,梁道長在其心頭很有些震懾力。
若是發現梁道長身邊的徒弟在場,老嫗井游靜不見得會現身。
眼下嘛,宋怯扮演的野鬼,井游靜識別不出身份,誤判其是收集恐懼能量的野鬼,就這等貨色,敢傷害自家視若珍寶的大孫子,井游靜被怒火刺激到,就有七成可能現身出來干涉。
如此一來,引蛇出洞計劃也就順利完成了。
至於這過程中,幾乎嚇死了小宿,那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
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死不了。
在這鬼靈噩夢之中,不能親手宰了井四院,我本就不開心,眼下,能嚇他個好歹,我也算是出口惡氣了。
從門口衝出的井游靜升高了十米,和宋怯遙遙相對,冷聲說:「你是哪來的野鬼,膽子不小啊,老身的家人也敢勾魂?老身不將你打的魂飛魄散,就不叫井游靜。」
「嘿嘿嘿。」鬼發幡迎風招展的宋怯懸空而立,渾身散發著漆黑的鬼氣,卻只是陰笑著,沒有立刻回應對方。
「嘖嘖,井游靜,你這個老鬼的口氣不小啊!今夜,貧道不將你生擒活捉或是當場打殺了,那就脫下這身道袍還俗。」
隱在暗中的我,拎著出鞘的桃木劍,施施然的邁步而出,昂著下巴,看向半空。
身後,跟著亦步亦趨的道童月逐(王類),他後背上的八卦大葫蘆無比醒目。
聞言,井游靜身軀一顫,她緩緩的低頭看來,隨後,鬼臉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