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六、秋歸(七十四)

  晚雲正擦拭著頭髮的手停了停。記住本站域名

  「阿兄為何突然說起這個?」她問。

  「自是要把握機會。」他說,「你先前滿腦子都是仁濟堂的大計,我怕舊事重提之後,你覺得我拉你後腿,又扔下我跑得遠遠的。」

  晚雲啼笑皆非。

  「那現在呢?」她說,「為何現在便又能說了?」

  「因為這西海國平定之後,剩下的,便是我和父皇之間的事。」裴淵看著晚雲,目光灼灼,「待我擺脫了這一切,我們便將那婚禮完成,好麼?」

  鼻子有些酸酸的。

  這一切,晚云何嘗不曾想過。只是哪怕念頭稍稍冒出來,她都覺得那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

  「好啊。」她深吸一口氣,微笑,「可成婚之後,我們要做什麼?」

  「雲兒,你想當皇后麼?」

  晚雲訝然,問:「皇后?」

  「你心中有謀略,是做大事的人。」

  晚雲笑了笑:「可我卻無氣度。阿兄要我用謀略整治後宮麼?那阿兄的後宮定然會雞飛狗跳。」

  裴淵不置可否。

  晚雲繼續給他擦拭頭髮,道:「我胸無大志,並不想當什麼皇后,只想和阿兄過太平日子。我可曾阿兄說過。過去不識阿兄身份時,我便想著學好一身醫術,出去行醫養家,阿兄便在家裡讀書習武,我想要的不過如此而已。」

  裴淵想了想,道:「那也不錯。不過我讀了一輩子書,打了一輩子仗,若不做這些,便身無長物。倒是你,還可替人看病抓藥,只怕十里八鄉的人都要求著你,全家都要靠你來養。」

  晚雲看他一副認真的模樣,不由地笑了出來。

  「如此說來,阿兄要當那吃軟飯地小白臉?」她說,「興許會被人議論。」

  「沒關係,我甘之如飴。」

  *

  西海國諸事安排妥當,裴淵便打算先行返回金城關,晚雲自然同行。

  臨出發前,梁平親自登門拜訪。

  「在下此來,只為一事。」他說,「我知道我家過去對仁濟堂上多有得罪,還請娘子高抬貴手,放我家人一條生路。」

  晚雲看著他,有些意外。

  這是梁平歸降裴淵之後,第一次向她提起此事。

  「算日子,建寧侯和侯夫人應當已經到了鄯州。」晚雲道,「這是他們的意思?」

  「這是在下意思。」梁平道,「他們當初走得急,拋下了諸多家當,父親到了鄯州之後便大病一場。母親和家中親戚亦對我頗有怨恨,催我回去解釋,正巧九殿下著我先行在此整軍,我才暫時避開這場責問。」

  「如此說來,侯夫人母家的人也到了鄯州,是麼?」晚雲道。

  「正是。」

  晚雲的唇角彎了彎:「在刺史眼中,我便是那得勢之人,有了報仇的機會,便一定會置人於死地?如果是這樣,刺史便放心好了。仁濟堂與尚善堂的糾葛,一向只限於同行恩怨,並無人命官司。既是錢財之事,自當由錢財來解。」

  梁平聽著這話,目光一動:「不知如何來解?」

  「梁刺史想讓兩家消弭恩怨,我自是贊同。不過梁刺史也須知曉,仁濟堂從未加害尚善堂,倒是尚善堂向來橫生是非,處處與仁濟堂作對,還趁人之危,吞併了仁濟堂京師分號。若說有什麼恩怨,也全都是尚善堂惹出來的,梁刺史可認同此理?」

  梁平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只得道:「在下慚愧。」

  「如今建寧侯府離開京師,京師的東西,仁濟堂日後也會拿回來。」晚雲道,「不過日後,煩請建寧侯府繞開醫堂藥行,你我便井水不犯河水,便再無衝突。」

  晚雲這話的意思再清楚不過,繞開醫堂和藥行,尚善堂便只能拱手送人。

  這於梁平來說並非大事,可於視財如命的建寧侯來說卻無異於割肉。

  梁平嘆息一聲:「父親如今在鄯州,幾乎家財盡失,就算有心也無力再爭。」

  晚雲卻笑了笑:「刺史是聰明人,既願意傾盡身家轉投至九殿下麾下,必定盼著個更大的前程,他日新君登基,建寧侯府重返京師亦指日可待。我要刺史應我此事,不是僅今日一時,更是為了將來。今日不同往日,師父一輩在建寧侯府吃過的虧,我和師兄決定不再忍耐。若是再有第二個尚善堂,便不是如今這個結局了。」

  梁平看了她一眼,拱手道:「此事,我可承諾,如娘子所願,建寧侯府絕不再染指藥堂和醫行的生意。」

  「如此甚好。」晚雲點點頭,「那便有勞刺史和府上細細知會了。刺史是棟樑之材,將來必會飛黃騰達。」

  「娘子放心,我必定會與他們交代明白。」

  晚雲抿了一口茶,問:「刺史可知,此事最難交代過去的,是何人?」

  梁平有片刻詫異:「請娘子明示?」

  「是將軍的妹妹梁娘子。」

  梁平目光一閃,道,「我後來聽聞,阿慧曾在得月樓認識一慕姓郎君,曾與他交談甚多,那是娘子的人?」

  「那是我師侄。」晚雲道:「惠娘子曾說尚善堂是先侯夫人留給她的嫁妝,她心心念念要拿回那嫁妝,我師侄還曾給她支招。如今這嫁妝沒了,不正才是刺史最難交代的麼?」

  「這……」

  「這是刺史的家務事,我不欲過問。不過當時聽見了,梁娘子為了此事似乎甚是傷心,對刺史亦十分失望。如今既然說著了,便隨口一提。」晚雲道。

  梁平微微蹙起眉頭,沉默良久才拱手道:「是我疏忽了,謝娘子提點。」

  晚雲目送他離去,隨即想起了慕潯。

  他和王陽同路,最近一直沒有音信,也不知到了何處。

  思索片刻,她喚來衛忠:「掌門那邊,可有了消息?」

  「還不曾有。」衛忠道,「不過娘子可放心,掌門這些年一直在著手安排退路,所有的事,他都早已經張羅好。雖然孫煥將軍撲了個空,未尋找掌門,但京師也並未傳來掌門被抓住的消息。說不定掌門繞道它路,去了別處。」

  晚雲沉吟,微微頷首。

  雖然在半道上尚未得到王陽的消息,晚雲卻收到了裴安的密信。

  皇帝已然知曉太子被裴淵俘獲,當堂被氣得吐了血,急令封良歸京問話。

  而到了金城關,裴安又傳來了另一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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