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七、秋歸(二十五)

  晚雲沉吟片刻。記住本站域名

  姚火生的情形,晚雲大致知道,前陣子福祿來訪的時候,就說起了此事。

  福祿說,有一日,他的珍寶閣來了個安國人,自稱是姚火生的親信,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他說王子就要被折磨死了,請他設法營救。

  福祿一聽,又是喜又是憂。喜的是姚火生還活著,憂的是照那人說法,他命不久矣。福祿平民一個,身無長技,如何潛入西海國營救?他要那人帶到去看看,可那人卻不願意,說姚火生允他此去返回安國故地,無需再返回西海國,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晚雲聽得這番描述,覺得確實是姚火生能做出來的事。

  他無論如何作惡,從來不連累安國人,還設法給他們找後路,因而珍寶閣才能在仁濟堂的庇護下存活。

  福祿在百般無奈之下,找到了晚雲,求她救姚火生一命,並答應只要將他救出來,便把他帶回安國,永世不再踏足中原。

  晚雲自然不會忘了姚火生過去做的種種。以他的信用和野心,必定折騰的不死不休。可她隱約覺得,姚火生興許是暗藏在西海國中的另一股勢力,要破西海國的局,興許他能發揮些許作用。

  她看向衛忠。「衛主事能否讓我見他一面?」

  衛忠想了想,道:「應該可以。娘子先歇息,容我去打點打點。」

  「有勞主事。」

  *

  這三年來,晚雲已經養成了習慣,不隨意外出。商定之後,她便留在鋪子的後院裡等衛忠的消息。謝攸寧卻無這般講究,他照尋常西海人的模樣將自己打扮了一番,便走上街去,打算摸一摸這城中的情形。

  但沒過多久,他就回來了,怒氣沖沖。

  「那些西海國人真會顛倒是非。在他們的王城旁議和,幾萬兵馬圍著,本就是中原吃虧。他們倒好,反說我們狡詐,居心不良,說怕我們會對他們的王不利。」

  晚雲笑了笑:「什麼我們。他們說的是梁平,又不是你,你氣個什麼?」

  「梁平也不行。」謝攸寧道,「梁平乃鄯州刺史!罵他就是罵中原,罵中原就是罵我!」

  「他們是西海國人,與中原有世仇,憑什麼讓你痛快?」晚雲道,「再說了,你在河西和西域日日與戎人打交道,罵人的話還聽得少麼?」

  「那更不一樣!」謝攸寧「哼」一聲,「那邊的戎人若敢在我面前這般不講理,我提刀便能殺過去,讓他們跪下叫阿爺!」

  這話才出來,卻似正正戳中了他自己的心事。想起自己當年馳騁大漠揮斥方遒的模樣,謝攸寧不由一陣心塞。

  晚雲自然也知道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待回到河西,你想讓誰叫阿爺誰就叫阿爺,且忍耐忍耐。」

  謝攸寧這才恢復了好臉,應一聲。

  兩日後,衛忠那頭才傳來消息。

  這一天,恰逢議和。

  如謝攸寧說的那樣,由於擔心狡詐陰險的中原人偷襲,守軍都被調到城門和各大街道戒嚴,姚火生那處的守備反倒鬆懈下來。

  衛忠已經將關卡的人都打點好,午膳時,看守會被支開。

  「但只有一盞茶的時間,娘子要趕緊才是。」衛忠叮囑道。

  晚雲應下,在馬車裡戴好冪離。

  關押姚火生的地方,明面上並非牢獄,而是一處宅邸。在外面看著頗是與眾不同,只是關門閉戶,看不出裡面住著什麼人。

  「這處宅邸,原本也是尤盧王子的。因他母親是安國人,這府邸便是照著安國的樣式建造,過去曾為王公貴族追捧。西海王卻甚是厭惡,便在這府邸的下方挖了一處牢獄,叫他身處在豪華的府邸中,卻得不到一絲享受。」

  說著話,有人開了側門。衛忠隨即帶著晚雲入內,穿過院子。

  晚雲順帶往四周掃了一眼。

  這宅子並非木宅,而是石頭所造,上頭的雕刻甚是精美,只是疏於打理,石牆的縫隙中都長滿了青苔。院子裡鋪滿的腐敗的樹葉,看上去已經許久沒有人收拾。

  晚雲想起姚火生頗為折騰的過往。

  他母親是安國人,因長了西域人的面孔,被西海王的妻妾排擠,而身為她的兒子,姚火生也被諸位兄弟欺辱。說起來,這還是前朝的事,那事宇文鄯的祖父為末帝使節,在危難之時曾救過姚火生一命,並以質子入京為由,將姚火生變成了質子。一去一萬里,他遠離了故土,卻保住了性命。

  但萬萬沒想到,宇文鄯事敗之後,姚火生被朝廷遣返,又回到了這裡,開始被囚禁的日子。

  看著這破敗的一切,晚雲忽覺一陣唏噓。一如姚火生此人。

  牢獄建在宅子的深處,似是寢院。

  洞開的木門已經掉了漆,步入宅中,只見正中的地板開了個四步見方的大孔,一條暗道現於眼前。

  那人拱手道:「我在門外替諸位把風,還望速去速回。」

  衛忠謝了他,帶著晚雲步下暗道。

  盡頭是一道厚實的鐵門,衛忠打開,一陣惡臭鋪面而來。

  晚雲難以形容那臭氣,簡直衝的人頭腦發暈,只連忙用巾子捂住口鼻。此法只能叫那臭氣消減些許,若一吸氣,依舊陣陣刺鼻。

  不過習慣了片刻,她反而察覺了異樣,她低聲道:「有血腥味。」

  衛忠顯然也察覺了,於是一手從牆邊摘下火把,一手從腰間抽出長劍,緩緩往前。

  二人又往前了幾步,衛忠腳下踢到了什麼,他用火把一照,竟然是一具死屍。

  衛忠下意識地擋著晚雲後退。

  晚雲拍拍他,道:「無礙,此處似乎沒有他人,我上前看看。』

  衛忠猶豫片刻,上前跨過那屍體,向前警戒。

  晚雲蹲下身子去,那是個西海國衛士,脖子上有血漬。晚雲輕輕一抹,血漬未乾,而且皮膚還有溫熱,「剛死的。」

  衛忠一驚,「恐怕有詐,娘子,我等走吧。」

  晚雲朝地道深處眯了眯眼,又回頭看了看那地道的鐵門。門仍開著,並無動靜。她道:「若是有詐,我等也走不掉了。我看前方已經不遠,你速去查探,看姚火生是否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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