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
「梁師,我頭痛欲裂,想不通。」宋怯苦著個鬼臉,做攤手狀。
我苦笑著搖頭,示意宋怯先別琢磨了。
「抱歉,梁師,我也想不通,關鍵在於,『樣本』太少了,想不通其中規律。
反正,你還要在此地剷除妖邪一段時間,有可能,會有大惡人落在你手,那樣的惡人,直接宰了,看看對方體內有沒有靈魂?樣本一多,我就有頭緒了。」
王類如此說。
「好想法。」我讚嘆一聲,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大惡人嗎?」
我眼前浮現出幾張人臉。
修橋鋪路刷好名聲、背地裡囤貨居奇逼死人命的朱師構。
以及,他後院那兩個惡毒女人,還有那惡毒的小少爺。
後花園地下葬著丫鬟們的屍首,和這些人脫不開關係,這等惡人,死不足惜!
緊跟著,乾巴瘦的村漢付士的臉,在眼前閃過。
他見死不救、心生惡念,兩個孩子的命在其手中,此人,必須死!
這麼多的惡人樣本,足夠王類歸納總結的了。
想到這裡,我嘿嘿的冷笑起來。
「不當人的雜碎們,既然你們喪失了人性,寧願做鬼,不願當人了,那就別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畢竟,身為民間法師,剷除禍害人世間的妖魔鬼怪,乃是天職。」
「不過,這些不急,井游靜才是心腹大患,咱們得想法將其真身引誘出來,總是去清除她分散出去的陰氣,治標不治本;
你倆有什麼好辦法沒?將老鬼引出來,咱們集中力量滅殺之。」
我將話頭轉到這方面。
「這?」宋怯和王類面面相覷。
「梁師,我這葫蘆法器里禁錮著一縷陰氣,你先看看,有沒有什麼用處?」
王類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葫蘆法器遞過來。
我們三個身處於螺綠村某無人破屋中,外頭電閃雷鳴、暴雨不休,不用擔心會有村民撞進來,我就接過了葫蘆,催動法力加了一層外在禁錮,這才拔開葫蘆塞子。
咻!
一道巴掌大的黑影,快速的從葫蘆嘴位置穿了出來,一頭撞在法力屏障上。
「吼!」
此物發出憤怒的咆哮聲,在法力組建的圓球型小空間中左突右撞的。
我位於法力圓球之外,靜靜觀察內中的陰氣。
雖然只是模糊的輪廓,通體都是漆黑的顏色,只有眼睛部位發紅,但無疑,其輪廓和老鬼井游靜極度相似,應該就是井游靜分出來的陰氣,心神相連的那種。
但這種聯繫還不夠緊密,藏身暗中的井游靜,只能感應到自家陰氣的位置,若是陰氣被摧毀,對其魂體有輕微反噬,她自然能感受的到。
也就這樣了,這陰氣具現出的玩意兒,並不能和本體共享五感六識;
換言之,陰氣具現所看到的場景,井游靜那邊看不到,也聽不到陰氣周邊的聲音。
「很是粗劣的手段,老鬼雖然因著血鬼雷,有著強悍的鬼氣加持,但她沒有學過鬼術,分出陰氣,入侵生人這類手段,應該算做天賦。」
沒有鬼術加持的井游靜,讓我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兒。
說實在的,深恐血鬼雷將鬼術打包送給井游靜了。
眼下,近距離觀察這縷陰氣具現,已經可以猜測老鬼的深淺了。
她只是鬼氣深厚,但論起鬼氣運用,比之宋怯和王類這般的大行家,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井游靜,是個外行。」我給出定論。
「梁師所言極是。」王類笑呵呵湊到近前。
「既然井游靜不會什麼鬼術,那麼,她一定不懂鬼術中的道道兒,比如……。」
王類壓低嗓音,給出建議。
此建議的目的是『引蛇出洞』。
時間拖得越久,於我方越不利。
更不要說,洛順縣那邊,太廣先生是個大的變數。
雖然程魚信誓旦旦地說,太廣不會在三天時限之前露面,但誰敢說,太廣先生會不會心血來潮,忽然就出現在周圍呢?
那樣的話,我們一邊對戰井游靜,一邊對戰太廣,將進退失據,很容易出現傷亡。
因而,高速擺平井游靜,與我方最有利。
我聽著王類的話,緩緩點頭,又和宋怯商量了一番,引蛇出洞計劃初步成型。
一個小時後。
暴雨總算是停了下來。
不少村人擔心的走出四下漏水的房屋。
南山的狀態是村民們最為關心的,發現今夜沒有山洪衝下來,村民們都鬆了一口氣,再看看高空緩緩散開的烏雲,星光閃動,無疑,後半夜可以放心入睡了。
家住在村子北頭的寡婦小宿,疲憊的返回家中。
她看了看土炕上睡著的小四和小七,心疼的將那破爛的被子,往孩子身上拉扯一下。
兩個孩子面黃肌瘦的,睡覺也不安穩,嘴角流著口水。
小四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聲,聽不懂說著啥,但看其吞咽口水的動作,應該是夢到吃上美食了。
小宿借著窗口星光,看著孩子這一出兒,心痛的難以呼吸了。
她翻下土炕,到角落的木櫃中翻找起來。
半晌後,找出個上了鎖頭的小木盒。
用鑰匙開了鎖,她拿起其中的幾份田契,珍惜的用手撫著發黃的紙。
木盒中還有一些零散的銅錢,但當此災禍時節,銅錢根本買不來糧食。
只有田產,才能從大地主朱師構等人手中換來數量不多的救急糧食。
小宿盯著手裡的田契,眼淚不爭氣的從眼角滾落。
對一個農村婦人,特別是死了丈夫、沒了依靠的農村寡婦而言,這幾張田契,就是命!
可現在,不將此物拿出來換糧食,她和兩個孩子很可能會餓死。
對外的通道被洪水堵塞著,死亡威脅就始終不會消散。
這是井家最後的家底了。
小宿心頭天人交戰,拿不定主意。
此物一旦交換出去,以後,孩子們長大了,只能去地主家做長工了,那不是小宿願意看到的。
「婆婆,兒媳硬著心腸,促您赴死,但其實,杯水車薪;
現在,到了動用祖田的時候,井家的列祖列宗啊,不是兒媳敗家,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小宿念念叨叨的。
她狠了狠心,將發黃的田契塞在懷中,打定了主意,天一亮,就去朱師構家換糧食。
小心的將裝著銅錢的木盒鎖好,藏回木櫃中,小宿坐在炕沿兒發呆。
為了節省,煤油燈和蠟燭都沒有使用,她只是坐在黑暗中,靜靜的想著心事。
就在此時,一股子陰風吹過。
『噗嗤』一聲響,早就熄滅的白蠟燭,忽然被點燃了!
微弱的燭光將土房中沉思的女人嚇了一大跳。
她轉頭,不解的看向土炕前的舊桌子。
那上面,燭光隨風搖曳,卻帶來了無盡的陰森感。
小宿記的清楚,她早早的熄滅了蠟燭,為何,沒人接近的情況下,蠟燭自己燃燒起來了?
她猛回頭去看孩子。
發現兩個小孩沒受影響,這才鬆緩一分。
就在此時,一股陰風從小宿的脖頸上滾過,隨後,噗!舊桌上的蠟燭熄滅了。
「啊!」
小宿嚇得一聲尖叫,隨後,用手死死捂住嘴巴。
黑暗中,她眼睛瞪得宛似銅鈴,緊張的額頭冒出冷汗。
一眨不眨的盯著蠟燭熄滅的位置,隱約之間,似乎,看到那裡有個披頭散髮的黑影。
這一下,將小宿幾乎嚇死過去。
但為母則剛,也不知從何生出的勇氣,速度極快起身,反手間。從被褥下掏出一把生鏽的大剪刀,死死的指向黑影。
忍著心悸和恐懼,深恐驚醒孩子,低吼著:「是誰?你別過來。」
呼啦!
陰風再度一卷,黑影消失不見了。
然後,毫無徵兆的,那根燒掉一半的白蠟燭,再度燃亮。
小宿的瞳孔猛然縮緊,『彭』的跌坐在地。
巨大的恐懼讓其難以呼吸,窒息感湧來,眼前陣陣發黑,渾身毫毛倒豎。
對一個沒文化、沒見識的農婦而言,眼前這幕,實在是太過恐怖。
她能想到的,必然是:自家遺棄婆婆於瓦罐墳中的惡行,遭報應了,這不,引鬼登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